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咱们就试试!冼政委解决不了,我上报师里;师里解决不了,我上报兵团;兵团解决不了,我上报北京!我就不信,一个共产党员,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逼婚!”郑红梅说完向连部走去。
大嘴连长一下拦住她,说:“你干啥?”
“我给团里打电话!”
“你、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边连长,你也知道,冼政委是最愿意为民请命的!他最恨的就是仗势欺人的人!”
大嘴连长说话开始结巴起来:“我、我没有仗势欺人!”
郑红梅严厉地命令:“那你把人放掉!”
大嘴连长看了看赛牡丹和樱桃,想了想,猛然对王玉贵喊道:“谁让你们乱抓人的?我不是说让你们把人家给请回来吗?净给我添乱?”
王玉贵一愣:“哎,姐夫……”
“还愣着干啥?滚回家去!”大嘴连长骂道。
“哎,当家的……”王玉芬连忙上前拉住大嘴连长说,“你是咋的了?糊涂了?”
“滚!都给我滚回去!”大嘴连长粗胳膊一抡,差点没把王玉芬抡一个跟头。王玉芬知道,丈夫是真急了,眼珠子都红了。她只好让王玉贵放开赛牡丹和樱桃,悻悻地走回家去。
樱桃一下扑向乔海洋,望着他头上流的血,拉着他的手说:“海洋哥!”
乔海洋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说:“没事!”
大嘴连长看着他们,猛然说:“乔海洋,你勾引樱桃,破坏我儿子的婚事,你要承担后果,你会受到处分的!”
乔海洋看了看他,一笑,说:“随你的便!”
大嘴连长一跺脚,走进了连部。
回到五十五连,刘北上和乔海洋对郑红梅的表现交口称赞,说到了关键的时刻,她还真能顶得上去,绝不含糊!为此,二人都对她高看一眼,觉得她在那坚强的革命意志后面,还有那么点人情味。
“海洋,你打算怎么办?”在宿舍里,刘北上想起了樱桃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乔海洋是自己的男朋友。
“什么怎么办?”
“和樱桃的事!”
乔海洋一愣,看着他。
“人家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宣布她是你的人了!够勇敢的!你要是不和人家好,可是把她给毁了!”
乔海洋脖子一扬,说:“谁说我不和她好了?”
刘北上逼问:“你真能娶她?”
“把我逼急了,我就娶她!”
刘北上一拍他的肩膀,说:“好!够爷们儿!”
这时,外面郑红梅来喊乔海洋,说指导员让他到连部去一趟,乔海洋知道准又要挨批评,向刘北上做了个鬼脸,披着衣服走出去。
在连部,范学东果然一脸严肃,而乔海洋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满不在乎的样子,歪戴着帽子。
“本来你表现不错!”范学东说,“救火立功,还带伤参加了伐木任务,冼政委对你也挺关心,一直还让我多培养你,可是你看你,刚好了没几天,怎么又闹出这种事情来?现在全营都传开了,说你抢走了人家边连长的儿媳妇,破坏人家老职工的婚姻,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不知道?”
乔海洋不服地,说:“我什么行为?”
范学东提高了语调:“流氓行为!犯罪行为!”
乔海洋一下站起来,说:“小栓有精神病,樱桃凭什么要嫁给他?”
“人家是定了亲的!在这地方,就是法定的夫妻!”范学东反驳道,“再说了,樱桃嫁不嫁给小栓是她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中间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我怎么插一杠子了?”
“你和樱桃是什么关系?”
乔海洋没说话。
“人家樱桃说把什么都给你了!你们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乔海洋猛然站起来,说:“指导员,我跟你明说了吧,我跟樱桃是自由恋爱!发展到什么程度没有必要让你知道!她既然愿意嫁给我,我就娶了她!谁也没有规定兵团战士不能结婚,我早就满十八岁了,是合法的公民!”
范学东急起来:“你、你……”找不到反驳的话,忽然看到乔海洋歪戴着帽子,指着他说:“你看你那个样子,歪戴着个帽子,哪像兵团战士,整个是一个土匪!”
乔海洋猛然把帽子摘下来,说:“我这头上有伤,不歪戴着帽子,行吗?”
范学东看了看,咽了口吐沫,说:“好,好!我不跟你多说,你写交代材料吧!组织上会处理你!”
“我写什么交代材料?”
“你和樱桃的关系!”
乔海洋想了想,说:“写就写!反正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我怕什么?”坐在桌上,拿起笔,写起来。
范学东在一旁气哼哼地看着。
不久,范学东就把材料送到了团部,交给了冼大牛×。不料,团政委看后,用手拍着桌子,怒道:“你这是送来的什么材料?”
范学东一愣:“怎么了?”
“这叫乱搞男女关系?”
“是啊!”
“放屁!”冼大牛×站起来,指着范学东的鼻子问,“你读过书没有?认字不认字?知道不知道乱搞男女关系这几个字的含义?”
范学东有点发蒙:“我、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亏你还是个指导员?就这点水平!”
范学东看了看他,一个立正:“政委,请您批评教育!”
冼大牛×斜眼看了他一眼,说:“乱搞男女关系,关键是在乱搞这两个字上,比如,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在一起搞,那叫乱搞;或者,人家两口子,好好的,你非得在中间插一杠子,那也叫乱搞!”
范学东忙说:“政委,我没有!”
冼大牛×一摆手,说:“我知道你没有,你要是有,我还能让你当指导员吗?打个比方!”
