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匆匆结束,走了个形式。秀女里少了琴雅,如失了盐巴的菜,看起来再诱人也引不起玄烨动筷子的兴趣,勉强夹几口,卖个面子给含辛茹苦拉拔女儿长大的世家贵族。
纳兰性德担心阑珊,匆匆退了场,走到花园口被曹寅拽住,借一步说话。曹寅拉着纳兰性德直奔玄烨那儿,一路上低头走路并不解释。
纳兰性德以为玄烨找他有事,进了殿内玄烨没在,这才开口:“曹寅,出什么事了?”
“大事!”曹寅脸色凝重低语道。
纳兰性德一看曹寅缩头缩脑的样子就想笑,很没诚意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耐下心来洗耳恭听。
“纳兰,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曹寅迟疑道。
纳兰性德一拳打在曹寅身上,他没工夫在这儿瞎耗,还以为曹寅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谁知道他竟说出这么无稽的话。
“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你不信了,可是江南出的怪事又该怎么说?”
纳兰性德定住脚步,回身看着曹寅,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江南出什么怪事了?”
曹寅面色凝重道:“江南出了几起案子,官府没了头绪才上报的,皇上一听脸色都变了,硬给压下去了,封锁消息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可江南那边还是连续不断的出事,闹大了的话引起惊慌绝对能动摇社稷。”
“动摇社稷这么严重?”纳兰性德有些不信。“跟你说的鬼神有什么关系吗?”
曹寅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种事……人力不能为吧?”
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人都做不了的呢?人这么神通广大,动动脑筋什么事办不了。
曹寅思忖,竟不知如何开口,舒缓一下情绪,如实说道:“江南出了人命案,死的……全部是妇人……孕妇,死状很惨……怀胎七八个月,差几天就临盆的……腹中的胎儿没了……”
曹寅在描述时断断续续,几度平稳心绪,这等惨事目不亲见只是想象也忍不住恶心犯呕,人都是从母体里出来的,生就对孕妇有亲切感,只要感怀娘亲的人绝做不出这种事。
“什么?”纳兰性德希望自己听错了,他现在明白曹寅为何会联想到鬼神了。
几起案子中孕妇被开膛破肚,婴孩不翼而飞,看来凶手只是想要未出世的孩子才对孕妇痛下杀手的。可肉体凡胎模糊的血肉人要来有何用,自是有什么精怪之类的魔物吧。
江南出了这样的惨案,如不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被一些前朝余孽叛乱分子利用,鼓噪异端学说,舆论上宣扬满清乃异族鞑靼入侵中原,百姓犹疑不定人心惶惶之下,玄烨的龙位坐起来肯定不安稳。
纳兰性德想了一下,说道:“鬼怪之说在一些书籍上也有记载,但前人故事断不能尽信,这件事没有可循的蛛丝马迹吗?”
曹寅无奈道:“就是没有才可怖,脚印、手印、毛发、碎布、哪怕……哪怕尸虫蚁迹勘察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江南官府的官兵捕快办了这么多年案子,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要不是走投无路,搞得焦头烂额了地方官员也不会上报给朝廷的。
玄烨从角门走进来,方才他与孝庄太皇太后商量琴雅的事,耽搁了些时间,一进门便听见曹寅说的话,脸色一下便罩上一层戾气,江南出的这档子事,若是神鬼精怪那般无稽,说明他无能政事惹得天也看不惯,可分明不是!他虽比不上上古尧舜那样的明君,对自己的能力和赤诚玄烨是不容别人置喙的,他问心无愧!
玄烨沉声道:“所以朕让曹寅去探探风声,借回家拜访墨家二老时,暗地里查访以免打草惊蛇。”
江南不能再出事了,事态绝不可以公开扩大,可京城这个烂摊子拖得他走不开身,只能寄希望于曹寅。
纳兰性德说道:“要奴才一起去么?”
纳兰性德走了,阑珊就不能留在京城里,她冒冒失失的不叫人放心,况且鳌拜一直寻找机会想要对纳兰家不利。
玄烨摇头,说道:“纳兰阑珊救的秀女是鳌拜的女儿琴雅,朕觉得选秀的风波会祸延到他身上,你还是先留在京城,以备不测。”
纳兰性德心惊,阑珊招惹麻烦的本事可真叫人应接不暇。
“秀女可否平安?”纳兰性德着急问道。
纳兰性德真心期望秀女转危为安,若鳌拜的女儿死了,医治过她的人,一定会拿来给琴雅陪葬。白玉自然有脱身的实力,鳌拜不会与他为难盲目树敌,失女悲痛的鳌拜狠下心对付阑珊,她哪有命逃?太医难做人,动辄被降罪杀头的郎中还少吗?
“还昏迷着,不过有白玉在应该不会有大碍。”玄烨已派刘公公前去盯着,随时随地回报最新情况。
玄烨禁言把琴雅昏迷不醒的事捂了下来,传人告知鳌拜,琴雅深得孝庄太皇太后喜爱,留在宫中住几日,含混不清没有明提琴雅落选的情况。
接二连三的出事,让玄烨头疼不已,他想亲政的事一拖再拖,干什么都束手束脚被鳌拜牵制着,漕运,三藩,他鞭长莫及如隔靴搔痒,尽不了全力,心中对鳌拜的愤恨也愈加深,不管鳌拜为大清建立立下多少汗马功劳,现在成了他治国的绊脚石是不争事实。
人越老就会越贪,鳌拜一生戎马,荣光加盖,这份权力带来的便捷,让他迷失了身份,动辄凭恃老辈儿的威望教育玄烨,心可能是好的,却招玄烨烦。
自古忠臣也好,佞臣也罢,登上巅峰的人比比皆是,垂名青史福荫后世的的,数得出几个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前尘往事已不可追,先皇都长眠地下不理朝事多少年了,老臣子啊,该退你就退吧,挡我儿孙施展抱负,他生气着急上火拿你开刀,你再把我抬出来也不顶事咯。
曹寅浩浩荡荡带着仆从,护着他的心上人,箱子锦盒,马车华盖,脂粉珠宝,扎眼极了,声势浩荡的回家拜见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