翌日清晨,雪整整下了一夜,飞檐上压满了雪,檐角的铃铛闻风而动,院落里的竹子已被雪压住,一番景象十分凋敝。
既然禁足,莫和铃虽早起,也只得在厢房里晃悠。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宛溪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从厢房外走进来。
”你吃吧,你忙活一夜了,我不饿。“语罢,宛溪咽了口唾沫,但想想这粥是渔辙特意给小姐熬的,也就没敢碰。
”小姐,这是渔辙做的,您不吃,我没办法交代她呀!“莫和铃转身望了一眼,青菜肉末粥,配了一碟酱黄豆。”那你先放在那儿吧,我待会儿吃,你先去找点吃的吧,看你也饿了。“
宛溪点点头,放下粥后,便出了厢房。
这已是二月天,南方的兄长也该回来了,莫和铃思索着给莫家写封信。却找不到笔墨。
”坐在窗口,还开着窗,加件披风也好。“莫和铃看着窗外出了神,没注意到李靖远进了房。
莫和铃起身看见李靖远就站在进门处。一身深紫色的对襟长衫,加上金色腰带,看起来确有王者的姿态。眉宇之间和皇帝极其相似。”不冷,王爷怎么过来了?“
“五哥从潼城回舟宁,已至府上。本王希望你以七王妃的身份作陪。”李靖远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距她五尺远的地方,不敢向前多走一步,生怕她拒绝。
“好。王爷莫怪我便是。“莫和铃一手关上窗子,一边应承着。
李靖远四处望了望,看见了桌上的粥,这粥府里只有渔辙会做,倒不是这味道,而是这粥搭配的习惯。微微挑了挑眉毛,渔辙虽不会故意为难人,但也绝不轻易向人示好。她进府不过三日,却已收得人心。转念却想起她对自身的冷漠,不禁有些闷闷不乐。
“本王在堂前等你。”转身便迈步出了厢房。莫和铃来不及应他一声,也跟着关了厢房的门,一出房门,才发觉不识这府中的路,李靖远在前面的回廊走,莫和铃也只有照大致方向跟过去,但走过三回廊后,完全找不到了方向。四周也没有人走动,连个问路的丫鬟都找不到。四周呈环抱的布局,中央是池塘,已结冰覆满雪,回廊两侧分两条路架于池上,但不知是哪条,只得在四周犹豫徘徊不决。天气又实在是冷,容不得她在此久作停留,最终选了右边的长廊,快步走过去,是一片梅花林,醇香寒斥,即使冷的呼出的气都是白的,也忍不住多呼吸几口。忽瞥见前面有一男子。
莫和铃直接向前走去。李泓翊见莫和铃走过去,挪不开了眼,不是眼前的女子惊为天人,而是气质如兰,眉目之间与诗焉入木三分,若非她早已离世,李泓翊会难以辨别。
”公子,您认识去堂前的路吗?“莫和铃一看见人,笑容就浮在了脸上,冷的有些红,但也面若桃花。
李泓翊数时间才回过神,“正要前去。”莫和铃莞尔一笑,“那就劳烦公子带我一程了。”她微低头以示谢意。
“姑娘是才到这府里的吧?”穿过梅林,李泓翊在前面走着,顺手帮莫和铃扶起些许被雪压弯的枝桠。“今日算上是第三日。公子是府里人?还是常客?”莫和铃小心跨过清理地不是很干的石板。
“算是常客吧。姑娘觉得这府中如何?“转眼到了梅林与堂前的分口,右去便是后厨和柴房,直走则到堂前,但莫和铃不清楚,路过后厨的院子,大概是天气冷,也没有闻到食物的味道。”三日而已,全然不知,公子这问题是答不上了。“
刚刚走到分叉的拱门前,后面传来了宛溪的声音”小姐!“
李泓翊与莫和铃都回头一看,宛溪立即跑到莫和铃跟前,看了一眼李泓翊,本以为是李靖远,这一近看,才发现是位陌生的公子,但却温润如玉,不禁觉得莫和铃或许和身边这位公子更为相称。但有违本分的事,她宛溪再想也变不了莫和铃已是七王妃的事实。而且不是禁足了吗?莫和铃在此怕会受更重的责罚,”小姐,您怎么出来了?“
”王爷让我到堂前去。“莫和铃看着宛溪惊恐的样子,连忙道明缘由。”那您为何走到这边来了?厢房离堂前有一条捷径的。“宛溪忘记了莫和铃不识府中路的事。
”我不识路,王爷也走得快,错入了梅林,幸遇见这位公子,刚好也去堂前。“宛溪又再看了眼李泓翊,李泓翊笑不露齿,一直看着莫和铃,眼里尽是温柔。
宛溪明白这位公子的眼神,冥冥中有些焦虑,”小姐,到堂前吧,王爷怕是等久了。“莫和铃点了点头,与李泓翊并肩去了堂前。宛溪在后面看着,莫名有些担心莫和铃。
李靖远刚刚到了堂前,坤伯告知他李泓翊见他久久未至,也就随意在府中闲逛去了。李靖远坐在右上座,右手轻轻浮动着茶末,等着莫和铃过来,等了些时候,既不见莫和铃也不见李泓翊,不悦地挑了挑眉,放下茶,起身走到门前,堂前的八扇门全开着,在这样冷的天里,天光黯淡,多开些门虽冷却能见着光。
坤伯许多年不见李靖远,没想过当年好战奋勇、极为冲动的七王,现今如此漠然、随和与沉默。”老奴派人去找找五王爷?“
李靖远背对着坤伯,面向空门,右手半举在空中,摇了摇头。
这时,李泓翊与莫和铃款款走来,李靖远一脚跨出了门槛,面向二人,莫和铃不知公子身份,但知道此刻的李靖远不会发火。”王爷。“便也平淡地随了个礼。
李靖远有些讶异,没想到二人是同来的。但想想也是可能在途中遇上了,“嗯。”
李泓翊拍了拍李靖远的右肩,“七年不见,果与儿时大不相同。”李靖远笑了笑,没有特别夸张的表情,也不像昨日见齐喻那般随性。“五哥也是。七年。对了,听闻侄儿已五岁,我还没见过呢!”
李靖远这么一说,莫和铃便知身旁的这位是他的同母同父兄长李泓翊,润清王爷,那个因病五年不问朝事的五王爷。怎么看李泓翊都不像有病之人。
“宁儿甚幼,怕他受风寒。等春回暖之时,再带来与你见。”话里伤感多过疼惜。李靖远请李泓翊进了堂前,坤伯随即关了两扇旁门以保暖,堂中央搁着一鼎,中间烧着火。屋子转眼就有了暖意。
待三人都坐下后,李靖远看了两眼莫和铃,有些难开口,但李泓翊本就是来恭贺新禧的,便介绍道:“五哥,此乃我妻莫氏,闺名和铃。”
李泓翊本有些失落,但早已想到,这府中怎会多出一位非王妃的年轻女子。“龙旗阳阳,和铃央央。人如其名。”
莫和铃也笑笑,和、铃如其普通二字,这么多年,竟今日才遇见道出真意的人,也是第二位以“和铃央央”形容她的人,这第一位是为其取名的莫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