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W:210|H:140|A:C|U:http://www.*****.com/?chapters/20118/16/2084194634491112180857566449158.jpg]]]第四章风光旖旎美江南
忆江南
江南好，
风景旧曾谙。
日出江花红胜火，
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如果说诗词歌赋会让人对美丽的江南美景心驰神往，那么如果像蓝羽这般从小生长在这草木葱茏，清丽瑰奇的江南，则会在说话、言行间不自觉地流露出无数雅致的风韵。这是很多当地人所不自知的。因为那份雅已经渗透到身体的每处毛孔与细胞，浑然一体。只有外地的游客，见到只有在电视或画里才能见到的清丽无比的女子，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一个接一个，数目众多，目不暇接。或许，清幽的小巷里，你会遇到一个穿着绣花旗袍的女子，轻轻然飘过你身边，她和她的旗袍与古色古香的小巷相得益彰。你这才知道，原来，旗袍只有在这里才能穿出独有的风骨。或许，在繁华的街头，你等待车子的间隙，一个电视里才能见着的美女从你身边擦过，掠过一阵淡雅的清香。也许，在美丽的湖边，你看到了世上最美的新娘正配合着摄影师的节拍摆出极撩人的一颦一笑。这许多美人把江南古城的美具象化，把江南独有的天生丽质刻画得波澜不惊，驻足难忘。
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今天的蓝羽？
妈妈和汪阿姨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她们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看到了那个俊朗的故人。
脸上淡施粉黛，眉弯如月，眼眸如水，一抹粉唇娇滴滴的，惹人爱怜。一袭淡蓝的丝质旗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玲珑剔透的身材，一对藕粉一样细嫩的小腿羞涩地露在外面，脚上的绣花鞋是妈妈亲手绣的。水乡的女子多少都有一手绝好的手工活儿。
妈妈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女儿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可惜女儿平时的美貌都掩藏在宽松的白大褂里了。
“蓝羽，你晓得自己老漂亮不？啧啧啧，我看古代四大美人也不过如此。”比起妈妈的含蓄，汪阿姨总不会吝啬她对蓝羽的喜爱。
“汪阿姨，瞧您说的，别人听了会笑话的。”
“我讲真话啊，想当年，我和你妈也是大学里的校花，也比不上你这样的清新脱俗呢。”
“汪阿姨，你……”蓝羽羞得直要伸手去捶汪阿姨，妈妈笑着把她的手拉回。
蓝羽的确有点害羞，她平时除了工作服就是休闲装，很少把自己的美丽尽情地展现。倒不是保守，苏州的女子自有一份特有的矜持，不追求夸张的装扮，而在于不经意间的一份震撼。倒恰恰应合了古老苏州的风格。
即使家藏万贯，也不会大肆铺张炫耀，只在院墙偷偷地开一道小门，进得小门也别想就尽览了园中美景，一座假山挡着呢。总要等你赢取了主人家的信任与欢喜，这才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赏夏荷，观溪流，轩听雨，室品茶。这就是姑苏人细腻、低调、精致、委婉的性格表现。
蓝羽的美就如同苏州的园林，深藏着，在暗暗地散发出芬芳。
妈妈感慨，这样的女儿，真个谁家小伙儿配得上！
起先对女儿婚姻的着急，此刻又因女儿的美貌而变得敝帚自珍起来。犹如家中一颗珍宝，自不担心有人不识货的一般。一会儿却又自责起来：如果不是太过珍视这件宝贝，也不至于宠得她心气儿如此之高。
平江老街里头有家茶馆，里头喝茶，听评弹，环境优雅得很。这里，就是妈妈和汪姨安排的相亲第一站，
约好晚上八点在茶馆见。男孩子是汪阿姨搭档的亲侄儿，提起汪姨的搭档，在苏州城还小有些名气。苏州人爱看戏，老戏台、新戏院但凡有场次，都奔走相告，互相间送一两张戏票。汪姨和搭档上周刚刚在阊门的剧院上演了昆曲《长生殿》，赢得了满堂彩。
演完了，卸妆的功夫，汪阿姨多了个心眼儿：“哎，我说浦姐，你人际圈子广，手头有优秀的男孩子吗？”
浦姐是姑苏戏曲界一枝花，行走江湖三十年，上至市政领导，下至深巷旧邻，听到浦姐的名号，莫不敬她三分。听到这话，她立刻停下手里的擦粉的刷，转过头来，眉毛一挑：“哟，汪妹妹，什么时候口味变重了？赶时髦哇?”
