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粟裕当秘书的几点感受
鞠开
【作者简介】鞠开男，1972年4月生，江苏省泰兴市人。1943年参加革命，同年7月参加青年解放团，1945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7月参加新四军，入苏中军区党校十队学习，同年9月结业，当选政治学习模范，分配到苏中军区司令部机要科任机要员。1946年4月调华中军区司令部机要科任机要员，1月调华东野战军司令部机要科任机要员。1948年7月豫东战役结束后，调粟裕司令员身边工作，任机要书记、机要秘书。1951年1月跟随粟裕调北京总参谋部工作，任粟裕秘书。1962年调解放军政治学院学习，获“四好学员”称号。1963年7月毕业留校任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教员。1968年调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工作，行政上任团政委、团“文革”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接受过中央电视台和凤凰卫视的采访，给部队、机关、学校无私的作过几十场革命传统报告。
我是一个贫苦农民的孩子，参加革命后，做梦也没有想到，调到粟裕首长身边工作，而且一干就是十四个春秋。离开他那以后，一直到他临终，联系也没有中断过。一定的时候我还要去看望他，时间长了不去，他还要打电话叫我去玩。去后他总要问问我的工作、学习、思想、生活状况，并要留我在那吃饭，我不好意思被他留下吃饭，他还不高兴，还将我的军，说什么：“怎么！我的饭里有毒，会把你药死。”首长说到这个程度，我无话可说，只好留下来吃饭了，而且每次去了以后吃了饭才能走。不少同志对我说过，你跟首长那么长时间，肯定感受不少，是不是写一写这方面的文章，经过回忆，现谈谈如下几个问题：
一、岗位光荣、责任重大
组织上派我到首长身边工作，这是对我政治上最大的信任，粟裕首长欢迎我到他身边工作，这也是我一生中的荣幸。我到首长身边，不是当参谋，而是搞秘书工作。秘书工作的种类很多；有政治秘书、军事秘书、外交秘书、党委秘书、机要秘书、首长秘书。我干的是粟裕首长的机要秘书，感到岗位光荣，责任重大。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机要秘书和别的工作不一样，有它的特殊性：一是，因为是管电报，电报的时间性很强，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耽误了就要延误时间，丧失战机。二是，电报的机密性很强，不能随便丢失，丢失了，就会泄露了军事机密，后患无穷，个人损失是小事，革命战争遭受损失，那问题就大了。
机要秘书的主要任务是帮助首长管理电报：
1首长起草好的电报，登记好后，要立即封好交通信号送机要科去发。
2、机要科送来的电报，要很快登记好，呈送给粟裕首长看。
3、粟裕首长在电报上的批示，也要分别呈送有关首长和有关部门办理。同时还要根据粟裕首长的要求，将有关首长和有关部门办理的情况，了解好后向首长汇报。
4、粟裕首长重视电报档案，凡是他看过的电报，重要的他都要批“抄存”二字，要我将它抄存到电报本子里去保存起来，连同其他同志帮助抄的，一共有三十二个电报本子，每个电报本子以六万字计算，一共抄了一百九十二万字，这么多的电报本子，在解放以后编写华东野战军、第三野战军战史当中，确实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5送给粟裕首长的是一份全报，不需要他办的，他也要看一下，签上粟裕的名字（带草的粟字），以表示对这份电报的负责。
在战争年代，部队流动性很大，架设电话困难，主要靠电台发电报与毛主席、党中央、中央军委，华东局、华东军区，刘、邓、中原局、中原军区，各军区和下属部队的联系。解放战争结束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不光是有电报来往，文件和书信的往来也就比较多了。1951年，粟裕首长调到总参谋部当副总参谋长后，我也跟随他到了北京。根据粟裕首长的要求，要我和他住在一起。我除了继续管理电报外，还分管总参谋部下属的十多个部门的工作。后来，粟裕首长将他的副官、上士、警卫班取消了，首长的保卫问题、生活问题，也都落到我的肩上了。无形中，我的工作任务就加重了，工作从家里忙到办公室，从办公室又忙到家里，进一步感到身上的担子总是沉甸甸的，从白天忙到黑夜，再苦再累，我也毫无怨言。从他平时言谈话语中，看来，他对我的工作还是满意的，离开他那里以后，他心中还在想着我。