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却有阵阵不小的风,不时刮过丛林、山岗,掀起一片“沙沙哗哗”的响声,给这一带添上了些许神秘恐怖的气氛。
丛林中,不时闪出一星半点火光,隐约传出说话声,让人感到其中必有一种秘密的图谋。
丛林外,伫立着两个夜行人。两人均着黑衣,不过,不是那种紧紮短打,而是宽松袍衫,阵风吹动衣袂袍角,朦胧夜色中更有一种潇洒飘逸之态。
只听得其中一人道:“进哥,定是有人在此进行不可告人的勾当,进去看看!”
另一人答道:“行,瑶妹,听你的。”
话音刚落,两人如一对展翅大鸟,联袂飞进丛林。
江湖人云:穷寇莫追,遇林莫入。看这两人飞进丛林的曼妙姿态,定是轻功与武功俱臻化境的人,所以并不怕有什么人会伏击或暗算他们。
两人并不着地行走,只是在树上的高枝低杈中飞纵腾跃。丛林中的树木本不粗壮,一般均是碗口粗细,寻常一个人吊上去,准得树弯枝断不可,加之疾风劲吹,树枝摇曳,不易落准也不易着力。但这两个夜行人攀枝蹢叶,如履平地。而且,也不知是风吹枝叶的响声掩护了他们的行动,还是真的毫无声响,几个纵落,两人已到达林中的一棵树上。那树下就有几条大汉,却未发现在他们头顶上竟已有人往下窥视。
那树下不远处有三条汉子,均执刀伫立,似在把风放哨。在他们的脚边,有一个地洞,洞内不时有人用筐将新土递出,把风人将土倒掉,再将空筐递进去。那新土倒处,已堆起一个不小的土包。地洞内还传出掘土声和说话声。自然,这声音传到地面上已极微弱,只有听觉十分敏锐的人方能察觉。
其中被称为“进哥”的那人眉头皱了起来,他抬头向不远的一个山冈望去。看出那山冈是一处帝王的陵墓,因为四周不但有围墙、栏杆,还隐约可见一座飞檐庙堂。寻常大臣、富户家是决不敢修这样宏伟辉煌的墓寝的。
他运起“天籁传音”的功夫,向身边的“瑶妹”道:“不好,这是一伙江湖盗贼,在盗挖梁王墓!”
这位“进哥”并不是一位寻常人物,自然对汉朝皇族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梁王乃汉景帝刘启的弟弟,单名为武,死于景帝中元六年四月,即公元前一四四年,那已是六七十年前的事了。这刘武是窦太后最心疼的儿子,一向骄奢淫逸。这刘武未死时,财产甚巨,以万万计算。去世时,库存黄金还有四十万斤。其他财产的价值,跟这个数目相差无几。因此,谁都知道,这一座墓就是一座宝库,梁王入葬,肯定有大量珠宝作陪葬。这些盗贼打的就是盗宝的主意!
那被称为“瑶妹”的也用“天籁传音”回复:“怎么办?阻止他们?”
“好!”
“好”字从“进哥”口中喝出,用的是寻常答话,虽然低沉,已为下面的守洞人发觉。他们的“谁?”字还未喊出,那“进哥”已飘落在三人的身前,一待“谁”字喊出,“瑶妹”也落了下来。
好快的身手!
三个守洞口之人也非泛泛之辈。此刻吃惊不小,各各暴退数尺,瞪着三双惊悸的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手中兵刃,已作了迎敌架势。
看来“进哥”与“瑶妹”确是艺高人胆大。他俩本可以作偷袭,不但没有那样做,连腰际的剑也未拔出来。
那被称为“进哥”的注目静看了对方片刻,喝问道:“报上你们的名号来!说,为什么干这掘墓盗宝的勾当?”
那三人是威猛汉子,见只来了一男一女,俱脸露不屑之色,其中一人答道:“告诉你们不打紧,怕你们吓得尿裤,我们乃中州七虎是也!怎么,你们想蹚这次浑水?”
