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少峰、胡喧七人沿着涉云石铺就的长路慢慢前行,白衣飘洒,与空中的浮云共成一色,终消逝在云层之内。
石阶不穷,前路漫漫。
渐渐地,终无崖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难以再让人辨清崖上的任何事物。最终,一场突起的轻薄雾气将仅存的最后一抹残影吞并。
这七名男子身处在高空之内、云海之中,脚下的一切都已变得模糊,唯有浣冥湖水泛出隐约的淡淡蓝意透过遮挡的云雾,时而印入人们的视线中。
涉云石阶仍在不断地散发出淡淡的清绿色光芒,在云层所含水汽的清洗下,石阶变得更加润泽,溢出的光芒也是愈加清澈,成为这静静云羽中生动的镶嵌。
不知不觉,这七个人已行了近两个时辰,却均未感到有半点疲惫。
远处,一座漆黑陡直的孤峰破开层层包裹的云雾,携着多年的孤寂与神秘突兀而出,而这座山峰便是隐逸山的最高峰——只影峰。
只是,谁曾想到,竟然可以在缭绕的云雾中看到如此壮观绝妙的险境。
随着七个人向着只影峰慢慢地靠近,那抹隐藏的神秘也终于被人所看清。
只影峰陡峭高耸,巍峨惊悚,恍若天工之神用神界之刃一刀劈就而成,如此挺拔的高峰,让人很难解释它是如何形成的。
一些嶙峋的怪石不时从山峰的某个角落突现出来,更平添了只影峰的奇妙之感;另有一些珍奇的植物生长在其上,迎着寒风摇曳多姿,仿佛在向世人炫耀着它的珍奇与难得。
天工际奇,云起霜重;天工际奇鬼神弄,云起霜重只影寒。
终于、终于眼前仅剩下最后一节石阶,于少峰目光冷冷地看着即现的封顶,未曾止步回望,不含任何的犹豫与留恋,轻易便踏了上去。
苍穹深邃,世间广寞。
一座孤傲的山峰耸立在霄汉之上,身处之上,只会让人感到寂寞与身寒。峰下不远处围绕着不断浮动流淌的白云,这些云气十分的厚重,遮挡了俯瞰的视线,让人难以清楚峰底的任何草动。
只影峰顶更是一片萧条之态,薄薄的浓雾夹杂着细小的碎石与黑土,让空气变得昏暗难辨。滚滚狂风不断驶过,携带者着终年的寒冷与孤独,吹打在七名男子的身上,仿佛叙说着这座山峰千百年来深深的寂寞。
锁剑塔便孤立在只影峰上,瓦片早已破碎不堪,木门更是陈旧漆黑,甚至连塔上的木牌匾所镌刻的字迹也已模糊不清,如此破落的景象,竟如此的触目、如此的心惊。
这便是沉默着修隐派所有神剑的锁剑塔么?
它怎会如此的破乱不堪?
其中一男人前行几步,轻叩锁剑塔的木门,力道十分的微小,他害怕自己稍微用点力,便会将这个木门敲坏。
可是,即便这叩击之声再小、再轻,也可打破只影峰上常年的孤寂。
终于有人来这里了。
这是只影峰内心多年的期盼么?
木门轻轻开起,一名老者提着盏破旧的灯笼,慢慢从门缝的黑暗中走出。
早已褪色的黄纸、灯罩上破着的数个窟窿、散着的凄黄色的薄光。
一切都如此的萧条。
那老者的衣衫十分破烂,头发亦是卷曲散乱,也不知他多久没有清洗过自己的头发、身子与衣服。那飘散的头发更是将他的半张脸遮住,很难让人看清他的眼以及瞳孔中散发着的光芒,所能感受到的,仅是他脸上缀着的许多沧桑。
如此的容颜必然有着不爱言笑的性子。
而如此的性子定然会腐朽心中仅有的那片清明。
不知为何,于少峰看着眼前的这位老者竟有些许的亲切。
也许,是同为天涯沦落之人的缘故吧。
也许,这两个男人都为一团迷雾所包裹着。
那老者看了看七个人手中所持的‘神剑令’后,便微微摆了摆手,示意着身前的七个人跟在自己身后。接着,老者便转过身子,慢慢进入了锁剑塔的那片黑暗之中。
锁剑塔内,暗影习习,其内未有半点光明。
老者提着灯,寻着塔内的路慢慢行进,步伐较轻,而于少峰、胡喧七人步伐虽然略显小心谨慎,但举步间的细微之声仍是不住地在漆黑深邃的路上回荡。
是心太过小心翼翼,还是锁剑塔在诉说着自己的幽深孤寂呢?
