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庞勇很快就看出了可疑之处。他捡起丢弃在地上的一个早餐包，对金溪涧说道：“里面还有温度，看起来果然有人刚刚离开。”
金溪涧点点头，说道：“看来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庞勇又看了看四周，远处围墙上一个缺口进入了他的视线。
“肯定是朝那边去了，追！”
两人一起朝围墙的方向跑去。
由于动作太慢，当庞勇和金溪涧追出加工厂的时候，筱帅和热娅两人已经在地面上成功地“消失”了。
北方市公安局。庞勇的办公室。
“你不觉得那个声音很可能是你的错觉吗？那个早餐包的存在有很多可能，比如，是某个流浪汉吃完后丢在那里的。”
“不可能！”庞勇缓缓地摇摇头，表情里透着笃定，“虽然有些感觉的成分，但我确定我的感觉不会错。而且……”庞勇沉思了一下，又说道：“这个感觉似乎出现过……”
“出现过？什么时候？在哪里？”
“好像是……对，那次在筱帅家里，就是这种……被人盯梢的感觉。”
“你是说，除了筱帅，还另有其人。”
庞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说实话，我从来就不认为筱帅是杀人凶手。”
金溪涧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他并不想再与他争论了，便岔开话题：“你说盯梢者会去了哪里？就算我们动作慢了点，他也不可能跑出去多远呀！再说了，附近路过的人怎么都没看到呢？”
庞勇摇摇头：“是呀，我也想不通。”
金溪涧顿了顿，道：“不过如果盯梢者确实存在，那他与‘倒垂柳’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有关系是一定的了。”
“不只是有关系，‘倒垂柳’临死前接的那个电话一定是他打的。而他盯梢我们的目的，就是看看我们的行动有多快，以便掌握我们的行踪。”
金溪涧赞成地点点头，叹道：“敌人真是太聪明了。”
庞勇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杀掉‘倒垂柳’呀？”
“一定是想灭口。”
“灭口？”
“没错！如果他是在与‘倒垂柳’没有任何恩怨的情况下杀死他的话，就一定是想灭口。”
“那他灭口的原因何在？难道‘倒垂柳’掌握着他的什么证据？”
金溪涧点点头，道：“很可能是。”
“那会是什么？”
金溪涧沉思了片刻，问道：“你想过一个人没有？”
“谁？”
“筱帅的女朋友。”
“什么？”庞勇惊呼了一声，“你不会认为，她是杀人凶手吧？”
金溪涧摇摇头：“不好说。反正她是比较可疑的，你还记得史诺做的调查吗？凡是筱帅公开的女朋友她都找过了，但没有一个听说过‘猕猴烧香’。这就说明，‘倒垂柳’所见的那个所谓的筱帅的女朋友不在这些人当中，并且，到现在我们还没找到她。”
“那么说，‘倒垂柳’因为见过这个女孩，或者有很深的印象，为了防止他泄密，凶手就杀了他？”
“对！‘倒垂柳’死了，筱帅失踪了，我们的线索全断了。”
“这么说来，杀人凶手是筱帅的神秘女朋友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金溪涧点点头：“不瞒你说，我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
庞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如果‘倒垂柳’是通过筱帅的神秘女友感染第六感病毒的话，那他是怎样发病的呢？他不可能见到‘猕猴烧香’的图片的呀！”
金溪涧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庞勇的话刚说完，他便说：“我怀疑与之前他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有关系。”
“电话会导致病毒起作用？这可能吗？”
金溪涧的表情松弛了下来，看起来他已经为这个问题找到了合理――至少是讲得通――的解释。
“凶手原本想依靠网络传播的力量将‘猕猴烧香’的图片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可结果是，周小渔仅仅通过后台拦截就将其搞定了。虽然小渔为此献出了生命，却让她的传播计划大大受挫，所以她才转而想起通过电话来传播。我之所以有如此推断，是因为我又想到了那个古老而神秘的赤桓符咒。”
“赤桓符咒？”
“没错！符咒一般有两种存在形式，一种是有形的图片，一种是语言。我想，赤桓符咒除了有猕猴的图片外，还可能存在一种语言形式，在特定的情况下，通过向对方念诵一些神秘莫测的话语来起作用。”
“我明白了。”庞勇点点头，说道：“凶手通过电话，向对方念诵咒语，从而导致了他的死亡。”
“应该是这样。”
庞勇倒吸了口凉气，说道：“这也太可怕了！随便接收张图片、接个电话就会中了致命病毒，那可真是防不胜防，照此下去，他们灭绝人类的目的很快就会达到了。”
“不，我认为并不可怕。”
“为什么？”庞勇疑惑地抬起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凶手对这些现代化的传播媒介似乎并不是很熟悉，利用起来也不顺手。”
庞勇若有所思道：“那你说，筱帅会不会就是被她利用来进行病毒传播的？”
“应该是。”金溪涧点点头。
庞勇松了口气：“你终于相信我的话了，筱帅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不，我只相信一半。他虽不是杀人凶手，却是帮凶。”
“帮凶？”庞勇的心又凉了下来。
“虽然他是帮凶，却也是我们破案的突破口。如果我们能争取到他的帮助，问题就好办多了。”
“让他由帮凶变成我们的帮手，这个难度恐怕也很大。”
“嗯。不过得看我们如何做了，如果方法得当，或许会很容易。”
庞勇点点头，道：“有一个问题我又搞不明白了。按你所说，真正的杀人凶手不是一个人，那我们即便抓到这个人又有何用？”
“那你是把问题想复杂了。”
“想复杂了？”庞勇又迷惑起来。
“其实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抓到某个具体的凶手，也不需要破解什么神秘莫测的赤桓符咒，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阻止病毒传播并将其消灭掉，而做到这一点最有效也是最传统的做法就是制造疫苗，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携带第六感病毒的人，找到研制疫苗用的原血，所有的问题就解决了。”