“进哥”与“瑶妹”虽未与这伙人打过交道,但也听到过这“中州七虎”因为这名头确实响亮。这些年来,他们抢劫,****,放火杀人,无恶不作,已成为公认的江湖败类。许多白道上侠义辈中人都欲除之而后快,只惧他们武功不弱,人多势众,未敢下手。
“是你们这伙歹徒,话就好说了。你们既然看中了这座墓葬,就干脆都躺在这里。”
方才答话的汉子哼了一声:“报个万儿听听,看你们是否有这个能耐?”
这人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已不敢轻视对方。他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敢于来蹚他们“中州七虎”浑水的,决非是江湖中二三流脚色。故而话还未完,三人已伺机发动,悄悄地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
须知,哪朝哪代,盗墓者历来被认为是惊动死者、夫地难容的事儿。况且这次盗的竟是梁王墓,要被官府所执,非处以极刑不可。所以,凡闯入他们眼圈中人,个个都不会放过,更何况这两人是故意前来挑衅的。因此在这三个彪形大汉眼中早把这两名不速之客判了“死刑”。
“进哥”与“瑶妹”知道这“中州七虎”历来不会单独作案,总是七人联手。江湖上要胜过他们的,怕数不出几名高手来。再说,他们既然要盗这样一座坚固王墓,聚七人的力量也是不够用的,那地道内恐还有十余人到几十人,今夜将有一场好战。思念及此,尽管表面上若无其事,面色却渐渐凝重起来。
被称为“进哥”的嘴里迸出了一句话:“你们可听说过太白山上的‘重阳人’?”
“重阳人”三字一出,把这三个彪形大汉吓了一跳。当今武林顶尖高手中,这“重阳人”夫妇怕是要排到一、二的位子上。那些名重江湖的一流脚色,很少有在他们夫妇手中走过十招的。所以黑道人物闻“重阳人”而色变,一点不假。但这两人很少涉足江湖,不知今夜为何闯到了这里?若是眼前站着的真是“重阳人”和他的夫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刚才答话的威猛汉子听对方报出万儿来,立即软了下来:“你真是‘重阳人’?”
“真的假不了!”
“你二位来此,还不好说,咱们将珠宝分作十份,孝敬三份如何?”
“不!”
“二一添作五?”
“也不!”
那答腔的威猛汉子突然色变:“怎么,全要?”
“嗯,还要几颗项上人头!”
那答话的威猛汉子被逼火了:“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吧?须知‘中州七虎’并非任人宰割之辈!”
“这点我知道,既然你们在此作案,被我夫妇撞见,我们只好管管这种闲事。”
“听了阁下这话,我们没的说了,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
“不错。”
双方正要各自发动,突然从地洞里跃出个人来。他双手一捧珠串金贝,嘴里还轻嚷着:“挖通啦,挖通啦,那里面东西可真不少!”
突然,这汉子煞住了话头。他已感到了地面上那股杀气,他惊异地看着突然现身的这两个黑衣人,手中的珠串金贝也掉落在地上。
“三哥,怎么回事?”蹿出洞口的汉子问道。
直答话的那个威猛汉子全身绷紧,力聚双臂,他双眼直盯着两个不速之客,嘴里回话道:“老五,快报告老大,地面上扎手”
这老五已知事态严重,纵身欲再跃入洞中,却已是欲进不能了。“瑶妹”已飞扑了上来。随着这一扑,拔剑,突刺,一气呵成,快若电火。老五的功夫也委实了得,一个拧身,硬生生跃退数尺,离开了洞口。谁知他快,“瑶妹”更快,那矫捷的身形飞过洞口,剑光飞旋,一击已刺中老五的胸膛。饶是老五闪避得快,没有洞穿,却已入肉五分,“啪”地跌坐在地上。
老三和另两条汉子,此刻也已发动。三人从三方直扑中宫,刀剑并举,来对付“重阳人”。“重阳人”往常甚少用剑,这次因对方人多,不想长久纠缠,故而拔出剑来。只听得“丁当”一阵响亮,接着是“喀嚓”声声,瞬息间那三件兵刃已被“重阳人”削断。
三人各各吃惊,一时愣在那里。
须知老三用的是一把厚背砍刀,即便削铁如泥的宝剑,也难在一招中将刀砍断。可见这“重阳人”不仅有宝剑之利,还有极其雄浑的内力,只有将本身真力贯于宝剑中,才有这般效果。如此看来,这场决斗必败无疑,还有什么较量的必要?
