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战火渐渐步入1943年的冬天，面对东线苏联红军猛烈的反攻，德军几乎没有招架之力。正当德军在忙于应付东线的糟糕战况，与此同时盟军首脑正在举行德黑兰会议，会议目的，则是在欧洲开辟第二战场，对纳粹实施两面夹攻。谁也不会想到一场空前的登陆战即将打响。
一个晴朗的下午，我正在自己的餐馆里喝下午茶。一想到店里一落千丈的生意，我不由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我非关门不可。我本人最近也是麻烦事缠身，半年前的那起绑架几乎要了我的命，要不是上帝保佑，我早死了。
自从那件事以后莉莉娅和她的父亲闹翻了，因为在交赎金的问题上，她的父亲竟然毫不犹豫的部署德军来抓绑匪，丝毫不顾我们的安全。
真是个不错的天气，不去街上逛逛实在太可惜了。我伸了个懒腰就出门了。街上的行人不算多，要的就是这种氛围，我不太喜欢人很多。
就这样一直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安妮的家。房子已经换了主人，以前被打砸的痕迹已荡然无存。可郁金香的味道却依然还在。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白色郁金香，在安妮家的后院里也种着白色郁金香。如果我没记错那花的香味在好远的距离就能闻到，安妮曾说白色郁金香代表逝去的爱。那种淡淡的伤感伴随着花香散发出来，使人不禁觉得泪潸潸。现在闻到这股花香，我才发现确实如此。
“亲爱的你在听吗？请在家等我，等我从战场上回来，我会摘下一朵玫瑰送给你，到时就是我向你求婚的时刻，请等我，因为我一定会回来……”
这首歌一下子把我吸引住了，我转过去一看，唱歌的竟然是一个流浪汉，满脸胡须，身上脏兮兮的。他似乎喝醉了，走路东倒西歪的，旁边还跟着一条大狼狗。
当他走近我时，我一下子呆住了，惊讶和不相信展现在我脸上，竟然是他！同一时刻他也把我认出来了，他的脸上随即闪现出惶恐，之后拔腿就跑。
我急忙向前追去：“保罗，等等！”谁知他越听跑的就越快。可是他连站都站不稳，没跑几步就摔倒了。
我急忙跑过去扶他，“保罗，你这是怎么了？”
“走开，别管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他醉的的太厉害了了，没几下就又倒了下去。这次他竟然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上帝呀，看来我得把他背回家了。”我暗自叹道。
这时一旁的大狼狗跑了过来，奇怪的是它并不咬我，还冲我摇摇尾巴。
我看着它说道“天哪，伙计，看来你也要跟我回家了。”
2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保罗背回去，那条大狼狗除了冲我摇尾巴，别的什么也不干。
我把保罗安置在床上，才坐在一旁松了口气。这时那条狗对着我轻轻叫了叫，我猜它肯定是饿了，便切了一小块肉片丢给它，它倒是很痛快的吃了起来。
过了大半天，保罗从床上爬了起来。我一看他醒了，急忙递给他一杯水，“保罗先生，你终于醒了。”
他接过水一饮而尽，“我不叫保罗，那个保罗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罢了。”
“你在说什么呀？你当然是保罗·库珀，那个让纳粹心惊胆战的反抗斗士。”
他指着我说道：“听着小子，再也没有什么保罗·库伯，也没什么反抗斗士。”
“可是，维罗尼卡和大家都需要你，不是吗？”
保罗摇了摇头，“没人需要我，因为我的失误，有三十多名弟兄丧命，把他们送上绞刑架的是我呀！”
我说道：“可你是我最崇拜的英雄。”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了，我不值得你崇拜，看看我，看我这个样子，一个一无是处的流浪汉，这是那个英勇无比的游击队长吗？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他转过身准备走出房间，我叫住了他，“保罗，你是个懦夫！”
他停住了。我咽了咽口水：“你因为部下的死，而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你无法面对，就选择逃避，就选择消沉。可我想问你，你这样就会心安吗？那群牺牲的队友就没有白死吗？我可以告诉你，弗兰克的工厂不知在干什么可怕的勾当，一旦里面的东西被造出来，整个维罗尼卡都会玩完！如果你选择放任不管的话，那随便你，既然你想让这个城市走向毁灭，那就毁灭好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有什么用呢？现在的我不是反抗军的首脑，没人会帮我们。”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回去拿回你失去的。”我激动地说道。