“噢，”庞勇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我是将问题复杂化了，也将难度扩大化了。”
金溪涧微笑着点点头：“所以，为此而灰心丧气或者急躁不安都是没必要的。”
庞勇走到金溪涧的身边，拍拍他的肩，由衷地说道：“幸亏有你在呀！”
“还是先别发感叹了。”金溪涧笑着打断庞勇的话，道：“我倒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对我们的侦破工作有帮助。”
“那太好了。说来听听。”庞勇的眼睛里立刻闪烁起了光芒。
北方市的城市街道上，车水马龙。
庞勇双手转动着方向盘，聚精会神地望着窗外，心里却在思索着金溪涧的话。后排座位上坐着金溪涧，他也同样将视线放在车外面，保持沉默。
“在报纸上公布‘倒垂柳’死亡的消息，这样……合适吗？”庞勇打破了沉默。
“这样做的确有些冒险，不过就目前我们的处境来看，要想打开僵持的局面必须适当采取一些冒险的做法。再说了，对于筱帅的为人，你不是很有自信的吗？”
“不，我其实是担心……”
“担心‘倒垂柳’的消息放出来，会对筱帅起了更大的反作用，让他由躲干脆变成了逃，对吧？说到底，你还是对他的为人不自信。作为这件事最重要的当事人，他自然会很关注事态的发展，如果他不是主谋，不是杀人凶手，他就不会擅自采取跑路的措施的。他应该冷静下来，认真地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想一想逃跑是不是合算？如果他的真正目的不是杀人，那‘倒垂柳’的死一定会给他造成很大的触动。再就是，如果他还有良知的话，‘倒垂柳’的死一定是他不想看到的结果，进而他会想到他的死可能与自己或身边的人有关，那他就会想尽办法阻止更多的‘倒垂柳’死去，那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庞勇点了点头，道：“你分析的倒是有道理。不过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点儿担心，就是现在北方市的舆论环境。不知北方市的市民看到新闻后会怎么想？”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金溪涧点点头，道，“没错，现在的舆论形势越来越紧张，但你想过没有，形势恶化了，我们的思路就必须得改了。以前是藏着掖着，现在必须得公开化了。为什么？因为杀人案件防不胜防呀，最起码以我们目前的力量来说是不可能控制的。既然这样，我们干脆放开，让市民主动去适应，去接受，也就是由原来的‘堵’变成‘舒’，这样舆论形势就会朝着更健康的方向发展。”
“由‘堵’变成‘舒’？那北方市的舆论环境可真是大变样了，这也太冒险了吧？”庞勇倒吸了口凉气，眼里充满了不安。
“的确是冒险。但我们现在除了冒险还有别的选择吗？”
庞勇语塞了。
就在这时，车子已经驶到了北方日报社门口。
当“北方日报”四个大字进入他的眼帘时，他感觉心底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长吸了一口气，慨然道：“好，就按你说的，冒一把险吧！”
北方市密如蛛网的城市下水道里。
热娅一个人蹲坐在平台上。她抱着双膝，低着头，双眼盯着脚下缓缓流过的混浊的水。
筱帅离开一阵子了，还不见回来。她已经抬头望了头顶上的井盖很多次了，但每一次望上去她的心里都会“咯噔”一下，同时心底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会加深一层。那种感觉叫什么，她说不清楚，但从感受来说，那是一种让她难以忍受的感觉，以至于她不得不用双手按压住心脏的位置来缓解这一感觉带来的疼痛感。
“是不是感觉很孤独呀？”爷爷低沉阴郁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怎么来了？”热娅有些慌乱。她一边问一边四处寻找着爷爷的身影。她没有找到，看起来爷爷是在利用某种特殊的装置跟她说话。
“你两天没回阳光旅馆了。”爷爷似乎除了回答热娅的问题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热娅听了还是很不安。
“当然，这个问题并不重要。我感兴趣的是，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孤独了。”
“孤独？”热娅回过神，开始细细地品咂着。
“不说？那就是默认了。哎――”爷爷竟然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我……孤独？”
爷爷没有回答，而是说：“我可不希望你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热娅惶惑地抬起头，问道。
“你产生这种感觉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热娅心里一惊，问道：“不祥的预兆？为什么？”
“筱帅离开后，你产生了孤独感，就说明你已经离不开他了，对他产生了依赖感，不，是依恋！”他纠正了一下，接着说道，“同时也说明，你从内心里已经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了排斥情绪，你开始考虑跟他在一起的问题了。”
“我说得对不对呀？”
热娅无言以对。
“说不上来，就说明被我说中了。”爷爷发出一声并不明显的鼻音，接着说道，“不过，你有这种想法是很危险的。要知道，我们的世界与他们格格不入。你融入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另外，你跟筱帅是绝不会有结果的。虽然你感觉你们心心相印，但那都是暂时的、表面的。他一旦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知道了真相，他就会对你立刻由喜爱变成唾弃。如果你运气好的话，他只是离你而去而已；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他会立刻对你倒戈相向的。倒戈相向，明白吗？就是杀了你！”
“啊！”她打了个剧烈的冷战，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栽进水里。
“不，不可能！”回过神来后，热娅喃喃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