烛光暗暗,难得半点宽敞与通明,让人很难看清脚下的路,也许,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久了,烛火仅仅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形式,它不过是在时刻提醒着自己。
“我还活着。”
那老者一句话也未说过,只是默默地引着七个人在漆黑的路上慢慢地行走。
时光静静,岁月放缓。
锁剑塔内只有沉寂。
七人中总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提心吊胆,是啊,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呆久了,人也会变成鬼的。
于少峰仍是面色冷漠,兀自地静静行走,他喜欢这里的感觉,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也许,那颗心也正终日像鬼一般地活着。
终于,老者停住了脚步。
七个人亦是停住了步伐,目光直直地注视着老人的举动。
那老者慢慢地取出破旧灯笼内的蜡烛,静静地将这里的油灯全部点燃。
黑暗所掩藏的场景终于被人所看清、看明,原来他们已来到一所大殿之内。
这里,满目疮痍。
多少年了,蛛丝早已遍布。
多少年了,徒有灯油长换。
只见,一柄巨大的石剑矗在地面之上,八条古旧的锁链将剑与地面相连接,苍老的阵法石刻遍布在石剑周遭的地面之上。
天元真如阵!
古老的阵印再度出现,如这石剑、这锁链、这锁剑塔般,古老而漫长,忘了起始,亦不会有终结,只是,在这个没有岁月流过的地方,起始和终结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阵法对所有的修隐派弟子都不陌生,天元真如阵,它象征着神圣与力量。
老者不对众人解释他们心中的疑问,只是兀自向前静静地走出几步,将体内的真息慢慢汇聚,周身散出的浓厚光芒将他落寞的身影包裹。
清光万丈,道法轩然,将大殿的每一处角落照亮。
七个人顿时心生佩服与赞叹,如此深厚的功力终是无法与如此寡言的人联系起来。
巨大的玄清之息在大殿内咆哮游荡着,老者向着前方的天元真如阵慢慢走去,而老者周身的光束亦随着他慢慢移动。
终于来至阵印的边缘,他慢慢蹲下身子,单手触在阵印的石刻之上,身上的玄清之气向着阵印散了开去。只见玄清气如细细的流水般,正在将地上的石印深痕慢慢填充,是的,一束清色神笔正在将古老的阵印再度描绘。
片刻之后,完整的天元真如阵终于出现在七个人视线之中,它的神韵亦是吞吐不息。
古老的阵法咆哮奔腾,引得空气轰鸣之声不绝,锁剑塔外的玄清之气亦是化作微小的粒子,摆脱了常年的孤寂,向着锁剑塔的方向迫不及待地飞去。
远远望去,一道巨大的清色漩涡正以锁剑塔中心环绕,漩涡席卷着巨大的能量,旋转不息,吸引汇聚着不断新生的玄清粒子,那些被吸引的粒子向着漩涡中心地带飘去。
这一夜,锁剑塔如天河星带那般璀璨。
大殿内的石剑在玄清气不断地注入之下,引得霞光万丈,一道清芒绽放而出,向着上方激射而去,直指天际,同时,剑身上不断有闪电迸发而出,沿着八条锁链汇入地表。
“啪!“
今日,锁剑塔内多年的沉寂终于被打破。
过了一会儿,石剑的光芒已经稳定,剑刃的表面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玄清气,如镀上了一面清色的平整镜子,而镜子内却不断有巨大的力量渗出。
老者慢慢起身,指着那柄石剑向七个人示意着什么。
他们已懂了老者的意思,经过天元真如阵力量的注入,那柄石剑的表面已形成了一道空间之门!
可是那所门会通向哪里?
里面又有没有危险?
很多疑问侵入了几名修隐派弟子的大脑,让他们犹豫不决,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剑就在前方,可这一步终究是难以迈出。
终于,一个身影静静地向石剑走去,大殿中凉风一阵,竟这般的冷漠,如人心。不知,这个身影曾走过多少自己都不确定的路。
一束诧异的光芒从老者散乱头发遮住的瞳孔中射出,直直扑向眼前走过的黑影。
于少峰冷冷地看着眼前石剑刃上散发的清色光芒,些许寒笑布于脸上,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想得太多,终究还是不明白,他坚定地向着眼前的这扇门走了进去。
石剑内部空间强大的能量流转不息,形成的巨光让于少峰难以睁开双目,令这个男子不知自己当前身处何处,下一刻,又会去往哪里。
此刻。
只有等待。
胡喧见于少峰面对如此险境竟还这般从容,惊叹过后,妒意渐生,他想要强大,可是怎能让这个男子总是事事超过自己,他亦向着前方的清光走去。
其余五名弟子见于少峰、胡喧都已进入,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那所空间之门。
周围如此的寂静,如此的安逸,只有在强光不断变换转动。
于少峰终于感到周遭奇异的亮光在缓缓减弱,当最后一抹光明消失后,他慢慢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让他不解。
是幻觉?
还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