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起轿。”随着王敦儒一声高喊,庞大的迎亲队伍向着宸王府行去。
新房里,喜床上。肖恬淡安静地坐着,墨绝也在房里。丫鬟和嬷嬷早已被墨绝打发走了,因此此时喜房中就只有两人。墨绝就站在肖恬淡的面前,手中拿着喜秤。看着安静坐着的人儿,墨绝心情很是复杂。
这个坐着的人是自己想了多年的人儿,是自己失而复得的人儿。可是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她,心中总觉有什么堵在心口,急于破胸而出。反复的告诉自己,这就是离珏,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即使不是同一个人,但是身体里的灵魂却同一个的。只要内在不变,只要她还是她,那便是她。可是心中总有个声音控诉着自己——你这是背叛。
自己从没为什么事情这样举棋不定、天人交战过,唯独她,只要是她,便能让自己失了往日的理智、从容和冷静。
努力平息心中的烦乱,墨绝举起手中的喜秤挑开了红盖头。看着盛装打扮的肖恬淡,墨绝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又回到了最初见到了离境皇城中的离珏——冷艳高贵,精致绝美,容颜上刻满明显的淡漠与疏离,眼神更是冰冷与决绝、却也清澈见底。
回过神,墨绝转身来到桌边拿起放在桌上的合卺酒走回床边,坐在肖恬淡的身边,将酒杯递给她。肖恬淡想着前一晚嬷嬷对自己的言传身教,略微迟疑了一下便接过墨绝递来的酒杯。肖恬淡拿过酒杯便想喝,墨绝笑着阻止了,然后勾过肖恬淡拿酒杯的手,挑眉含笑,一边看着肖恬淡一边喝着。
将空酒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墨绝低哑着嗓音说道:“你累了大半天了,我已经吩咐她们为你准备好了沐浴的水,你先去沐浴更衣吧!沐曦”说完就看着肖恬淡。沐曦是离珏的字,也是离珏的封号,是离珏的母亲亲自取得。
‘有多久没人这样叫过自己了!自从娘亲离开后就再没人喊过了,其他人不是喊她‘大公主’、‘长公主’,就是喊她‘主子’,师父则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娘亲离世后总是‘珏丫头’、‘珏丫头’的叫她。’所以乍一时听到墨绝的对自己的称呼,她有些恍惚,感觉‘离珏’这个人的事是离她好远的事情。恍惚只在一瞬,墨绝却是注意到了。
肖恬淡看了一眼墨绝,没说什么,但这一眼仿佛要将墨绝心底的想法看穿。墨绝欣然接受她的目光,甚至眸子又亮了几分。看不出所以然来的肖恬淡放弃了。看着说完话后仍坐在自己身边的墨绝,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王爷不用出去陪着客人吗?”看着不动如山的墨绝,无奈只得自己委婉地问出口。
“哈哈!”房里充斥着墨绝爽朗、轻快的笑声,显示了此时的他是何等心情,而这笑声更足以证明墨绝对这桩联姻的态度。笑完后,墨绝带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同样看着自己的坐在身旁的女子——自己的王妃。“沐曦听喜娘说的?”虽是疑问,墨绝也很确定。“本王虽是今日的主角,外面也确实来了赴宴的宾客,但是本王不想去陪着他们。而且..。”顿了顿,看着一脸不解的肖恬淡,墨绝接着说道,“沐曦不觉得外面那些人并没有谁的面子大到可以请本王陪着他们吗?再说..”带笑的眸子又多了一丝认真和坚定。“我如今只想无时无刻都想陪在我的王妃——沐曦的身边。”
听着墨绝前半段话,肖恬淡有些懊恼;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肖恬淡的神情多了一丝动容。而以前那种不解的心情又缠绕上来,可是肖恬淡仍是不愿深想。
“知道了。”说完肖恬淡站起身。
墨绝体贴的告诉肖恬淡沐浴的地方在卧房的后面还问肖恬淡是否需要婢女进去伺候。听到肖恬淡的拒绝,墨绝也只是习以为常似地点了点头。看着转身走进浴间的肖恬淡,墨绝仍坐在床上。
沉默地看着身边的位置,这里刚刚坐着自己这生唯一开始发自内心去在乎的女子,此时自己内心五味杂陈,百种心思——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患得患失的忧心。唯有时时刻刻看到她呆在自己身边,感受着她的气息,才能稍稍抚慰自己当初差点失去她的事实。。
听着后面传来轻微的水声,判断她是刚踏入浴池。墨绝起身来到卧房的另一头,那里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书桌后面及靠墙的那侧面则是摆放了书架,书架上都放满了书籍。
来到书桌后,提笔在事先就铺好的宣纸上写了起来。墨绝写的很慢,很认真。停下笔,看着宣纸上的那行字,墨绝想着是否该将它装裱起来挂在卧房某处。想想又觉得可笑,摇摇头便将宣纸搁在一旁,重新提笔蘸了墨写了起来。
