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进军的鼓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杀,杀,杀——”士兵的叫喊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我们进攻了,我们进攻了,我们要进攻你们的城池了。”满山遍野回荡着东夜人奇怪的叫喊声,生怕辉阳的士兵不知道他们要攻城似的。
星星的火把如蚁般的涌到离城墙不到百步的距离,借着火光,辉阳国的士兵才看清,东夜国的人居然都是拿着两根火把,有的人居然闲少,嘴里还含了一根。就这么夸张的,大摇大摆的来到巨大的城墙之下,绕了一圈,转身又走了回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调侃几句:“你们真二,你们真二,被耍了吧!被耍了吧!”
黑暗的城墙之上,诅咒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你奶奶个嘴,这群东夜狗居然又来这一招。”
“有种就别跑啊,下次再来,小心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们的主帅是吃屡长大的吗?只会吓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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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几次了?”在众人的叫骂声中,一个身穿白甲的人说,声音浑厚,透着一股慑人的穿透力。
“今天夜里的第三次了,今天的第八次。”旁边的一位将校回答道。
“是不是该轮到下一营的人巡防了。”那股浑厚的声音又再一次的在漆黑的夜晚穿射而出。
“是的,将军。”
问完这些,将军再一次沉默了,仿如又被包容进那无边的黑暗之中,与夜神混为一体。
卫铄毫无困意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东夜军阵寻问旁边的人:“古照宗,你觉得的这北疆的风如何?”
“北疆的风?”古照宗眨了一下眼睛,不知将军为何有此一说,只是茫然的重复了一遍。
卫铄似乎并不在意古照宗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五年了,整整五年啊,我都没有吹到这北疆的冽冽寒风了,果然要比辉煌那潮湿闷热的风强的多。”
看着神思飘远的卫正将军,古照宗知道,将军又想起了他自己这几年在京师的生活了。但想起自己的偶像这几年的境遇,自己也不胜唏嘘,五年前,在右相楚惜民的荐举下入京,自我感觉良好的他先后得罪了京中几名权贵,闲散至今,若不是这次东夜人弄的声势太大,他恐怕这时还在京中的家中垂头丧气的喝酒呢?
卫铄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拨开挡在眼前的长发,把它顺在耳后说:“阿雄可是以为我又在感时伤怀了,嘿嘿。”
“末将不敢。”古照宗立刻双手抱于胸前应道。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拘谨了。”说完迈开步子,在城墙之上散起步来。
古照宗落后卫铄半个身位,也迈起了自己的四方步,随他左右,不时经过三五成群的巡夜士兵,相继向他们行礼。
“在这北疆二十余载,上过战阵百余场,在北地寒风吹拂下刀里来,火里去从未怕过。可却在如沐春风的辉煌当中,我怕了。”卫铄像不是说自己一般,语气平缓无丝毫波动。
古照宗瞪大眼睛,暗暗有些不可置信,刀口舔血的卫正将军也会怕。但转念一下,心中也不尽了然。
“你说,我连死都不怕,会怕什么?”卫铄开口寻问古照宗。
“这——”对于古照宗来说,真的不好说,无论说什么,也无论说的对与不对,都承认了卫影王有惧怕的东西。他这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五年不见,你怎的也与我生疏起来了?”卫铄暗叹一声:“但说无妨,我们只是闲叙,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怕丢了富贵。”古照宗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想法。
卫铄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用眼睛赞许的看着古照宗:“你还是如当年一样要么不言,要么必能一语中的。”
“将军谬赞了。”古照宗谦虚道。
“想我卫铄武功之高,神通之大仅仅只次于那七个人,却在京中被一群宵小之徒玩弄与股掌之上,纵有一身神通,也无丝毫的用武之地,当真可悲,可叹!”卫铄脸上显出不甘与愤怒的表情,但转瞬之间又变的非常落寞。
“想来都是那些人嫉妒大人的神通,尽耍一些小人伎俩而已。大人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古照宗劝尉道。
“小人伎俩,不错,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恨他们虚伪,做作,只会暗地里使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但这五年下来,转念思索,其时错的必不在于他们,而是在于我。阿雄可知为什么?”卫铄原本紧促的语气渐于平缓,问着旁边的古照宗。
“末将愚钝。”
