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村保卫战中起义的八支队（外一篇）
周毅平
【作者简介】周毅平男，1927年3月生，泰兴市原口岸镇人。13岁随长兄周礼奔赴抗日八支队在军需处任内勤。1940年6月，参加郭村保卫战，任三纵七团首长警卫员。后在陈毅、粟裕的指挥下东进，参加了黄桥决战。1941年初，攻打泰州，同年4月，被调盐城抗大五分校学习，6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先后任两淮盐务局东台小海场督煎处主任、川东场主任，淮南盐务局生产科副科长，如东办事处主任、盐警大队长；九分区军政干校指导员、政治部组织科干事，4团一营教导员、苏南军区教导团教导员、教育股长，华东军区高干理论学习班辅导员、教育干事、讲师团讲师等。1954年调中央马列学院、中央高级党校学习，1962年调西藏军区政治部宣传部任干教科科长（授中校军衔），边防5师政治部副主任，昌都专区“三教”工作团党委委员兼政治处主任。文革中兼任四川乐山军工308厂军管会主任、核心组长，五十军149师副政委。粉碎“四人帮”后，1977年初调绵阳电子工业部第九研究所任书记。1978年底调四川省军区乐山军分区任顾问，1982年4月离休。
1940年6月9日，新四军的叶飞、管文蔚挺进纵队在苏中江都县，进行了一次有重要军事和政治意义的保卫郭村的战斗，是以少胜多的英雄壮举（即电影《东进序曲》以艺术形式描写的郭村保卫战）。当时战争形势正在危急关键时刻，有两支隐藏在国民党内部由我地下党领导的八支队和武器装备优良的四大队，举行了战场起义，对我新四军带来了极有利的形势，对国民党的李长江部队是沉重的打击！促使我新四军挺进纵队和苏皖支队，对敌方进行了有力反击，迫使敌方停战求和，从而取得了郭村保卫战的胜利！
由于周文在老领导是当时地下党派来八支队领导起义的负责人。他对我多次讲了举行起义的情况，再加上陈玉生支队长对我特别亲热，我哥哥周礼1938年加入了八支队，1939年加入了地下党，在四大队任排长。我哥哥在他授意下于这年初秋，偷偷地回到家乡，动员我父亲周保俊的游击队投奔八支队，也顺便带我同行，受到陈玉生支队长的热烈欢迎！并任我父亲为支队部副官，因为我年纪小暂留在公馆当内勤，不久，调军需处任内勤。当时，周文在、陈玉生老领导对我多次讲了举行起义的情况，对我非常热心、关爱。他们对我们一家父子三人在八支队印象特别深。
陈玉生同志后来转业到江苏省任秘书长和省政协副主席，正好我在南京军区政治部宣传部工作，常于假日去他宿舍看望他和杨桂芳同志（直到1971年搬家至四川）时，他总是念念不忘地讲起当年我们父子三人在八支队的情景。尤其谈他创建八支队过程和举行起义的情况，都一一地铭刻在我的心中。他晚年幸福，乐观地活到95岁高龄，才离开了人间。周文在老领导也活到88岁高龄与世长辞。他们都离开我们十多年了，我常常想念他们。为了纪念他们。我就将这段历史，如实地用文字记载下来，也可留给我们的后代，作为革命传统教育。
八支队的创立和发展
陈玉生同志是江苏泰兴县人，青年时在上海当工人，因参加抗日救亡活动，被怀疑是共产党而被捕入狱，后被押回泰兴，经组织狱中斗争，于1937年10月获释。
陈玉生回到家乡后的冬天，他见到日寇猖狂入侵华北，大片国土沦陷，上海相继失守。而国民党军队，又沿江向西败退，靖江城、季家市、先后为敌伪占领。他忧国忧民，痛心疾首，深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便同曾在上海做过工的陈进觉等人，揭竿而起，在泰兴、靖江、如西乡间，收缴地主枪支，组织游击队，开始组成一个大队，经过许多曲折逐步发展为一个支队。支队长陈玉生、副支队长丁正如，四大队长钱鸿，五大队长王清海，六大队长黄裕林，他们都各自带来部分游击队。为了取得合法地位和解决部队的给养问题，经沟通关系，归属国民党军队鲁苏皖游击总指挥部第三纵队领导。
八支队的活动地区是：以泰兴黄桥以南的丁家桥为中心，扩展到广陵镇、港湾、唐家庄、霞幕圩、焦家荡、肖家榨、印庄一带为根据地，控制了一个区的政权。这里曾经是红十四军活动的地区，群众条件较好。八支队依靠群众，对日伪军积极开展游击战争，曾经伏击过鬼子于靖江范家石桥，攻克季家市，收复靖江城（鬼子吓跑了），后来又袭击泰兴城。是泰兴、靖江一带深受群众爱戴的一支抗日武装。陈玉生平易近人，没有官架子，善于联系群众，艰苦朴素，常穿草鞋。他说：“不取得抗战胜利，决不换掉草鞋。”群众爱称他为“佤家的草鞋司令”（方言“佤家”即我们的意思）！在此，简要介绍一下陈玉生的夫人杨桂芳女士。她长得英姿焕发，是一位爱国的抗日巾帼英雄，她很泼辣勇敢，会骑马、会使用短枪，新四军东进后不久，她入了党，并任如皋团的副团长，民间传颂她为英勇的双枪老太婆。此时陈玉生同志在苏中一分区任司令员。这是后话。
