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去医生那里看自己救的那个家丁去了。
那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棱角分明，一脸正气。他体格不错，这么重的伤，现在已经能够站起来了。见了张远就要磕头。
张远急忙制止，对他道，“你先不要谢我。我有些话要问你。说不定我会亲手取你性命”。
“恩公请讲”。
“我想知道你家小姐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你打算如何收场”。
那个人听到这里，泪水竟然流了出来。“恩公不是本地人，要不然也不会救我了。我们家小姐是个多么好的人啊。这里的人都恨死我了”。
张远看他的相貌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小人，此时看了他纯净的眼神不由的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苦你和我说。我相信你”。
那少年一呆，看到张远信任的眼神，心一横，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张远看着这个少年，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做法，自己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钦佩。
这个少年叫做沈冲，是本地人。七年前到黄府做了家丁。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原因很简单，他这条命是小姐给捡回来的。
沈冲小时候很苦，他是这么说的，“我三岁父亲就死了，家里很穷，住的房子都是租来的，时常要换地方，成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肉。小时候我又特别馋，总想找些东西吃。我肚子里饿啊。虽然母亲总是省出来自己少吃也要给我。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也知道家里不易，也知道体谅母亲哪。看着母亲消瘦的样子我又那里舍得吃。我听说马蜂肚子后面有个蜜蛋是甜的，比糖还甜。糖我曾经吃过一回，真的是美味。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捉到了一只马蜂。真的，那是我才六岁，别人看马蜂可怕，我却只想着他肚子后面的蜜蛋。等我终于捉到一只之后我只是不住的想，是拿回去给妈妈呢，还是我先尝一尝。我终究是没有忍住，还是自己先尝了。终究还是没忍住。我往马蜂肚子一舔。诶呀。疼，疼死了。那马蜂还没有死，结结实实蛰在了我的舌尖上，我的舌头整个肿了起来，都合不上嘴。疼，真是疼。妈妈吓坏了。找来大夫给我看，一直十几天才好。妈妈培着我哭了十几天，每天都是拿小竹管放在我嗓子眼给我往里吹稀粥。我真是个混蛋，害母亲那么伤心，那都是报应，要是我把马蜂先拿回家也不至于”。
“后来母亲也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每天就是去打点柴，换些吃的。后来我病了，发高烧。你也知道，发烧浑身没劲。可我也不能歇，没饭吃呀。我还要去打柴，我是个倒霉的人，还被狗咬了，我没有一点力气，就只能等死。你知道吗，就是这时候，小姐出现了。她真是天上的仙女，那个时候小姐也才十一岁，我永远也忘不了初见她的那一刻。她穿了一件红衣，见我第一面就是和我说，你怎么了，要看医生吗。后来就是小姐找人给我看的病。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我沈冲这一世一定要保护小姐，不要她受半点委屈。即使我性命不要，我也要护她周全”。
“后来我就到黄府当了家丁。我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就是想每天能够看看小姐，保护他。小姐对我也真是不错，就我这么一个小家丁，有什么好吃的小姐还经常会给我留一口。我在花园里种花，小姐爱花，经常去花园走走，我就经常能够看到他。就这么着，就过了七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快活。就这样慢慢看小姐长大，变成了一个大姑娘”。
“后来小姐去花园的时候就慢慢少了，直到有一天，小姐又去了，坐在凉亭里发呆，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我就对小姐说，小姐喜欢的花长得可好了，我就要她去看。小姐就对我说，将来怕是看不到我种的花了。我就问为什么。小姐告诉我他将来是要嫁出去的。我说，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小姐就笑，只有陪嫁丫头，还没有听过陪嫁家丁的呀。小姐笑的样子真好看。后来小姐的脸就红了，小姐就自语，他怎么还不来看我呀。那个样子那么温柔，那么甜蜜。我知道完了，小姐有了心上人了。她要嫁出去，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难过，我恨不得立刻死了，可是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是个什么呀，一个小小家丁，命都是小姐救回来的，我那里有什么别的念头，我就是想能经常看看小姐。现在小姐有心上人，我应该为小姐高兴才对”。
“我就对小姐说，小姐人这么好，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小姐就笑，夸我会说话。我也陪着笑，你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难过。每笑一下，就好像拿刀在我心上扎一刀。后来小姐回去我整整哭了一晚上，从妈妈死我就没有哭过，当时我都快死了，我都没有哭。不知为什么我就哭了，我就是想哭。哭完也就好了，只要小姐高兴，我就高兴。我的命就是小姐给的，只要小姐高兴，干什么我都乐意”。
“小姐大概看我会说话，就经常到花园来，我就陪她聊天，给她解闷。我知道小姐看上一个读书人了，读书人呢，了不起，也只有读书人才配的上小姐，那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小姐说他人很好，很有才华，给小姐写了好多诗，都是什么春呐，雨呀的，我是个粗人，这些都不懂，只知道小姐很喜欢，经常拿出来看。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现在家里有点穷，小姐说了，英雄不怕出身低，将来他肯定能出人头地。后来小姐给了他好多钱，让他去省城考试去了。小姐跟我说，这些可不要告诉别人，她是把我当成自己人才告诉我的。你知道我听了有多高兴，小姐把我当成自己人。我就激动，我对小姐说，这些话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告诉别人。小姐就笑，你不知道那个样子多好看”。
“就这么过呀过，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后来有一天，小姐没来，王管家倒来了，他黑着脸。让几个人把我抓起来，他们打我，说我勾引小姐。我就骂他们，说他们胡说，我说小姐冰清玉洁。他们笑小姐，说小姐都怀孕了。我不信，我骂他们，和他们打。他们就打我，后来他们就把我关起来，不给我饭，也不给我水。非要逼我说出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他们说小姐这段时间就和我在一起，我要不说就是我。我说不是我，他们也不相信。我知道是谁，可我答应过小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说出去。我就是死也不会说，恩公你是个外乡人，我又没有说那个人的名字，所以这个不算说。今天我终于找到机会跑了出来，在后来恩公就看见了”。
“你有什么打算”，张远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应该不会再打我了吧。我家的老房子还在，我想去那里住几天。有机会看看小姐。跟她说一声，沈冲什么都没有说。沈冲答应他的一定会做到”。沈冲又要给张远行礼，张远一个没拦住，沈冲已经磕了一个头，“恩公，我回家了”。说着摇摇晃晃的走了。
张远又留下二十两银子给那个医生，“他还会回来，到时候把这个给他”。
Ps 这一章感觉很沉重，写着写着自己都有些心酸。文中沈冲的原型是之前我的一个同学，喜欢一个女孩，暗恋了很久。一直没有勇气表白。后来那个女孩总是去操场上坐。我那个同学觉得是个机会，也就每天去，就那么看着她。结果很不幸，后来知道是那个女孩怀孕了，心情不好。人啊，有时候觉得好像幸福就在眼前，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