另两人有同样感觉。他们是“中州七虎”请来的黑道朋友,武功可列入二流行列。一试之下,竟觉自己如此不济,岂不身颤胆寒。
此时此刻,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别无他路,只得再拼。三人挥动断刃,重新扑上去发狠缠斗一副同归于尽的劲头,其威势可想而知。“重阳人”显然也略有顾忌,他运剑刺死一人,待另两人扑到时,连忙飘飞开去。
“瑶妹”知道“进哥”武功高绝,决不会有事。可她那颗心,仍对“进哥”过于关注,随时怕有不测,想上前助一臂之力。岂知得之桑榆,失之东隅。那老五胸上伤势极重,并未死去。这都怪“瑶妹”常怀仁义心肠,不忍过多杀戮。那老五趁隙猛地一蹿,扑入洞中,同时高喊了一声:“大哥,二哥,外面来了强敌”
听得喊叫,“进哥”与“瑶妹”都知道情况危急,立即同施杀手,飞快击杀了老三与另一名汉子。
两人毫不迟疑,一先一后,跃入洞内。
这洞深仅丈余,然后横向通至山冈墓穴。因挖掘者十分匆忙,所以宽窄得仅容两人并排儿爬过。那老五的喊声惊起地穴众人,一个个均知强敌在外,鱼贯爬行,想出洞增援。于是,打头的“进哥”爬行不几步,便遇一贼匍匐而出。双方迎面相搏,直来直去,已无击技可言。那“瑶妹”紧随其后,不时遇到一名被“进哥”刺杀的死尸,令她衣衫、手都沾满了鲜血和泥土,差点恶心得将胃中食物呕出。
就这样,她挤过了十余具尸体,终于来到墓穴的中央。那是一个用厚砖砌起的拱顶墓室,墓室的中央有一座平台,平台中央陈放着一具棺槨,棺槨两侧各有四只大小箱笼,其中有的刚被毁坏,那金砖银锭、珠串宝玉都显露了出来。
“瑶妹”并不关心这墓室内的存放物件,只关心“进哥”的安危。她见“进哥”已同五、六条汉子动起手来,便刻不容缓地扑上前去。
墓穴内有两只大缸,缸内盛满了油,还有长长的灯捻。灯捻已经点燃,在搏斗的掌风刀影里,发出忽忽闪闪的光,加上贼人手中的火把,整个室内一片通明。
这五、六条汉子中,不知那“七虎”中还剩几虎?只见被刺伤的老五,顾不得胸前一片血污,也咬牙拼战。其余人都知道此刻正值生死关头,网破鱼死,难免一搏,所以连话都没答一句,闷头力战。那“进哥”自然也懒得答话,“瑶妹”加入后,两人背背相靠,挺剑迎敌。对方六人,各拿着刀、剑、棍、锤之类兵器,将两个不速之客团团围住。此冲彼退,激斗不已。那乍合倏分的乱影,翻腾变化万千,刀剑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这六条汉子大都使重兵器,利剑难以削断,而且师出并非一家,武功杂乱,均是外家功夫高手,运锤舞棍,虎虎生风。“进哥”与“瑶妹”一时摸不清对方路数,只得先予防守,偶尔才进招袭敌。
十余招过去“进哥”与“瑶妹”早已看出对方武术路子甚杂,又无相互配合,破绽不少,破敌并不困难。两人于是将“无为剑法”施展开来,各划出半球光影,两个半球合成一球,护住了两人。那些劲装大汉虽然械重力沉,都难讨得半点便宜。