汪姨知道浦姐寻自己开心呢，并不接茬，径自走过来，帮浦姐拿捏肩骨来，浦姐很是受用：“妹妹按摩的手法又长进了，这会儿我真是浑身酥松，咱们这一行，别看台上风光，下台来累得快瘫了。”
“浦姐，你也知道，我一生未有孩子，我有个干女儿，我把她就当自己亲生女儿一样待见。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如花似玉的丫头一眨眼都二十七了，还没处上对象。这要在我们那个年代，家里的门槛不早被踏破了。我们想着姑娘一定是眼界高，平时又忙着工作，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小伙儿。我和她妈决定亲自出马，给她四处张罗对象。您看，先就想请您老给帮帮忙，就您这看人的本事，小伙子一定差不了。”
浦姐眯缝起眼睛，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任凭汪姨给她捏着肩膀，静静地思量了半天，突然问：“小丫头做什么的？”
汪姨忙回：“工作好着呢。都说现在的男孩子中意做老师、做医生的女孩，我们家蓝羽就是个医生呢，听说她还有很多崇拜者，叫什么……蓝粉！”
“蓝粉？”浦姐“扑哧”一声笑出来，“现在的小年轻可真逗，这算什么名字啊？哪有我们昆曲里的名字那么雅致，丽娘——，梦梅——，春——香——”浦姐用昆曲的腔调悠扬地喊出了《牡丹亭》的人物，这些人物是唱戏的人一辈子凝结在心底的梦、情、爱的归属。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浦姐边哼着曲，边迷迷糊糊地进到了她的戏曲世界。要说世界上还有那个城市能够涵养昆曲这样的文化，那必定是苏州。小桥流水，典雅古朴，优雅含蓄，不徐不疾，昆曲就在这样的文化氛围中与古城保留了相似的对美的认知。
汪姨以为浦姐睡着了，悄悄地想回到自己的妆台，“汪妹妹，有一个男孩子可能合适的。”
“浦姐，哪家的？”
“这孩子吧，刚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现在在一家文化公司任主管，我跟他妈妈很相熟，妈妈是市委组织部的，这孩子生在苏州，长在苏州，不是个调皮孩子，只是出去了几年，变成什么样子了，我就不敢保证了。”
“嗯，浦姐，我就知道您这儿一准有好的，你看着行，一准有戏，我觉得得让孩子们见见。”
这轰轰烈烈的相亲活动就此拉开了第一幕。
七点五十五分，汪姨，妈妈“挟持”着蓝羽穿过平江老街的青石板路，钻进桃叶铺子前的一个小得不知名的巷子，一座古屋前陈列着鞠躬作揖的黄包车夫雕塑，屋里已经咿咿呀呀传出了评弹的声响，穿过门厅进得最里间，正中的戏台上黄罗锦缎铺陈开来，一男一女两位评弹老师端坐于上，男的手拿三弦，女的手把琵琶。正眉目生动地流转着。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起身召唤她们过去，汪姨低声说：“这是浦姐。”蓝羽跟着过去，她从未亲眼见过浦姐，这会子便乘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虽然徐娘半老，却能够看到当年惊人的美貌来。只可惜美人迟暮，那无法阻挡的皱纹爬上了白皙的皮肤，令人扼腕。
浦姐见蓝羽盯着自己，微微一笑：“我的小美人儿，阿姨可耐不住你这样瞧，我要长得你这样水灵劲儿，早有男孩儿排着队追我来了。”
又转过身埋怨汪姨：“这么漂亮的干女儿，非要藏在家里，早给我瞧见，我一准收来作弟子了。唉，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