1968年，我在文化大革命不正常的历史背景下，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个团里面工作，开始宣布我当个副团长，大家提意见说，分配得太低了吧，改当了团政委。我到团里不久，首长的电话还打到我的团里，问问我工作情况。兵团司令张竭成、政委裴周玉到北京来开会，粟裕首长要是碰到他们，也要问问我在团里的表现。他听司令、政委说：工作表现很出色，他听了很高兴。有一次他在电话上对我说：“我听张司令、裴政委对我说，你工作干的不错嘛，这很好嘛！新疆是少数民族地区，你要注意民族政策。”他听说我的身体很不好，病得很厉害，叫他的夫人楚青同志写信给我，要我到北京治病。到北京后，看到我瘦得皮包骨头，他很心疼，很快把我送到三O九医院，检查治疗，稍微好一点，送我到广州从化温泉疗养院疗养。从广州疗养回来，我住到他家里，有一天和他同桌吃饭，他对我说：你的身体已不适合回新疆工作，你就不要回去了，你是从政治学院调出去的，现在政治学院和军事学院合并成立军政大学，军政大学正在向全军调人，我同军政大学说一下，要他们把你从新疆调回来，因此，我于1974年调回军政大学工作。从以上事实说明，他不是喜欢我、想着我，他能这样子来关心我吗？这是不可能的事。
当首长秘书要求是比较高的，必须努力学习，努力工作。要做到：脑勤、手勤、腿勤、嘴勤，多帮首长考虑一些问题，多出一些好的主意，多提一些好的建议，多办一些好的事情，当好首长的助手，起一个刮刮叫的螺丝钉的作用。首长叫办的事，必须马上办，不能积压，还必须做到随叫随到。首长有事，要找你找不到，在战争年代，要延误战机，在平时工作中，要影响工作的。从我到首长工作的那一天起，我一直是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的工作着，尤其跟首长进了中南海办公，就在毛主席党中央的身旁，更感到工作岗位的光荣和任务的重要，从不马马虎虎，随随便便，吊儿郎当，给粟裕首长脸上抹灰，我非常珍惜这个责任重大的光荣岗位。
二、担子虽重、心情舒畅
有不少同志问我，你跟随粟裕首长那么长时间，他给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我说：他给我印象最深的有两个不大：一个是他不以大首长的身份自居，官大架子不大。有的人摆官架子，总是以首长身份自居，说话口气很大，盛气凌人，叫人望而生畏，都不敢接近他，打电话找他，在电话里总是哼哼哈哈。粟裕首长，可不是这样，他平等待人，大家都希望经常的去看他。看望过粟裕首长的人都说，粟裕首长对人热情、随和、平易近人，好接近，不管是谁去，他都是笑脸相迎，热情接待，沏茶、拿糖、拿香烟、拿水果来招待，这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张震同志讲过：“他性格沉静，穿着朴素，和蔼可亲，谈吐文雅，具有（儒将）风度。”钟期光同志说过：“他平易近人，亲如手足。”粟裕首长希望有人经常来看他，还专门对我有个交代：不管什么人来电话，也不管什么人来找我，你不能挡驾，你必须报告我，让我来接见他们。二个是官大脾气不大。搞军事工作的人，一般说来，在人们的印象里，脾气是很大的，性格是暴躁的，喜欢骂娘。可是粟裕首长不是这样。在指挥部队打仗的时候，从来没有听到他给下面下过死命令，拍过桌子，摔过电话机。在平时工作时候，我也从来没有看到他当着部下的面，发过脾气，骂过人。粟裕首长是我的老上级，论年龄他比我大二十岁，他应该是我的长辈，但他不以长辈的身份对待我，对我很客气，他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搞得我心情不愉快。工作中不叫我的名字，叫我的职务，鞠秘书。他把我看成是他的同辈，要他的孩子们叫我叔叔。要他的孙子叫我爷爷，所以，他的孩子见到我都是亲热地叫我“鞠叔叔！”他的孙子都是亲热地叫我“鞠爷爷！”。连他的姑爷陈小鲁（陈毅的第三个儿子）也是亲热地叫我鞠叔叔。陈毅的大儿子陈昊苏也叫我鞠叔叔。我听到这些孩子们这样称呼我，我心里总是热呼呼的，有说不出来的高兴。粟裕首长这样的平等待人，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使我永远不能忘怀。
三、以身作则，光辉榜样
粟裕是大首长，他的权利很大，从不以权谋私。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手中权力，给自己当兵的孩子提干，他的第二个儿子当了几年兵，也没有提上干，还是个战士复原回来的。他的大儿子在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毕业以后，主动要求组织上分配他到云南边防最艰苦的地方，在导弹部队，开始才当一个战士。