“在北疆,在这刺骨的寒风中,我无惧,我锐气逼人,那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会去想着如何去拼,我也敢拼,凭着自己的神通我也能拼。而在京都,在那烟花之地,在那香风细雨的京师,我却没有了这股锋锐的劲头,更多的考虑的是别人对我的眼光,如何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别人能为我做什么,也越来越喜欢醉梦阁的香酒。享受,糖衣炮弹当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卫铄回忆着,突然发现披风有些脏了,本想去掸,可手升了一半,又放了回去,继续着他未说完的话:“世人都说我的神通已是七圣后的第一人,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么,可在天段颠峰已十年有余,为何迟迟破不了那层窗户纸。思此五年,我才渐渐有了眉目,五年前,功利心太重;五年中,繁思情绪更是数不胜数,想那神州神通本就以五行之力转化而来,如不能合于自然,焉能到得大成境界。”
“神通已成,心境未成。”卫铄似有所思的说:“傲影红尘傲老就对我说过这句话,当时也是颇有体会,但不能得窥全貌,五年经此种种,思及此句,方才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当年卫铄在古照宗的心中那是如天神般的存在,更是在进京的最后一天破格升他为独领一旅的都统,所以古照宗一直对卫铄尊敬有加。可自卫铄进京后,边关的古照宗耳渲了许多卫铄在京师的情况,让原本对他有敬畏之心的古照宗有了些许失望,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是渐渐成熟以后的古照宗对卫铄最直观的评价。可今天听卫铄这番体会,古照宗又觉得,他原来还是要比人神一点的。
“杀,杀,杀——”耳边再次传来东夜人进攻的声音,可两人均未有一丝一毫的行动,早已司空见惯的俩人都赖得皱一下眉头。
“第几次了?”卫铄问道。
“第九次了。”古照宗回道。
“这成文宇,也不嫌烦。”卫铄似也对成文宇颇为无奈的说。
“将军——”古照宗话说了一半,又吞了回去。
卫铄似乎很不习惯这种手下人吱吱唔唔,皱了皱眉说:“你应该多学一下关杨,他可没这么多的顾虑。”
古照宗思起实诚,可又不失诙谐的关杨也干笑两声说:“虽说每日早晨成文宇必站在高处向城里观望,以示大军在此,但将军也说城外的东夜军必是成文宇的虚兵,大军已直扑身后的广德城,那将军为何不直接出击,斩了对方主将,反倒是让小王爷领着二万人去做这毫无希望的举动。”
卫铄一指城楼上站岗都打瞌睡的己方士兵,以及三二成群闲聊家常混不把大敌压境放在心上的良好心理素质说:“这些人,你能指望他们去打仗吗?守城都成问题,更何况让他们去面对天下十军的蓝魔军。”
看着东倒西歪的这些人,古照宗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所以就算是打,也得等一次成文宇像样的攻城之后才行,打退那次攻城,士气上升,军心可用,方能赌上一次。”卫铄解释的说。
“那为何将军还让战力逊色于蓝魔军几筹的雅飞腾部出城救援广德。广德虽是我军粮草重镇,可大将军在来之初已组织人手将大部分的粮草辎重运送到胜城中来。以胜城的这些储备,供我军正常用度一年以上不成问题,如将这些实情告诉小王爷,小王爷也不会一意出兵求援。”古照宗一直很疑惑卫铄的举动,如果他是挟报私怨,想对付雅飞腾,那又为什么让他的关门弟子关杨随侍左右。难道是中途出手,想解决他,但据传闻他与齐王也没结什么死仇,有必要如此做吗?这是古照宗开始的想法,所以今天想借此机会让他本人一解心中之惑。
卫铄没有立即回答古照宗的说话,而是拍着身前的青石城墙说:“阿雄,可知这胜城?”
古照宗在这边关少说也有十个年头,怎会不知这北疆第一城:“胜城乃是百年前神武大帝的起兵之地,更是在雅奇空领兵直指关内时先后抵挡住数次来自北方异族的进攻,所以在大帝登基大位时亲手提笔了‘天下第一城’而挂于门楼之上。即使是在之后的百余年,每每有异族入侵,胜城都成了他们不可逾越的一道障碍。所以胜城可以说是辉阳胜利之魂,有胜城在,辉阳就能安稳于天下一隅,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卫铄很是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所以胜城的历史意义与它的战略意义都一样重大,更有过之而无及。只要胜城不落,那人们的希望就在,我们也就等于赢了这场战争。而要赢得这场战争,就必需上下一心,一个声音,如兵不能如将臂使,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何谈胜利可言。”
古照宗有些明白卫铄的意思了,他这是有意让胜城最高长官出城,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他不相信这个新到任的城主的能力,但观此人第一天就沉不住气而亲自出城斗将,也的确让人放心不下。这雅飞腾一走,胜城名义上最大的就是军守卫铄,胜城上下一个声音,一个号令也都不会另出其右。听得这一番言论,古照宗突然感觉当年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卫影王又回来了。
古照宗想了一想,欲言又止,这几年,朝迁对胜城极为不负责,连续换了几任城主,全部都是到北疆历练那么三月半年,混点不是军功的军功,而后升官回京。倒至这几年胜城没有统一的指挥,从而胜城地头蛇窜起,拉兵结伙,派系林立,弄走了一个名义上的最高长官,并不代表就能实实际际的掌握胜城军队啊。想上次从广德运送粮草辎重来胜城费了多大力气,就可见一斑。这一点,对于到胜城已一月有余的卫影王不应该不知道啊?
“阿雄可是想说胜城当中的那些所谓派系结党问题。”在城头上站了半天,卫铄终于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龙都自觉的走了,几条小蛇能掀什么风浪去。”
看着胜城的天空,虽然由于漆黑夜空的缘故,看的不是很真切,但古照宗知道,天要变了!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随后而来的便是滚滚雷声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