汪姨笑着推她：“我替蓝羽谢谢浦姐了，可这孩子就想做个好医生。”
浦姐仍然夸张地摇头：“可惜了，可惜了。”不知是真相中了蓝羽呢，还是故意给男方听。
那边已经站起身来，浦姐爽朗地笑：“我这人，总爱喧宾夺主，你们别介意。这是市委组织部的徐科长，这是刚刚留学回来的小柳，这是我跟你提到的美丽的蓝羽医生。”
蓝羽突然觉得很尴尬，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爱情会在这样场合中催生。她跟徐阿姨、小柳微微点头，极不自然地坐下。她从未觉得如此拘束过，所有的目光都审视地投向她，她顿觉如坐针毡。
那徐阿姨倒是个老练的人，忙招呼着给蓝羽妈妈沏茶。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三个女人一台戏，茶馆里叽叽喳喳全是几个女人尖锐的嗓音。
“现在的年轻人听的那也叫歌曲啊，什么呼呼哈嘿竟也写进了歌曲。”浦姐长了一辈子戏曲，那些凝练优美的歌词她倒背如流，她逢人便批现在的流行歌曲，她觉得年轻人对流行歌曲的狂热是对传统古戏曲的一种侮辱,“年轻人怎么能受到这样的毒害呢。”
“阿姨，流行歌曲其实也有很好听的，比如说王力宏的《在梅边》就把昆曲和流行歌曲结合起来了，有空我唱给您听。”小柳看上去是个脾气很好的男孩子。
浦姐乐得眯起了眼睛，很欢喜地看着这个懂事的小伙儿。
“是啊，浦姐，我们啊，有时候也得多了解了解年轻人的生活，跟上他们的节奏，这叫——与时俱进嘛，对吧？”
“嗯嗯，与时俱进。老这么批他们也不行，毕竟未来是他们的，我们只能跟在屁股后面喽。”浦姐真有点感慨的意思，她习惯性地翘起兰花指，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大家伙儿都笑了，茶馆伙计给每个客人送上一份点曲单。
翻开一看，都是一些经典曲目，如《苏州好风光》、《好一朵茉莉花》、《玉蜻蜓》，浦姐指着其中一个曲目说：“就这个，这个好！”
蓝羽伸头去看——《赏中秋》，却从未听过。
耐着性子看男女演员整理完毕，用酥软的苏州话开腔：“6号台的这位女客人点了一首《赏中秋》，讲的是白娘子和许仙中秋时节泛舟西湖赏月的恩爱场景。也顺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三弦一拨，琵琶跟上，简单悠扬的旋律曾为多少古城人耳熟能详。
“许仙：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气爽尽无尘
今日里欣逢佳节同游赏
半日偷闲酒一樽
云儿翩翩升
船儿缓缓行
酒盅儿举不停
脸庞儿醉生春
情至缠绵笑语温
娘子啊
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
方能够缔结丝罗
攀了你这女千金
我好比
得水的鱼儿有精神
我是暮暮朝朝
忘不了你白素贞”
一时间，蓝羽竟听得入了神，不知那简单的三弦与琵琶里藏了多少勾人魂魄的东西，又或者是绵软的吴语让人欲罢不能。歌词也写得好，她从来不知道，评弹可以有这样的趣味，难怪汪姨、妈妈痴迷于这古乐。
两个演员的手指娴熟地在弦上拨撩，那靡靡之音竟如增加了无数磁性一般，勾着人的耳朵，一句不肯落下地细听。
那女的开口了，嗲嗲的声音挠得人心神荡漾。谁能够拒绝这温柔富贵乡的甜美？
“白素贞：
官人言太重为妻心不宁
夫妻原一体何分我与君
哪有夫妇之间论什么恩
官人啦
似水流年须珍惜
莫教误了少年身