这几条汉子久历江湖,一个个见多识广,绝非庸手。其中一个大汉见此,惊呼了一声:“啊,无为剑法!你们真是太白太白山”三宇还未说出,他的咽喉已着一剑,嗓子一塞,人已倒地。“进哥”那剑在拔出后,犹自不停,滑向了另一汉子眼前。这汉子吃了一惊,用锤一拨剑刃,连忙暴退。谁知那剑被锤头拨动,又飞向另一侧,第三条汉子来不及阻挡,一条左臂硬生生被削了下来。
“瑶妹”见老五未死,剑如灵蛇,一个“白蛇吐信”,专向他攻到。老五身负重伤,脸色煞白,已成强弩之末,如何能挡住这一击?连忙跃退,他身旁两人,一个使棍,一个使判官笔,同时杀向“瑶妹”后背。那“瑶妹”身子怪异地一扭,避开击来的兵器,前蹿之势依然不缓。老五退得快,她身形更快,一击而中,刺死对方。利剑又突然回防,在那条铁棍上一砸,一个“转身旋风”,便杀向使判官笔的汉子。这汉子双笔交叉,想封住胸前部位,已是不及。长剑直刺中宫,只听得这汉子惨叫一声,一命归西了。
倏忽之间,“进哥”与“瑶妹”杀却三人,重伤一人,场内形势已变。失掉一臂的汉子,再难坚持,一跤跌坐地上。使铁棍的汉子竟是胆小之辈,连忙使出一招“乌龙摆尾”,转身而逃。“瑶妹”岂容他从土洞逃逸,身形腾飞,一剑追魂,劈下此人半个脑袋。与此同时进哥”也将那使铁锤的汉子击毙。再看那独臂汉子,已用手掌自击天灵盖身亡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这“进哥”与“瑶妹”连杀了二十余人,弄得全身血污。现在激战已罢,火光灯影,照着阴森墓室内的六具尸体和他们自己的身影,显得一片凄惨。
良久,他长叹了一声:“瑶妹,今夜我们是杀戮太重了!”
“是!”她深长地叹了口气,她伤感的情绪比“进哥”更重,但为了安慰对方,只得说道:“不过,倘若放走一人,这墓穴内的珠宝就会洗劫一空。这些人非良善之辈,有了这许多财宝,怕更要干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儿来呢!”
他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那具棺槨前,略作施礼道:“不孝晚辈刘进,参见曾叔祖。今夜诛灭诸贼,愿曾叔祖在天安息!”
原来,这被称为“进哥”的人,是汉皇室的子弟,名叫刘进。其父刘据,其祖父便是汉武帝刘彻。这墓中躺着的人,是汉景帝刘启的弟弟,武帝刘彻的叔叔。对于刘进而言,自然应称为曾叔祖。
汉武帝不失为一代明君,在位五十多年,早年曾采纳桑弘羊革新建议,重用名将卫青、霍去病进击匈奴,开疆拓土,创建一代霸业。到晚年祀神求仙,挥霍无度,在奸佞小人江充及外族女巫的挑拨下,与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反目成仇,太子被逼起兵谋反,史皇孙刘进便随父起兵。兵败后父子两人潜逃江湖,刘据终被杀害。这刘进历尽凶险,最后投入太白山的六通道长与五眼道长门下,学成绝艺,并与师妹卞瑶珠结为夫妻。他在江湖上行走,从不报真名实姓,自诩为“重阳人”,取九死一生,重新还阳的意思。这时的刘进,已是西十多岁的人了。
夫妻俩伉俪情深,卞瑶珠唯刘进马首是瞻。这墓中梁王刘武,广刮民脂民膏,荒淫无道,本为她不齿。见夫君祭奠,她不敢表示过分憎恶,只好淡淡说道:“进哥,像这种人,不祭也罢!”
