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余不明就里地抬起头,看着这个用山里话说贼好看的姑娘,道:“你谁啊?”
“怎么说话的?”对于这个被自己救了不思回报还顺手牵羊抢走熊掌的王八蛋,灵儿别提有多气愤,眼下见他这般语气跟师姐说话,当下就要发作。
陆青衣冲她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乱来,然后对陈有余微微笑道:“你可能不记得我了,五年前龙门武院入门试炼,我和几位同伴被狼群包围,是你救了我们。”
“龙门武院?”陈有余念叨了几句,然后回了一句不记得。
“不记得了吗……”陆青衣脸上有些失望,但一闪而逝。接着打量起这个小院子,这个小茅屋,她忍不住问道:“当年你明明通过了试炼,为什么没有进武院?”
那届试炼者多达数百人,但最终仅仅招徕了十人而已。她是第八位完成试炼的,结束后第一时间就打听陈有余,她记得他是在她前面的,而他也的确在她前面完成,而且据老师说,这个有着山里兽性的家伙是当时的第一名,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选择了离开,而不是留在那个可以让人鱼跃龙门的武院。
眼下看见这个当时的第一试炼者现在居然住在这种环境,她不由好奇,是什么让他选择离开?
“为什么?”她又问了一句。
他一呼一吸间吐出浓浓烟雾,灵儿厌恶地挥手赶走,神色不耐。陆青衣则微微蹙眉,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家伙,他就是蹲在沼泽旁边抽这玩意儿,那时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他说滚。
陈有余站起了身:“没有为什么,大山里自由自在,就这么简单。”
“不思进取,哼!”灵儿皱了皱琼鼻。
陈有余闻言,冲她咧嘴一笑,嘿嘿嘿……然后转身进屋。
陆青衣鬼使神差地伸手拉住,陈有余狐疑地看着她,她脸色顿时一红悻悻松开手来,温言道:“如果,我能让你进武院,你愿意去吗?”
陈有余面无表情:“不去。”
“为什么?”这已经是第三个为什么了,一向成熟睿智一点就通的陆青衣很懊恼,她想不通这家伙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还是他压根就没脑子?不然怎么会又一次放弃鱼跃龙门的机会?
陈有余咧嘴一笑,一排整洁的牙齿,轻轻吐出刚说的话:“大山里自在。”然后进屋。
“真是不识好歹!”心里极度想揍人的灵儿气得跺脚,道:“师姐,这就是你常常说的那届试炼怎么怎么厉害的家伙?我看他怎么这么欠揍啊!”
陆青衣叹息一声:“算了,回去吧。”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屋子里却传来咳嗽的声音,她忍不住探头望去,看见一张木床,床上躺上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脸色苍白如鬼。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呢喃:“原来如此。”
既然他无心离开山村,陆青衣自是不会强求,脸色平静地转身离开。对那个王八蛋格外不喜的灵儿立刻跟上,她觉得多待一分钟就有一分打人的冲动。
屋子里的陈有余目视她们离开,嘴角淡淡一笑,然后收拾东西准备入山。而这时,一直在屋子听外面谈话的傻寡妇微微抬起了头,看着他,道:“你得去。”
陈有余一愣:“去哪?”
“武院!”
“不去。”他想都没想。
傻寡妇看着他,叹息一声,知道他性子随自己,比牛倔。她懒得劝,只是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了陈有余。
是块圆形的玉佩,中间镂空雕琢着一条龙,通体雪白唯独龙口中的宝珠猩红,光从造相看就极为不凡。陈有余皱了皱眉头:“你从哪儿来的?”他可不信终日以酒为生的外公会给傻寡妇留下这么一个宝贝。
傻寡妇没有说它的来历,只是说你拿着。
“是那狗东西的?”陈有余这样猜着。
她点了点头。
陈有余反手就要扔,傻寡妇连忙起身,怒目斥道:“你丢了试试?!”
她发火了。
“既然你对那狗东西念念不忘,又何必将他的东西给我?我可接不起这份大礼。”陈有余冷笑。
傻寡妇身子软软躺下,目光却没有离开过他倔强坚毅的面庞。她声音突然柔和了许多,道:“不管你怎么恨他,他始终是你父亲,他的东西,也该属于你。”
“保管好。”她很认真地说着,眼里带着一丝乞求。
陈有余站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将玉佩放进怀里:“我上山去了。”
“嗯。”傻寡妇答应了一声。
等到陈有余走远,她有些虚弱地起身,然后走到院子坐在竹椅上,她在看着远方,但没有一如既往看着那个男人所在的南方,而是看着陈有余去的山上。
她对着那座山轻轻说了句:“路上小心。”
……
白梅山快要进入冬季,漫山的梅花树迎接着最后一场萧瑟秋风,枝条随着秋风摇晃,像极了勾栏之地烟花女子的招摇手臂。
白梅山最美的时候就是冬春时节,那时是最为严寒的时分,这个时候漫山遍野具是洁白梅花,当然也有少量红梅,交相辉映自大雪中招展,挑衅着春秋。
或许是昨日牛角山仙人降妖的事情被传开,所以今日白梅山格外萧瑟,别说猎户,就连往日最常见的采药人都没有出现。
陈有余今天没有在山中辗转,而是直接奔向山顶,白梅山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如果按照海拔来算,当有三百来丈。
山顶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满地落叶的树林,一部分是光秃秃的山崖。一般来说灵芝仙草这类天材地宝都是长在悬崖峭壁上,而事实也的确如此,白梅山另一面的崖壁生长着许多年月较长的药材,经常有胆大心细的采药人在悬崖上采药,就像一只只攀岩附壁的猴子。
但陈有余今天并没有去山崖,而是径直进入了树林,说来也怪,这木须灵虽然是一株草,但它不生在石头下也不生在崖壁上,而是喧宾夺主地长在树上,或许,是因为它名字上带了个木字?
陈有余是机缘巧合远远瞧见的,当时他只当是株长错了位置的野草,可后来在一位走遍大江南北的行脚医生口中才得知,那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是修行中人用来制作神奇丹药的药物之一。
宝贝是宝贝,但这种天生地造的灵药,身边一般都有等候它成熟的妖物,没有点本事就想采摘,只能是自寻死路。这也算是为何灵药总是被修行中人采到,而普通人却极难得到的缘故了。
自从昨天见识到牛角山那头黑瞎子后,陈有余就对妖物有了一丝敬畏,这些家伙已经远非所谓猛兽所能比拟,自己若不做好万全准备,难保能够活着下山。
他没有急着去木须灵那地方,而是刚进树林不远就打开身上背的布袋,从里面倒出许多捕猎用的工具。规划好逃跑路线后,陈有余就陷入忙碌中,在林子里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歇下来喝了几口水。
他的身上很脏,甚至有股臭哄哄的味道,但他并不在意。将水壶里的水喝光后,他终于背上牛角大弓和一把柴刀进到林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