只要勤勤恳恳成家业
方能喜喜欢欢过光阴
但愿得
夫妻好比秋江水
心似秋江一样清
一清到底见鱼鳞
但愿君心似我心
心心相印心连心
官人啊一年几见当头月
但愿得花常好
但愿月长明
人长寿松长青
但愿千秋百岁常相亲
地久天长永不分”
小柳偷偷地瞥了一眼蓝羽，大概到这个时候方才敢正眼看看她。蓝羽倒洒脱起来，任他瞧去。这是个典型的苏州男孩，脾气柔和，很会替人着想。蓝羽倒不反感他了。
一曲听罢，台下掌声、叫好声一片，浦姐很开心，她觉得自己点的这个曲目放在这样的背景下的确有点暧昧的作用。
又喝了一会儿茶，嗑了小盘儿瓜子，看大家都有收场的意思，徐阿姨喊伙计：“买单。”小柳看妈妈，妈妈示意浦姐带蓝羽先走，自己留下来买单。小柳看了妈妈一眼，然后很顺从地守在妈妈身旁，众人一一道别。
出了茶馆，汪姨拉着浦姐的手，千恩万谢。
浦姐看蓝羽的神色，知她还没多少主意，也不点破，只说：“我自己回去，就不送你们了。”
浦姐略丰腴的背影往平江街的深处走远了，只是还听到她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嗒嗒嗒”，一直敲击着老街的宁静。
三人往老街南端走去，妩媚的灯光照得老街更增添了几分妖娆，行人已经稀少，偶有背着硕大旅行包的外国游客还流连在街头，互相簇拥着拍照。金发碧眼在古老斑驳的院墙衬托之下颇有些别样的味道。一对欧美情侣穿着旅行装兴致盎然地擦肩而过，汪姨瞥了瞥蓝羽，小心地问：“小羽，小羽？”
蓝羽低着头只顾走路，闻言头也不抬，仍旧走路。她这样的姑娘心里自有主张，小柳，这个乖乖的苏州男孩，显然不可能掳获她的芳心。
但她说不出人家哪里不好，只好沉默不语。
突然，她停下脚步，妈妈和汪姨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走过了。
“猫的天空之城”。
蓝羽每次经过都要在这家小店驻足，这次也不例外。
她推开店里那扇极富艺术感的玻璃门，店员冲她莞尔一笑，用旧书本摞起来的高高的吧台每次都让蓝羽有抚摸婆娑的冲动。
纯手工的奶茶，还有特色的手绘地图，
蓝羽走到“未来的明信片”格子前，抽出一张空白的明信片，此刻，她特别想写信给未来的自己。妈妈和汪姨第一次来到这家小店，她们这才发现，原来年轻人的生活早已超越了自己的想象范围。这是一代有个性有思想有创意的年轻人，后生可畏啊！
蓝羽坐在椅子上，为妈妈和汪姨各点了一杯纯手工的奶茶，自己“刷刷刷”地写了一封明信片给未来的自己，写完了，她立刻封上信封，交于店主。
小柳的出现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任何涟漪，她也本就没有期待这样的场合能够诞生出爱情，然而，她突然不知道，未来的自己究竟会遇到一个怎样的人。
虽然，她仍然坚信：他跟自己一样，正在人海茫茫中苦苦等待与寻觅。
但是，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影像让蓝羽有些泄气，每次她努力想看清楚他的模样，他就渐行渐远。
这样飘渺的情义，如何能够让妈妈和汪姨了解，蓝羽觉得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出得“猫的天空之城”，月色朦胧中，平江路两旁的老房子齐展展地安静着，古老的苏州在今天依然从容而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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