范学东一个立正:“是!”
冼大牛×又说:“可乔海洋是个未婚青年,樱桃是个没有嫁出去的姑娘,他们两个在一起谈恋爱,你能说是乱搞吗?”
范学东一愣,看着冼大牛×:“可是,政委,樱桃是订过婚的!”
“订婚?领结婚证了吗?”
“这我不知道,可能没有!”
“没有就不是法律上的夫妻,你懂不懂?”
范学东连忙说:“那、那乔海洋和当地女青年发生两性关系,也算是犯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
冼大牛×眼睛一瞪,问道:“发生两性关系,你看见了?”
“没有!”
“那你凭什么这么说人家?”
“是、是樱桃自己说的,说她把什么都给乔海洋了!”
冼大牛×气得想扇范学东一个嘴巴,问道:“什么都给他了,就是和他发生关系了?!”
“政委,这、这里面的含义不是一样吗?”
“不一样!”冼大牛×绝不会放过展示自己水平的机会,尤其是在这些自以为是的下级干部面前,“很不一样!把什么都给他了,也许是指她把所有的感情、全部的心都给乔海洋了,并不一定说是把身体也给他了!你没有证据,就不能乱猜测,也不能下结论,没有结论,怎么定性,怎么处理?!和谁该不该谈恋爱和乱搞男女关系是两个范畴的事情!性质不同,处理的方式方法也不同,我们要明察秋毫,绝不能搞冤假错案!”
范学东无奈地:“那、那干脆,政委您就说吧,这事该怎么办?”
冼大牛×想了想,把头一仰:“我当然有解决的办法!”
冼大牛×的办法也不是很高明,就是把人分开。他把乔海洋调到团部小学校教音乐,又把大嘴连长调来五十五连当连长,让他离开三连,乔海洋、大嘴连长和樱桃,三个人三个地方,谁也见不着谁,用他的话说,不是头脑发热吗?就先给他们凉凉了!隔离了再说!”
乔海洋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到团部教书,不用干活,挺好。可大嘴连长不愿意,尤其是他老婆王玉芬,丈夫不当三连的连长了,管不了樱桃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办?眼看到手的媳妇就飞了。
饭后,王玉芬收拾了炕桌上的饭菜,不高兴地坐在丈夫的身边。
大嘴连长拧着眉头,盘腿坐在炕桌旁抽烟,阵阵白色的烟雾在他的头顶盘旋。
王玉芬问:“当家的,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大嘴连长咂了一下嘴:“我现在能有啥办法?团里把我调走了!让我离开三连!这样也好,省得人家说我这个当连长的仗势欺人!”
“可樱桃和小栓的事情,啥时候办哪?”
大嘴连长抽了口烟:“等等再说吧!樱桃那天当着那么多人,说把什么都给了乔海洋了,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王玉芬一撇嘴:“你还真信哪?给他几个胆子,他们也干不出来什么出轨的事!是樱桃那个死丫头成心让咱们下不来台,好退婚!”
大嘴连长不说话。
“你可别犯糊涂啊!栓子的病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呢!要是真去不了根,再找媳妇可就难了!这门亲,咱可不能退,谁让老车答应过咱们呢!”
大嘴连长叹了口气,说:“我看眼下还是抓紧给栓子治病吧,把他的病治好了,啥都好说了!如果真治不好,说实在的,我也不忍心让樱桃跟着咱们小栓受一辈子的委屈!”
王玉芬生气得打了大嘴连长一下,说:“你说啥呢?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咋也不能让他打光棍!”
自从那次外逃被抓回来之后,樱桃当众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反而踏实下来,她是铁了心不会嫁给小栓了。赛牡丹知道她的心事,可是怎么才能退掉婚事,她感到很为难。思来想去,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得离开这个地方,不管谁在三连当连长。
“闺女,我看这三连,咱们是呆不下去了!咱还得走!”赛牡丹收拾好东西之后,对樱桃说。
樱桃问:“去哪?”
赛牡丹答:“去哪都成!你没看见这屯子里的人见了咱们就嘀嘀咕咕的,说啥的都有!”
樱桃说:“我不怕!”
赛牡丹问道:“万一小栓的病好了呢?你也不怕?”
樱桃答道:“他好了我也不嫁给他!我说了,我要嫁就嫁乔海洋!”
赛牡丹担心地说:“可眼下不是时候啊!要退婚,咱们也得先躲躲再说!”
樱桃倔强地说:“我不走,我要跟海洋哥在一起,我陪着他到团部去,吃糠咽菜、睡窝棚盖草席我都心甘情愿!”
赛牡丹看着樱桃,轻轻搂住她:“我的好闺女,你还小,经的事儿少,这事最好别硬来,先缓缓再说,咱们成天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呆着,不是个事!咱还得走,让他们找不找咱们,他就没招!”
樱桃看着她:“那咱去哪?”
赛牡丹说:“放心,这些年,你赛姨跑码头,走的地方多了,认识我的人也不少!天下这么大,还没有咱们娘们儿的活路走?”
第二天清晨,三连路口上,一架爬犁停在路旁。
老歪站在路上观望。
远处,赛牡丹和樱桃拿着包袱走来。
老歪忙迎上去,帮她们拿过包袱,放在爬犁上。
赛牡丹低声催促:“快走吧!”随即拉着樱桃上了爬犁。
老歪挥动马鞭,赶着马走去。
空旷的雪野上,爬犁远去,渐渐消失在迷蒙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