1939年初，苏北特委派金求真同志两次到八支队来，开始在这里建立党的组织，成立党的工作委员会，公开设立政治处，月初，由中共苏北特委书记惠浴宇、特委委员金求真介绍，陈玉生同志于1939年月入了党，以秘密党员身份出现，只是个别联系。6月泰兴县委正式成立，八支队单独成立了一个总支部，先后有金求真、徐进、徐志仁、董铁山、周文在同志，在这里负责党的工作。建党后即在部队中发展党员，逐步在连队建立支部或小组，但不公开。后来听我哥周礼告诉我，他于1939年7月份入了党。此时部队中的政治工作公开化了，在连队建立了政治课制度，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和国共合作政策，讲抗日战争形势，教唱革命歌曲，如：“《大刀进行曲》、《国共合作歌》、《八百壮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等。在党内还进行阶级教育。陈玉生同志还主动要求金求真同志同新四军联系，希望派一些干部来八支队工作，以改造和巩固部队。于是新四军先后派来董铁山、许秀石、徐志仁、周文在、刘荣华等同志。泰兴县委也曾为八支队输送过不少干部，如赵逢良、蒋国良、谢克西、黄云翔、莫珊等同志都在这里工作过，为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出力，对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论持久战，打下了一定的思想基础。
这年深秋10月，李明杨总指挥命令陈玉生亲自带一个战斗力较强的大队和特务连去江南宜兴山区，找国民党第三战区后方司令部，领取数十万发子弹，并亲笔写了一封信给新四军苏南指挥部陈毅将军，因途中要经日寇的铁路封锁线，要渡长江，困难和危险重重，请新四军助一把力，帮助护送至安全地。
陈玉生选了三个连和特务连两个排，把部队带到了江都的吴家桥江边。我也跟王军需去了，留下十余人在吴家桥作后方接应，王军需负责准备雇用民夫，迎接部队返回接运，让部队得到休息。
部队夜里乘船过江到扬中县休息，在访仙桥见到了新四军部队，陈玉生持李明杨的信，找到了陈毅，受到热情接待。此时，陈玉生乘机向陈毅说出了心愿：“我想把几十万发子弹领过来，就把我的部队留下来，编入新四军行列不回去了。”陈毅劝解他说：“同志哥呀，惠浴宇同志已经告诉我，已知你是地下党员，你的想法本意是好，可现在不是时机，因为我们正向苏北发展，需要团结李明杨这个中间势力，去打击韩德勤那个顽固势力。所以这次支援李明杨运子弹事，不可失信。你要牺牲小我，服从大局，而且你完成好这一艰难任务后，还会得到二李的更加信任，这对八支队暂时隐藏在国民党队伍中，有利于立足发展。如形势需要，等不了多久，会命令你们回来的。”陈玉生听了陈老总的旨意，好像突然地心明眼亮了，个人想法全打消了，立即干脆地回答：“陈老总，我全明白了，坚决完成好任务！”陈老总站起来又说：“我们早已知道你们要来，已事先安排好刚成立的苏皖支队，由支队长陶勇同志负责护送你们，将领取的子弹运过江北去。我已派一位侦察参谋带一个侦察班，随你们一起去宜兴山区，陶勇同志就在那附近与你们接上头。”正好已到中午时，陈老总留他吃了便饭，又谈论一些苏北的敌情后才离别。
晚上部队行动，偷过丹阳与常州之间的铁路线，向宜兴方向走去。为了躲避目标，白天在山林休息，夜里行军，第三天在宜兴乡间的一个村庄里见到了苏皖支队的部队。实际上是新四军四团的二营，营长朱传宝，是陈、粟在茅山司令部刚谋划建成的一支苏皖支队，乘机向北发展。王参谋带陈玉生与陶勇司令、卢胜政委接上了头。第四天陈玉生按指定地点，白天行军山区，让部队将准备好的160支扁担分头扛在肩上行军，王参谋也穿上国民党军服跟随行动，乘机侦察国民党三战区的弹药库。他们拿了三战区司令部领取弹药的证件，从山洞里将60箱弹药领出来，一箱子弹大约60多斤重，一人挑两箱轮换挑，走走歇息，行军速度很慢，过了一夜第三天上午才赶回原地。休息一天，不料下雨了，在陶勇指挥下，600多人的肩挑重担的队伍，步履艰难地在泥泞道路上行走。夜来了，在内线接应的同志指引下，悄悄地通过日军严密封锁的沪宁铁路，神速地越过了宁杭公路，新四军的干部战士及时地换挑弹药箱，真是亲如兄弟。在当地群众帮助下，利用门板，小船渡过了陵口附近的运河。总算过了三道封锁线。在黎明时分到达访仙桥，遇到了叶飞挺进纵队派来接应的同志，大家非常兴奋！这里离敌人据点较远，是我抗日根据地的活动中心，部队在此大休息一天。下半夜乘几十条民船过江，天刚亮时到长江北岸。上岸不久，当部队开进江都县吴家桥新四军挺纵三团驻地时，陶勇支队受到苏北特委和叶飞部队的热烈欢迎和款待，陈玉生部队也在其中。这使陈玉生感慨万千，他悄悄对陶勇说：“唉！还是自己的部队亲啊！”此时，我跟王军需上前迎接陈支队长，并把运输部队带进准备好了的宿营地。