他犹豫了：“我，行吗？”
我点了点头，“你可以的，因为你是保罗·库珀”
他也点了点头，“好，就让我们大干一场吧。”
“那我们赶紧去反抗军总部吧！”我说道。
他笑了起来：“听着小子，这可没那么容易，要想重返反抗军，必须要赢得弟兄们的认可，要知道现在的我可不是他们的头了。”
第二天，我和保罗来到了维罗尼卡最大的贫民窟——天堂口。在纳粹打来以前这里曾是维罗尼卡最繁华的地区，不久之后，德军的飞机轰炸了这里。昔日的天堂口已经变为一片废墟，无家可归的人们渐渐聚集到了这里，形成了维罗尼卡最大的贫民窟。
现在的天堂口可以说是一个人间地狱，罪犯，黑市商人，赌徒，流浪汉都聚集在这，每天都有人被饿死，许多人仅仅为了一个面包而杀人放火。这个地方就连纳粹都不愿意多管，就如同被遗忘的角落。
“克里斯，跟紧我，这里可是不太安全。”保罗叮嘱道。
我点点头，小心的跟在他后面，忽然从路旁窜出了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他紧紧拉住我的衣袖，激动地说道：“求你了，我的女儿好几天没饭吃了，给我点钱吧，求求你。”
我回答道；“你先别激动，放开我好吗？”
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刀，对着我吼道：“我的女儿要死了！把钱交出来！”
我被吓坏了，可我还是大着胆子说道：“听着，你没必要这样，放下武器快回家，你的女儿还在家里等你呢。”
“住口！”他吼道；“把钱交出来！”
保罗转身走向了男人，二话没说一把夺过他的刀，低声说道：“滚。”男人狼狈而逃。
保罗把刀递给了我，“拿着这把刀，必要时别心软，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我点了点头，接过了这把刀。我们一直走到了一栋破旧的大屋。保罗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门被缓缓打开，一个金发男人探出头来：“你是？”
保罗笑了笑：“杰夫，你还好吗？”
金发男人也大笑起来，一把抱住保罗，“天啊，老伙计我们又见面了。”
“快进来。”杰夫说道。
我和保罗走了进去，屋里虽然破旧不堪，却异常宽阔。杰夫朝楼上吼道：“鲍曼，快下来，你不会相信，谁来了。”
“怎么回事？”一个身体健壮，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走了下来。他见到保罗时，几乎激动地要叫出来：“上帝呀，真不敢相信。”
保罗微笑着说道：“鲍曼，你又胖了。”
“是吗？”鲍曼大笑起来。
保罗调整了一下语气；“听着，我需要见你们的头。”
鲍曼的笑容消失了，“你不会想见他的，那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你在说什么，鲍曼？”
杰夫接过话来：“是这样保罗，亚历山大现在成了我们的首领，他，他简直是个笨蛋，他根本不会指挥反抗军，他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他竟然伙同这里的黑帮，做起了各种违法的勾当。更糟糕的是反抗军现在和黑帮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怎么能这样做？这个杂碎！”保罗生气的骂道。
“好在你回来了，反抗军里还有很多人是忠于你的，再过一会这个混蛋就会举行组织会议，到时在会上我们就把他和他的同党全部揪下来。”
“别冲动，我们需要一个周详的计划，我保证不会让他好过的，我保证。”保罗自信的笑了笑。
3
下午两点，亚历山大趾高气昂的走进了屋内，旁边还跟着他的几名同伙。不久，其他反抗军成员也到达了。我和保罗隐藏在人群之中，仔细地盯着他。
“既然大家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他清了清嗓子，“大家都知道，我们反抗军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以前，现在我们必须大量招收成员，扩大队伍。”
“可是头，我们难道连那些罪犯都要招收吗？”杰夫问道。
“罪犯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愿意和我们干，我都不在乎他的身份。”亚历山大说道。
“难道他们胡作非为，我们都不管吗？”鲍曼插嘴道。
“鲍曼，注意你的用词！”亚历山大说道；“我不想你破坏我们之间的团结。”
这时，我发现保罗正在狠狠的盯着他。“保罗，你没事吧？”我小声问道。
“没事，我倒想看看这家伙还想说什么。”
“那我想问你，我们何时才能与纳粹开战呢？”鲍曼问道。
亚历山大笑了起来：“鲍曼，你脑子没摔坏吗？如果我们现在与德军斗，我们非玩完不可。”
“那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和那些黑帮势力同流合污吗？”杰夫大声说道。