“是啊!”刘进答道:“但他毕竟是我的祖辈。”
刘进与卞瑶珠察看全室,棺槨依然完好,八只箱笼有两只被打开,全是珠宝与皇室用器,其余箱笼,则是衣物、宫廷珍玩、书策之类。他两人淡泊名利,些许未取,只在书策箱笼中,挑了几部兵书战策、武功诀要类的书带走。
刘进与瑶珠各执火把,钻入这墓穴的侧室,一幅触目心惊的图画跃入眼帘。这室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白骨,有的骨架的双手双脚上还有锈迹斑斑的铁铐铁镣。不问便知,这些人均是家奴或筑墓民工,陵墓筑成以后,都做了梁王刘武的陪葬。想那刘武生前鱼肉百姓,死时又让这许多无辜者陪葬,连刘进这样的皇室弟子,看后也愤愤不平。
突然,一个奇观异象吸引了刘进。他惊呼道:“瑶妹,你快来看!”
卞瑶珠举火把凑了过来,顺刘进的手指看去,令她也大感惊奇!原来在一处墙角,躺着两具尸体,一具为一老者,这老者全身干瘪,已成僵尸,但皮肤未烂,骨骼未露,这倒还不算神奇。另有一具女尸,仍如一个熟睡美人,皮肤光洁白皙,面色苍白,一头乌丝长而柔密。看这具女尸,年岁不过十五六岁,奇怪的是身着的却是一套婴儿衣服。这衣服早已裹不住少女的躯体,线缝全被涨破,加上风化,已成了片片蝴蝶。这些碎布片根本盖不住那白皙细嫩的体肤,在两人眼中看到的,实是一个少女的裸体。
怎么会有这般怪异的现象?
要说这个少女死去了六七十年,为什么不和其他死者一样,变成一具枯骨?如若像那个僵尸老者一般,也还可信,断不会保持这样白皙鲜嫩,有血有肉的躯体。
假如是不久进入而死在墓穴中的,尤不可信!她只是一个人,又绝非盗墓者,如何独自能进得来?又为何事进来死于此处?
刘进蹲下身,扳开少女的嘴巴,嘴内空无一物,这更使他迷惑。他听说,如果死者穿上金缕玉衣,口内放一枚宝珠,可保尸体不腐。可这少女不但没有金缕玉衣,口内更无宝珠,即便有此两种,也只是尸身较难腐败而已,决不会有这般栩栩如生状态!
而这身破碎的衣服更是古怪,如果这身婴孩衣服是死者死时的穿着,那么难道人死后还会继续生长?
刘进把眼注视了瑶珠一下,像是问询。卞瑶珠也百思不解,困惑地摇了摇头。
毕竟是男女有别。刘进不敢去抚弄这死者的身体,他把这事交给了妻子。瑶珠跪下身来,将耳朵贴于少女的左乳,想听听是否有心跳,她失望了。但摸摸少女的身子,又感到体肤无处不充溢着弹性。
这时,刘进已将自己的三指搭于少女手腕的寸、关、尺三位上,像一个老郎中把脉。良久,他脸上的怪异神色更加浓郁,他似乎触摸到了极其细微极其缓慢的脉动。这脉动比入睡的人缓慢数倍也微弱数倍,只有像他这样的武术大行家才能察出,换一个旁人,是绝对感觉不出来的。
瑶珠此刻站起身来,火光中,她见刘进脸色是那样凝重、怪异、困惑,轻轻地问道:“进哥,你”
“好象还有脉,不过是太沉细了。”
瑶珠听得,大吃了一惊:“你是说她还没有死?”
刘进缓缓站起身来,皱眉沉思。良久,才说出这几句话来:“我听说,身毒国有一种瑜伽术,我国则称之为龟息功,人埋于地下,不吃不喝,可以”
瑶珠更是惊奇,一对秀目瞪得更圆更大。她年虽有三十八九,却驻颜有术,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像一个豆蔻少女。“难道说,她出自娘胎,或婴儿时就会这种内功?”
刘进苦笑了一下:“我比你的疑问还多。反正此女并未死亡!”
