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曲调声前行,很远看见有庄稼人在忙活着地里的活计。游天行上前一打听,方知今日已经是六月二十五。游天行心道:“没想到从天竺火龙岛到北冥再到中土,匆匆已过两月光景,时下离八月十五尚还有一些时日。”
又一问才知此地名集安,离上京还有三百里的路程。游天行记得自己小时候随老要饭花子要饭时曾到过上京。上京乃北方地区最大的集镇,最是繁华不过。峪头村离上京亦不过百里之遥。一想到峪头村,马上想到黄大叔小时候对自己的好。游天行暗道:“这一走就十年了,也不知道黄大叔怎么样了,应趁这空余时间,看看他。”
道声谢字,拔了一片柳叶,心情畅快处吹着小调调,顺着官道趋步向上京走去。行至片刻,远处忽传来一片犬吠与马啼声。尘土飞扬中,不弃飞身上树搭眼一看,见远处一鸠衣百结的中年乞丐手拎着一根打狗棒闪身至道旁,一群狗在朝着乞丐狂吠,状欲前扑。那乞丐用棒头一指群狗道:“好狗看家,恶狗拦路------”正说着,马蹄声渐近,一个声音厉声道:“是什么狗东西在此拦路,要知道这狗是我家主人的猎狗,专为狩猎之用。”
一听来人专横拔扈,恶语相向,不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游天行打小要饭出身,最瞧不起这种狗眼看人低之辈。见对方又是乞丐,同病相怜,同情心一起,飞扑而下与那中年乞丐并肩而立,冷哼道:“原来是狗奴才在此大声狗叫。”一快马突至眼前,马上一身材精瘦,眼窝深陷,挺着细长的脖子,瞪着一双鹰目,冷冷地看着不弃,阴笑道:“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一狗小子,识相的话,给大爷我马红天磕三个响头,就当你出口无遮拦。要不然,定要你皮开肉绽,死于犬齿之下。”
游天行一听来人叫他狗小子,不禁气冲斗牛,抬手抖出手中的柳叶。柳叶破空之声宛如刀啸,绿光一闪,前面五条狗的前腿齐折,齐刷刷扑倒于地上。
听到犬吠之声变成犬嚎之声,中年乞丐搂着微须的下巴,扬声笑道:“打断狗腿,打断你的狗腿。妙极,真是妙极。看来今日是不愁有狗肉吃了。俗话说闻得狗肉香,神仙也跳墙。”
话音刚落,一白马锦衣少年如箭般飘至上前,厌恶地打量了二人一眼道:“原来是两臭要饭的,打狗看主人,你也不长长眼睛,看看小爷我是哪门子出身,今日这梁子你俩担定了。”
游天行打眼见那锦衣少年长得面皮白净,堂堂一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坐下那匹白马倒是长得十分俊奇。四肢奇长,额宽臀宽,马鬃奇长,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此马唯两眼中有一块菱形的血红印记十分醒目。白马昂首向天,嘶叫声极其悠长。
中年乞丐看着这匹白马,脱口而出道:“白马啸西风,好一匹白龙胭脂血,没想到竟然伏首阔风马厂。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游天行道:“马是好马,可人未必是好人,看来横行霸道之辈,必是败类。”这句话不弃说得阴损毒辣,极尽恶毒。
锦衣少年脸色铁青,眼放凶光,提马上前,马鞭一举,搂头劈下。恶风当头,不弃瞧也不瞧左手一抬,食指与中指一拼,当空夹住马鞭末梢。锦衣少年用力回夺,可马鞭如蜻蜓撼石动也不动,游天行笑道:“马鞭是抽马用的,岂能任你胡来,你还是给我滚下来吧!”双手一抬,那锦衣少年如腾云驾雾般从马背上直飞了出去。
游天行有意惩治那锦衣少年,抬手期间加了些许力道。锦衣少年在空中想要转身腾挪,可背上承受的力道如一块大石压身,砰的一声,脸朝黑土,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一时半天没有爬起来。
白马一见主人被欺,一声长嘶如龙经天,前蹄一坚便朝不弃踢去。中年乞丐打狗棒一点马蹄道:“天龙马,岂可误入歧途。”那白马像被施了法术一般竟然两蹄朝天被定在了空中。游天行心内一惊,暗道:“这乞丐有无上的神通,竟然懂得空间束缚之道。”
中年乞丐看着从地上爬起来,鼻血直流的锦衣少年道:“回去告诉马王爷,就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匹白马被丐帮的百破衣收了,想要回去的话,让马王爷上丐帮总舵找百破衣就是。”锦衣少年见那坐骑白马被活生生地定在空中,已知今日碰到了高人。丐帮北方大派,人多势众,今日如果处理不好,势必会给阔风马厂带来麻烦。虽然有心不舍那匹白马,想想后果,最后还是一咬牙,一抱拳道:“今日之事,纯属下人之过,希望两位有空能到阔风马厂一行,在下定以好酒好菜,以抱今日之嫌然。”中年乞丐一挥手,那锦衣少年看着呻吟着的五犬,抢过手下一把快刀,连劈五犬恨声道:“没用的狗东西,死不足惜。”说完,带着手下翻身上马,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地上的死犬,中年乞丐道:“狗到底就是狗,没用不在咬人的时候,就会被主人一脚踢开。”
游天行笑道:“不是一脚踢开,而是一刀要了狗命。”
中年乞丐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说什么来说,我说今日有狗肉吃,就有狗肉吃。小兄弟,我俩可不能暴殄天物。”
游天行道:“可是,这五条狗咱俩也吃不完啊!”