“我说过，和那些家伙结盟只是暂时的，我们必须要巩固自己的实力，这需要他们的帮助。”
忽然，保罗像风一样跃上台上，拔出匕首狠狠刺进了亚历山大的胸口。亚历山大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了。大家一下子慌乱起来，有几名亚历山大的同党想拔枪，被鲍曼一干人等全制服了。
“请大家不要慌，这时亚历山大应有的下场！”保罗在台上吼道。
“是你，保罗·库珀。”有人认出了他。
“没错，是我，我又回来了。”保罗慢慢地说道。
鲍曼在台下吼道：“亚历山大这个蠢材将反抗军弄成什么样了？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保罗回来了，我们只服从他的命令，如果有人反对，就站出来！”
一时间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过了一会一个反抗军士兵说道：“我们愿意跟着保罗！”人群沸腾起来，大家都吼道：“我们愿意跟着保罗！”
到了下午，保罗把我叫到了他的房间内。“听着克里斯，反抗军里依然存在着亚历山大的残余势力，而且亚历山大留给我的是一个烂摊子，反抗军已经大不如从前。现在我必须对它进行全面整顿，这需要时间。现在你先回去，等待时机，等时机成熟，我们就一举端了弗兰克的工厂。”
“没问题，可是我们该怎么联系呢？”我问道。
“你把我的狗阿特拉斯领回去，有什么消息，你可以让它给你送信。不过记住，它脾气不太好，可别饿坏了它。”
我点点头准备唤带着阿特拉斯离开。
“克里斯，”保罗忽然叫住了我。
“什么事？”我好奇的转过头。
“谢谢你的帮助。”保罗露出了感激的目光。
我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不过是帮你找到了你真正的自己。”
4
我们家多了一个新成员，阿特拉斯。与其说是我的宠物狗，不如说是我的小弟弟。虽然它体形庞大，可它对我却非常亲近，而且十分聪明。
这天我带着阿特拉斯去散步，遇见了阿尔弗雷德表哥。“你好呀，小表弟。”阿尔弗雷德依然是那种得意的神情。我很讨厌他用这种表情对待我。
“你好，阿尔弗雷德。”我说道。
忽然阿特拉斯对着阿尔弗雷德狂吠起来，好像想过去咬他。“别这样，阿特拉斯。“我对它说道。
谁知这狗见了阿尔弗雷德，却愈发狂躁，连我都牵不住它了。“阿尔弗雷德，快离开这，我的狗不喜欢你。”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急忙带着他的宪兵队离开了。一直到他们离得老远，阿特拉斯才停了下来。
“他很惹人讨厌是不是？”我笑着对它说道。
阿特拉斯对我吐了吐手头，我笑了起来。没想到连狗都会讨厌他。
“克里斯，有什么这么好笑？”
我回过头一看“哦，是莉莉娅呀。”
“我刚才往这里经过，见到你一直在这笑，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一些事。”我说道。
莉莉娅见到我的狗十分高兴，便用手抚摸它。
“小心点，这狗脾气不好。”我急忙说道。
莉莉娅摇摇头，“没关系，我很喜欢狗的。”
没想到这狗也倒听话，任由莉莉娅抚摸，不仅不叫，还使劲对她摇尾巴，别提多温顺了。
“这狗真可爱，克里斯，它叫什么名字？”
“阿特拉斯。”我说。
“可以带着它和我去走走吗？”
“当然。”我牵着狗说道。
“那我们走吧。”莉莉娅站起来，挽起了我的右手。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克里斯？”莉莉娅奇怪地问。
“没什么。”我小声的说道。
“那我们走吧。”莉莉娅拉着我走了起来。我们就这样一直走，走过了市中心的广场，走过中央公园，走过了钟楼。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很快乐，我很乐意莉莉娅这样挽着我。如果可以，我就想一直这样，挽着莉莉娅的手，漫步在维罗尼卡的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谈论着那些没有悲伤，只有快乐的故事。
“克里斯，我是不是很惹人讨厌？”莉莉娅忽然问道。
“不会呀，你很可爱呀。”
“可是……”她流出了眼泪，“可是父亲却做出了那种事……宁愿要我死，也拒绝交出赎金。”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莉莉娅，也许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她猛地抱住了我，“骗人，父亲就爱骗人，他向我讲述他编造的谎言，我不会再上当了！”
她就这样在我的怀里，哭了一个下午。我忽然意识到，尽管琼斯家看起来很幸福，可他们却缺少家人之间的信任和沟通，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