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驾马奔驰,穿过京城繁华的街道,勒马停在一座别致的宅院前。府门上悬挂一张匾额,‘雅图阁’三个篆刻大字苍劲有力,显出执笔人不凡的书法造诣。
门口站立的家丁,看清马上之人,赶忙迎上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一个牵马,一个引着白玉进门,连通报都省了。可见白玉和府上主人感情交好。
“贝勒爷,公子等您许久了,说如果您来了,就让小的把您带去书房,公子在那儿等您。”家丁半弓着身子,恭敬地道。
白玉点头并不答话,慢悠悠跟在小厮身后。转过回廊,向着后院书房走去。
家丁本想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跟白玉套套近乎。攀上显贵的十三贝勒,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白玉沉默寡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煞得小厮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搜肠刮肚也不知如何向白玉献殷勤,家丁只好放弃,默默领路。
“少爷,贝勒爷到了。”小厮在门外,轻声禀告。
书房紧闭的两扇门,应声打开。一个面色白净,身着藏青色长袍衫,儒雅的年轻男子迎出门。
白玉与他相携进了书房,屏退侍从。
“应熊,找我有何事?”白玉坐上书桌左侧的檀木椅,问道。
“听说朝廷廷谏,上折子议黄白旗比武,不知你作何打算?”吴应熊开门见山。
白玉与吴应熊多年至交,牵涉到白玉的事儿,吴应熊自然多一份关心。他身为太傅,宫中的事哪瞒得过他的眼睛。
“置身事外。”白玉淡然,“我已经把白玉医馆封了,家里也留了五元在。白旗的人不会找到这里,你放心。”
“我只是想,白旗的人找不到你,难道鳌拜也找不到你?”吴应熊苦笑,没想到白玉做了这般打算。
“黄旗肯定会让纳兰性德出头,与他能较量的,白旗里除了你,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了。鳌拜最爱做顺水推舟之事,就算你有心要躲,他也会想办法逼你出来。既然都要上场,你又何苦绕个弯子玩?”吴应熊见白玉不愿提起此事,干脆把话说白,逼白玉直视。
“白旗与我有何相干?当年,谁又将我视为白旗一份子?现在想让我出力,哼,天下有这等便宜之事?”白玉冷笑,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嘲弄,十分的不屑。
吴应熊叹气,不知如何解劝,压在白玉心里的沉重,已经郁结。这个结已经困的死紧,现在想要解开也是徒劳。白玉一向沉着冷静,可一旦遇到和白旗有关的事,就会意气用事,丝毫不考虑后果!
“我觉得,这件事不仅事关白旗,还掺和了黄旗。白玉,鳌拜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你想看到的?当然,你可以选择。白旗输给黄旗,你的封地也让给鳌拜,这样可好?”吴应熊气极反笑,他最不愿见白玉这副被仇恨冲昏头的德行,恨不得一剑劈了他。
“你不用激我,其实你我都知道,白旗迟早要将封地让给黄旗。掌权者势必会为大清将来考虑,鳌拜说到底并无坏心,只是方法用错了而已。”白玉坦诚,他虽然不待见鳌拜,可是也并不会妄加断语,在背后说鳌拜的不是!
“原来你并没糊涂,既然这么清楚,那就该想到不争利益也争名的道理吧。白旗输局是已定,可怎样输法不由你说了算?你要选择白旗同你的名誉一起陪葬,这赌的有点大了吧。为兄劝你,不要这样糟蹋自己。”吴应熊叹气,冤冤相报何时了,白玉为何就不能放下?已然然逝去的,放手才会获得重生。
白玉微蹙眉头,吴应熊所说的他很明白。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念着的就是最佳的应对之策。黄白旗比武,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难。他有些恨,他不想理。无官一身轻的逍遥日子,好像只是多年来的一个假象。
白玉脑海里出现阑珊的影子,这个娇弱瘦小却混迹在官场的小女子,十分吸引他。白玉心里清楚,自己没有原来那么排斥白旗了。甚至,他可以为了促成阑珊的谏言,代表白旗接受挑战书。是阑珊改变了他的想法,还是,他不愿这么快放弃看阑珊好戏的念头?
“如果,我参加比武,廷谏是否可以无事?”白玉有了些些恍惚,冲口而出。
“当然。”吴应熊肯定道。“白玉,你和廷谏熟识?”
“算吧,”白玉扯笑,自己怎么会问出这等问题??“她---是个特别的人。”
白玉比武,阑珊当然就不用再对黄白旗之争负责,这是明摆着的事。
“我想静静,借助两天。”白玉不理吴应熊答不答应,直接宣布。
白玉想弄明白,自己愿意接受比武,是为了白旗还是为了阑珊。这么多年与白旗相悖,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放下仇恨。又或许,他只是想逗着阑珊玩也说不定。这个女扮男装的廷谏,给白玉平静无波的生活,带来一些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阑珊打了个喷嚏,缩了缩脖子,天已经入秋,夜凉如水。
“夜深了,去睡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看书。”纳兰性德拿过椅背上的长衫,披在阑珊肩头。
“我不冷,也不困。”阑珊强打精神,还是把衣服穿在身上,对着纳兰性德傻笑,“曹寅说我不能体会你的辛苦,我今儿就舍命陪君子,明天他等着输吧。”
“你睡吧,明天我告诉曹寅,说你没睡不就得了。”纳兰性德好心提议,阑珊在他身边,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哪还有心情读书,身上毛毛的,恨不得阑珊快回房才好呢。
“才子多奸诈,这话还真没错!嘿嘿,我,小女子说话算话,人品没有,赌品却不差。”阑珊回绝,重新趴在桌子上,盯着纳兰性德读书。
纳兰性德微叹口气,继续读书。这两个时辰他只翻页,字儿一个也没进脑袋里去。阑珊和曹寅赌什么不好,非赌他读书的时间,简直没事儿干了!
“表哥,”阑珊心不在焉挑着灯芯,“黄旗比武你要上吗?”
“应该吧,怎么了?”纳兰性德放下书本,彻底放弃读下去的念头。
“白玉,厉害吗?”阑珊有些担心,“你能不能不上?”
“听说他很厉害,我身为黄旗子弟,怎可缩在后面,不为皇上分忧?”纳兰性德大义凛然,对着阑珊笑了一下,“不会死人的,放心吧。”
阑珊眉头微蹙,知道纳兰性德有多忠心。白玉看着就不好惹,可是,说不定她可以劝白玉放弃比武。打定主意,阑珊决定明天去找白玉,那个家伙,应该不会大棒子把她赶出门吧,好歹她也是廷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