他的亲戚朋友也没有哪一家是他帮助说了话当兵提干的或安排工作的。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没有什么人当大官的。楚青同志看到不少的首长秘书当了大官，她多次很感慨地对我说，你跟首长当秘书，没有沾什么光，我对楚青同志说，我到首长身边来工作，不是来沾光的，我是到首长身边来工作的。首长在世的时候，也多次对我说，你们在我身边工作，也不要指望我给你个什么、什么，你们离开我的时候，我可以写一个你在我这里工作的表现，也不要指望我给你说去干个什么、什么。你们是组织的人，我不好说你们能干什么、什么，我要说了你们能干什么、什么，那我就要破坏组织原则了。所以说，当粟裕的秘书不仅不能升什么官，而且还有人在钻粟裕首长坚持原则的空子，使我的军衔调整受到影响。这里我举一个例子：1955年我被受大尉军衔，1960年调整军衔，按调整军衔的年限，我应该从大尉调整到少校了。在调整军衔的第一方案里，有我的名字，从大尉调到少校，可是在公布命令的时候没有我的名字，这个时候我还在粟裕身边当秘书呢？但谁也没有找我谈话，说明原因为什么不调整我的军衔。首长从上海回来，知道这个情况后，出于对我的关心，还作了一番了解。首长怕我不高兴，来做我的工作，首长说：“命令已经公布了那就算了，你要正确对待。”我对首长说：“首长，你放心，我是不会闹情绪的，也不会去找组织上麻烦的。”首长说：“那就好、那就好！”当然，这个问题也不完全是针对我来的，因此，把我的军衔又压了两年，到1962年，在随大流的调衔中，才得到了解决，从大尉调到了少校，从正营调到了准团，1964年取消军衔，套为地方行政14级，到了1983年才从14级调到13级。从1962年算起，到1983年，这1年的时间才调了一级，时间是够长的了，但我工作的意志一直没有消沉，还是以饱满的工作热情、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直干到我退下来为止。我经常的在问自己，我认为党对得起我，我也得对得起党，对得起粟裕老首长，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但比起无数革命先烈来，他们牺牲了宝贵的生命，没有看到新社会，没有过上幸福的生活，我们这些幸存者，能够活到今天，不仅看到了新社会，而且还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使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难过，和这些先烈们比一比，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那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们是心满意足了，知足了，就可以长乐，知足了，心里就可以平衡，否则，就会变成个人主义的无底洞，永远填不满。讲这些事，无非是想说明一个问题，粟裕首长思想作风是正派的，公私分的是清楚的，原则性是很强的，受他这一方面的熏陶，感受也是很深的，从我的心眼里也是敬佩的，我们都像粟裕老首长那样，那就好了。有人说：“跟粟裕当秘书提拔一定是很快的”，我说了上面的那些情况，大家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粟裕首长是我党、我军伟大的战略家、杰出的军事家，共和国第一大将，是我党、我军难得的大英雄，对革命战争的贡献是大大的，而个人的享受是少少的，为政清廉也是我党少有的，品德是高尚的，我对他这方面的感受也是深深的，秘书工作的同志们也是我们党的无名英雄，我们也应该向粟裕同志学习，特别是要学习他的政治品德、思想品德，警惕不要栽跟头，犯错误。
清正廉洁严于律己的楷模
——缅怀敬爱的孙克骥老首长
李虹
【作者简介】李虹男，1928年5月0生，泰兴市泰兴镇人。13岁即1941年5月参加新四军，先后任战士、营政委勤务员、连队卫生员等。1945年初随大部队渡江到浙江，参加新登、孝丰战役，后又参加了鲁南、莱芜等多次战役战斗。1947年因养伤到后方医院，伤愈后留任医疗副队长，华东军区首长处保健医生，司令部门诊所长。淮海战役后，任后勤司令部卫生科医政股长、华东后勤运输部卫生处医政股长。1952年调杭州成立甲等一枚。2004年，被南京军区评为先进老干部，授金质小匾一块。曾当选浙江心理协会理事、中医学会会员。
2005年3月11日孙克骥首长走完了他人生的征途，我闻噩耗泪如泉涌。我作为他抗日战争时期的老战士，他那卓越的领导才能和清正廉洁的品格历历在目，我每当想起这些和聆听他那谆谆教诲的情景，总感到孙克骥首长还活在我们的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