中年乞丐道:“闻得狗肉香,神仙也跳墙。”打狗棍一挑地上的一条死狗,随手一甩,噗通一声,扔在了路旁的河沟里。看着游天行道:“去把狗捞回来。”
游天行来到河沟旁,捞起狗一看,只见狗身上的狗皮不见了。一整个白花花赤条条。游天行大吃一惊,心道:“这扒皮可扒得够快够绝。”
骈指剖开狗腹,将内脏剥洗干净,拎着狗,回来放在架子上,点起火,烧烤起狗肉来。一会功夫,肉香扑鼻随风而去,竟引来了不少在庄稼地里忙着活计的人。迎着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年乞丐扬声道:“我们用四条狗,换你们四斤酒如何?”干庄家活的男人一听用四条狗换四斤酒,那便宜可攥大了。众人一商议,很快有人打来四斤酒,拎走了四条狗。
待人走后,看着透红流油微焦的香喷喷狗肉,游天行笑道:“狗肉大补之物。就着酒那才叫过瘾”两人围坐着对面,一面吃着狗肉,一面拎着洒坛喝酒。
几口酒一下肚,游天行终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看着中年乞丐道:“敢问,你刚才是如何给狗扒皮的?”
中年乞丐笑道:“力聚于点,劲发于寸。一棍之下,力道由里及外,狗皮自震成微末。”
游天行见那乞丐一张四方脸上,至始至终挂着诚实的微笑,游天行一礼道:“丐帮帮主你的大名,我早就耳熟,我师父对你可是赞赏有加。”
中年乞丐一笑道:“我叫百破衣,不知小兄弟你的师父又是哪位?”
游天行道:“我师父是个和尚,名了凡。”
百破衣道:“去了凡尘,听其法号,就知令师乃有道高僧。破衣之名,不过是穷人穷名。看你这身打扮,听你话中言语,实非我丐帮中人。”原来丐帮中人穿的衣服虽然破旧,但都以补丁打好,不象不弃当下穿的那样破烂不堪,所以百破衣才有此一说。
游天行苦笑道:“我确实不是丐帮中人,刚自北冥回来,才造成这般模样。”
百破衣双眉一紧道:“万里之遥,极北之地称为北冥,那里常年朔风苦寒,冰雪不化。北冥极少有人前往,小兄弟却能来去自如。正所谓:‘人生有歧路,命运多舛难。’以苦为乐者,自会苦尽甘来。能北冥一游可见小兄弟绝非凡人。”想到百破衣说的来去自如,不弃心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的,自于回来吗,那也是触通旁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回来的。”
游天行心中所想,口中却道:“也没什么,没有苦,哪有甜,帮主说得很是,我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百破衣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兄弟回来后有何打算?”
游天行道:“师父让我多历练一下,我准备上终南山参加八月十五的玄天大会。”
百破衣点点头道:“也好,以小兄弟的身手,定当一鸣惊人。今日之会实属有幸,他日我们再会了。”说完,骑上白龙胭脂血四蹄展开,眨眼至百丈开外。
游天行猛地想起师父之言,束音成线道:“我师父说穷家帮和丐帮本为一家,一家之利在于和,两家之害在于争。”
许久,游天行耳畔想起百破衣的声音道:“令师之言,实为金玉,百破衣记下了。”声音缈缈,人马早已远去。
游天行有生以来头一次喝这么多酒,见道上冷冷清清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涨红着脸,微熏着酒气,踉跄着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