瑶珠道:“真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也许此女与我们有些缘分,来,我们试上一试。”刘进说罢,将这少女扶坐在地上,自己盘腿坐于她的身后,伸直右手,掌抵肾俞、命门、大肠俞、阳关四大穴位,然后吩咐道:“你掌输丹田。”
因这丹田穴位于女子的脐眼与****之间,刘进自觉不便。另外,他与瑶珠同练的是纯阳内功,实为一宗,所以尽管两人同施,并无冲突。
两人均是当代武林顶尖人物,其内功充沛、精纯,已达臻极,而又共同把握任督大脉,其威力可想而知。两人同时发功,将自身内纯阳内气,向这少女身中源源不断地输了进去。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刘进与瑶珠一抵掌授气,都暗自惊奇。他们原以为气入少女任督二脉,会有梗阻,需用大力冲开。谁知这少女全身穴位早已畅通无阻,两人之气一经输入,立即通达体内四维八纲,川流不息。这状况证明了这少女确非寻常混沌之人!
两人运功、输功,达一柱香燃完时分。
刘进与卞瑶珠力战群盗,已耗气力不少,再给这少女输功,竭尽全力,脸上显出了疲惫迹象,额头沁出了滴滴汗珠。再看这少女,头顶上出现一股氤氲白气,犹如一只白色蘑菇,经久不散,原来苍白无血色的颜面,渐渐红润起来。
又待了一会,听得这少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闭着的眼皮,似见有眼珠在里面滑动了一下,那薄而又似透明的眼皮,缓缓睁了开来。
瑶珠与这少女面面相对,这一切看得甚清。她喜出望外地叫道:“好了,好了,醒过来了!”
刘进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收回手掌。
这少女看清眼前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大感奇怪。她启开樱唇,慢慢地吐出几个字:“你们,是我”显见她长期未说过话,说起来倍感困难。
瑶珠轻拍了她一下,柔声说道:“好了,你醒过来就好了,先别说话,养养精神。”
少女见二人一脸和蔼可亲之气,便微微点了点头。倏忽间,她发觉自己身已裸露,陡然脸红起来。害羞是少女的天性,她见有一中年男子注目看她,禁不住心慌意乱。她想抓一把布片遮盖上身,岂知手的动作十分迟缓,抓起来的布片,在她手中竟变成了灰土。
刘进已知其意。他站起身来,走到墓穴的中厅,在箱笼里翻出几件衣服,抱了回来。那些衣服质料华贵,又密封在箱内,年代虽久,倒还可穿。瑶珠这时顾不得这些衣服是王妃的品服,连忙给少女穿戴起来。经瑶珠这一打扮,这少女又美了几分。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是快些离开吧!”
瑶珠点了点头,将少女背在身上,从“中州七虎”挖掘的洞穴中钻了出来。
为了避免再有人盗墓而找到这个洞穴,刘进、瑶珠两人将地面的尸体尽数掷入洞中,将洞用土填死,再扫清地面的血迹。全部工作完毕,天时已是微明。他俩一身泥渍血污,外加一位少女穿得又不伦不类,怕引起路人的怀疑,连忙背起少女,施展轻功提纵术,向附近他们栖身的客店掠去。
当年,刘武逝世时,窦太后悲痛欲绝,大叫:“皇帝果然杀了我儿!”又哭又闹,不肯进食。景帝刘启被逼无法,只得将刘武的五个儿子全部封王。长子刘买被封为梁王,首府为睢阳,即后来的商丘市。这睢阳久为封国都市,不但繁华热闹,连城门城墙都仿照长安建筑,只不过略为小些罢了。刘进与卞瑶珠此次是去胶东国,返回后暂息于此的,恰巧遇上了这一桩异事。
瑶珠背着那少女,三人奔近城墙,见城门方开,为免多事,两人都将轻功发挥到极致,飞扑城内。守城兵丁只见两团黑影如隼鸟飞过,倏忽不见踪迹。刘进、瑶珠进入城门以后,掠上房顶,飞屋跃脊,迅即来到居住的仙客来客栈,从窗户进入。幸得时间尚早,客栈还未有人起身,免去了不少麻烦。
两人换去秽衣,已到早饭时分。刘进与瑶珠不敢让此女立即吃饭,他二人吃后,吩咐店小二去药店买来一支人参。煎熬了,分三次给少女灌下,然后才让她进些粥食。如此四五天后,这少女已同常人一样,不但能进常食,也能行走说话了。
于是,刘进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他、瑶珠和那位少女,向太白山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