第二天，我们告别了吴家桥军民，用民工肩挑弹药箱，部队只担任押送任务。陶勇率苏皖支队一直将陈玉生大队安全护送到二李防地。陈玉生对陶勇说：“前面就是二李第二纵队的王澄部队，你放心，他是自己人。”陶勇拍拍陈玉生的肩，握了握手，低声说：“同志，后会有期了！”大家都恋恋不舍地向他们招手，看着他们向西北的仪征、六合、天长方向开辟新天地了……。
我们把130担60箱弹药送到了泰州二李的大本营，李明杨、李长江高兴万分！听了陈玉生汇报后，李明杨称颂新四军果真是仁义之军，陈毅将军是最诚实的友军朋友。二李奖赏辛苦费给部队改善伙食，还奖了一万发子弹给部队带回。
运弹药的部队回来后，传颂了新四军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用艰苦奋斗精神英勇打鬼子的故事。新四军有许多小兵，他们称“小鬼”，那英俊的形象当时使我很羡慕！
不料韩德勤保安第四旅驻守在黄桥，旅长何克谦常派他的部下到丁家桥附近进行干扰，八支队动员部队坚守阵地抵抗他们的偷袭，经常打打停停，他们把八支队看成是眼中钉、肉中刺。
举行起义前后的紧张斗争形势
1940年，国民党在全国掀起反共高潮，韩德勤逼二李要积极反对新四军在苏北建立抗日根据地，由于八支队与新四军关系密切，加之八支队政治面貌逐步暴露，所以二李把八支队看成是心腹之患。六月初，在顽固派阴谋活动进攻苏北新四军之前，发出命令，要八支队调防泰州城，企图相机解除武装消灭之。当时的党组织和陈玉生同志一起分析了形势，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决定不执行，便推故拖延。二李见闻迟迟不动，便派第三纵队参谋主任郭实君前来做说客，诱八支队上钩。陈玉生推说：“下级军官不愿去泰州，我也没有办法，正好请你帮助去做做工作。”
第二天，支队部召开了中队以上干部会议，郭在会上大放厥词，竭尽欺骗之能事，说什么命令是尊严，强调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等等。当时一批党员干部积极带头发言，有的说：我们是抗日部队，要打鬼子，泰州城里哪来的鬼子让我们打，我们要留在前线；有的说：某某部驻在泰州城，同我们有怨，我们不能去，要求指挥部收回命令。经过一番唇枪舌战，郭见不能完成使命，盛怒之下，便佛袖而去。接着二李却挥舞大棒，对八支队施加压力，以拒不执行命令为理由，停发军饷和一切给养，妄图从经济上卡脖子，逼我支队移防就范。官兵不但没有被经济困难而吓倒，相反义愤填膺，士气昂扬，坚决反对去泰州。此时的四周，均处于韩顽和二李的部队包围之中，离江南苏北新四军又远，一旦有事，将成孤立无援之势，怎么办？
在这危险境地之时，党组织与陈玉生同志研究决定，立即派黄云祥同志向挺进纵队领导和特委回报当前斗争形势，并作如下建议和请示：“如新四军很快东进，则要求挺进纵队派一部分部队赴泰兴支援，我们就坚持原地斗争，以作新四军东进的接应力量；如新四军短时间不能东进，则八支队开至吴家桥地区与主力会合，改编为新四军行列。”挺进纵队领导和特委同意了第一个意见，随即于六月下旬初，由新四军四团团长邱玉权、政委刘学文率领二个营和团部与八支队会合，驻焦家荡、肖家榨一线，明为两军，实为一体，相互依托，随时准备应付敌人的突然袭击，泰兴县委将会发动人民支援。
6月8日郭村战斗打响了，驻泰州的二李总指挥部调动了十三个团的兵力，在李长江亲自上阵指挥下，向我驻郭村的挺进纵队两个团的兵力发起进攻，我挺纵叶飞、管文蔚被迫奋起指挥反击自卫。为了集中兵力，粉碎二李的猖狂进攻，纵队当即电令四团通知八支队立即起义，火速西进增援郭村。党的领导人周文在同志及时亲自将四团转来的电报送给陈玉生同志看，并告诉他四团今晚行动。陈玉生同志毫不犹豫地说：“终于等到时机了，我们应立即行动举行起义，但只有半天时间准备，部队虽然有好的思想基础，而干部中却有复杂不稳定情况，怎么办？”周文在坚定地鼓励他说：“坚决依靠党员骨干力量，立即开会动员。军事行动神速，是我军取得胜利的法宝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