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望去，慕容烨坐在书房中一张宽大木桌前摆放的椅子上，以往的漫不经心和随心所欲尽皆敛去，面色肃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颀长的身体也坐的笔直端正，全然不像方才在宴会上的随意散漫。
这样的慕容烨，像是一把被拔出了鞘的宝剑，寒光闪闪，锋芒毕露，让云冷歌从心底里发怵，隐隐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慕容烨。
那他在外人面前的表现，都是他刻意的伪装了，可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知晓。
隐藏的秘事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卷进激进的漩涡乱流中，伴随着的将是永无宁日的争斗。
“世子这是为何？”云冷歌并未有任何动作，站立于书房门口，如古井般幽深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悠闲坐在椅上的慕容烨。
话没挑开，自然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自己打开了天窗，恐怕也只得踏上一条不归路了。
听到云冷歌模棱两可的问话，慕容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玩味光芒，岔开话题说道，“不为何，只是想让云小姐为本世子磨墨，权当是化解了你刚才大不敬的罪。”
见慕容烨不想解释为自己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云冷歌轻咬下唇，眯了眯眼，缓缓的走近书桌旁，听话的为他磨墨。
心中打定主意今日就当一回瞎子罢了，按照他的吩咐尽快做好他所要求的事，也好能早些回到宴会。
慕容烨如蕴星光，变换莫测，若有所思的看着云冷歌专心磨墨的小手，书房内一时间无声无息，只有墨与砚台唏娑摩擦的声响。
“世子，墨汁太多容易干涸，若是世子觉得够了可否带小女离开？”云冷歌持墨的手打着圈儿，目不斜视的盯着桌上墨砚，清浅的问道。
“说说看，你今日看到了什么？又是怎么想的。”慕容烨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云冷歌现在怀疑慕容烨是不是闲得发慌没事找自己玩呢，空口白牙的给自己捏了一个罪名把她带到这个寂静的地方就是给他磨墨，可他又好像没有要写字的念头，只是一味的扯自己摸不着头脑的一些问题。
见他问到自己今日所见之事，云冷歌磨墨的手一顿，心中盘桓的疑惑久久不散，小心答道，“世子天人之姿，臣女在园内偶遇世子，行了礼便告退了。”
这话说的滑溜适中，既没有说出自己跟着慕容烨来到栖乐宫，保全了名节，又道明跟他恰好偶遇，免得慕容烨给自己安一个睁眼说瞎话的罪名。
“不对，你与本世子在园内偶遇，很是相见恨晚，于是畅聊了一番。”慕容烨看着云冷歌玲珑有致的身子一颤，黒眸闪过一丝什么，却消逝的太快，让人来不及抓住。
见慕容烨面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根本就没有的事，云冷歌气结，看来自己低估他了，他不但是个小人，还是个无赖。
若自己照他的那番话回答，只怕会成了那练武场人人可射的箭靶，满城的女子估计恨不得抽了她的筋啃了她的肉，人人恨不得将自己得而诛之。
可慕容烨为何这么在意自己与他相处的这段时间，云冷歌心中一动，只怕是慕容也调虎离山，想让自己做伪证？
自己最不想就是卷进这前朝的斗争中，可始终避免不了。
“嗯，那不如实话实说？云小姐不必为难至此，也好，本世子向来诚实无欺，也不想满口谎言的瞎编乱造，照实说会好些，云小姐认为如何？”见云冷歌秀眉淡拢，手中磨墨的力道加重了许多，唇角为难的紧抿，慕容烨面不改色，从容浅笑继续说道。
一个普通的小姐不想竟也猜出了他的用意，看来她还不算太过无知，有点小聪明，让这样的人面对一些刁难的问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冷歌心头一惊，着实气恼不甘，他居然赞美自己诚实，若真是诚实的话，也不会说出相见恨晚园内畅聊的话了，而话中透出的威胁之意又让她蹙紧了细眉。
也罢，左右今日确是跟慕容烨在一起，也不算说了假话，至于他怎么想利用这点时间，就是他自己的事了，跟她没有半文钱的干系。
“小女与世子偶遇，不巧小女正好迷路，世子心善，沿途领着小女离开。”思至此，云冷歌掂量了两方危害的对比，两者皆不可取，于是说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希望这位挑剔刻薄的慕容世子能满意。
如果自己与慕容烨旁若无人的在花园聊天，传出的风言风语会说她主动勾搭慕容烨，想成为慕容王府的世子妃，不但会招来所有慕容烨的爱慕者的不满，忌恨，且自己本就风雨飘摇的名声更是岌岌可危，但若是实话实说，首先开罪了慕容烨这一条罪名就会让自己有口难辩，获罪不说那自己在相府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局面也会立马被打破，安身立命之所也会一夕倾覆。
更别提后面两人的独处书房了，如果旁人知道，云冷歌想想就觉得寒毛直立。
既然慕容烨不想写字，云冷歌也懒得做些无用之功了，停下了磨墨的手，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慕容烨，清亮明澈的眸中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放她一条活路吧，她都这么低声下气的恳求了。
慕容烨眉梢微动，难得见云冷歌如此谦卑谨慎的模样，可见自己确实逼她的太紧了些，寡淡的脸上划过一抹奇异的浅笑，既然目的已达到，也不想再难为她这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了。
慕容烨别有所指的缓缓说道，“云小姐很是聪慧，不过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免得前后矛盾失了这份天生的伶俐乖巧，本世子最是厌烦这种人，让我总是忍不住想将她丢到河里喂鱼。”
云冷歌眼神微微一凝，这是警告自己从一而终，说话不要前后不一，不然他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慕容烨权势滔天，在京城都可以横着走，想处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轻而易举。
云冷歌当然不会干这样的傻事，恭谨的福身，轻声道谢道，“小女明白，小女是个懒人，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不会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