肖恬淡出来时,墨绝还在写字。因为刚洗过澡,所以肖恬淡只着了里衣,而且婢女也只是准备了里衣而已;头发湿哒哒的随意披散在背后,使得背后的衣服也湿了大片,发梢上的水珠却仍在不停的滴落,肖恬淡也不在意。向墨绝看去,在写字的墨绝似与她有心灵感应,在肖恬淡看他时,他也抬头去看她。见到只着里衣的她时,墨绝心中想着,红色真适合她,很衬她皮肤,许是刚洗过澡也有关系,她的脸显得异常粉嫩,在红色里衣的衬托下她的皮肤更是白嫩。肖恬淡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径自走向衣柜,想要翻找一件外衣披着,她还未习惯在墨绝面前只着里衣。而在肖恬淡转身的那刻,墨绝也看到了她被发打湿的里衣,心中颇有些不赞同她对自己身子的不爱惜,也心疼她的淡漠。心中思绪飞掠,身子也瞬间飘到她的身后。肖恬淡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回身面对着墨绝。皱起秀眉看着墨绝正想问他‘怎么突然站到自己身后’,却见他的手伸过来解自己的衣带。肖恬淡有一瞬间的惊慌,想要抬手挡开墨绝的手,却在一瞬想起了昨晚嬷嬷的话,刚抬起的手便僵硬地停在原位,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墨绝感受着她突然僵硬的身体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更没有向她解释什么。
解开了她的带子,脱下她的里衣的那一瞬,肖恬淡的脸连着耳朵还有脖子的大片肌肤都蒙上了一层粉红,即使身体的反应很诚实,但是肖恬淡的眼睛却一直平静地看着墨绝。墨绝平静地眸子深处带着一抹笑意,迎视着她平静、清澈的眼眸。退下她的里衣后,瞬间抱起她闪身来到床边,将她头朝外,颈下拿来靠枕垫着,身子向里,安置在床上,又拿过喜被为她盖好,然后自己也退下喜服,只剩里衣,坐到她的身边,抽掉靠枕托起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做好这一切才向门外的侍婢吩咐送来干的毛巾。
宸王府的下人皆是训练有素之人,不多会儿就有两个侍婢低着头送来了干毛巾,将毛巾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便又低着头弓着腰退出内室,并敬职地将内室的纱帘也放了下来,这才退出了喜房,并重新将门关好。
取过毛巾,握起肖恬淡的秀发放在毛巾上,缓缓地擦起来。墨绝擦得很认真,仿佛在擦一件稀世珍宝。肖恬淡始终看着墨绝的一举一动。心中的疑惑哪怕在自己刻意的忽视下还是始终固执地不肯离去。
擦干了肖恬淡的秀发,墨绝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意。转头看着一直看着自己的王妃。
笑意扩大,说道:“饿了吧!我让人送些吃食进来。”说完拍了拍手掌。不一会儿便有侍婢送来好些吃食进来,摆放好又无声的退下了。
“今天就将就着吃些吧!明日你将你喜欢吃的和不喜欢吃的都告诉吴庸,剩下的他会安排。”
“我现在需要一件衣服。”肖恬淡用着义正言辞地语气说着这话,如果她的耳朵、脖子以及脸上没有那抹粉红,并且不是现在这种场合的话。
墨绝却觉得自家的王妃当真可人,便又兴起了逗弄的心思。
“沐曦,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虽是夫妻,但衣不蔽体的用膳与我以往所学之礼相悖,且于宸王也是不敬。”肖恬淡据理力争。
见肖恬淡如此,墨绝便也歇了逗她的心思。起身到柜子里重新取了一件里衣。看着墨绝的行为,肖恬淡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想接墨绝手上的衣服,墨绝却避开了她取衣的手,改用自己的手抓着她的手,顺势将她从被里拉着坐起身。肖恬淡约莫了解了墨绝的行为,便也没有反抗的顺势而起,由着墨绝为自己穿衣。
待到墨绝为自己穿好衣服,肖恬淡便避开墨绝下了床,墨绝也没拦着,由着肖恬淡自己动作。又找出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肖恬淡才算觉得脸上的温度回归正常了。并非矫情,只是不习惯衣衫不整的与人交谈、相处,即便现在她与墨绝已成夫妻,却也需要一段适应的过程,她很努力地让自己适应人妻的角色。虽不知别的夫妻私下是否也似她和墨绝这般。穿好衣服,看了墨绝一眼,便率先走向了餐桌。
没几步,身后墨绝的声音响起。“沐曦,在宸王府就如你以往的家那般,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违背、忤逆你。”
肖恬淡的脚步微顿,惊的不是墨绝的突然出声,而是墨绝说的话中所含的意思;迟疑的不是墨绝说的话中所含的意思,而是肖恬淡的心中所想。她如今只需要等,等一个已知却也未知的将来某时某刻,心中的某一角落也在暗暗的奢望着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出人意料。可是又不得不提醒自己——贪恋不属于你的人或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有时候那代价也是不是自己可以承受的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