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黑猫与自己越来越近,它慢慢靠近,月光被它踩在脚下,与黑战一样黑的发亮的毛色,但却有黑战不曾有的那种媚态,每一步似乎都要将这天与地醉腻在自己的娇媚中,可那眼里却有一丝丝的寒意,那透露着它真真的欲望,无尽的杀戮。它似乎在说,你真的要放我出去吗?你了解自己吗?你知道你从何而来?你可知道你所背负的是什么吗?
猫员外醒了,风吹开了窗户,落梅如雪般飘落进来,红色的头发上沾染了几朵粉色,猫员外只是直挺挺的躺着,双眼直视屋顶,还没有从方才的梦境中抽离出来。窗外一人探头看了看里面,用细长的烟袋锅敲了敲窗棱,慢条斯理地说:“起来,别想偷懒。”
猫员外一撇嘴,鲤鱼打挺,利落的起身,跳到窗户边,对着窗外的唐梦缠笑说:“师父,猫儿给您请安了。”唐梦缠皱着眉头,将细长的烟袋锅别到腰间,右手捂着鼻子,说“嗯,有点规矩是好事,去!先漱漱口,大清早的一嘴的腥味。”
猫员外洗漱之时,窗外的唐梦缠扫了一眼猫员外屋内的地面,居然有些飞禽的羽毛和血渍。加之猫员外一嘴的血腥之味,唐梦缠皱起了眉头,想来在夜晚猫员外又独自去室外扑杀猎物了。于是唐梦缠满脸烦愁的喃喃自语:“猫儿体内的杂气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一个不好,落得个只留猫性失去人性,这便无法收场了。”
风吹拂着唐梦缠的长袍,空着的左袖已经被风吹到了胸前,今天的风似乎格外大了点。此时唐梦缠突然一跃飞至阁楼的屋顶。
“小丫头,也算聪明,知道出其不意,不在晚上来,偏偏选个早晨,其实人刚起床的时候,往往精神最不容易集中,似我这等修气之人,睡着时却是最有警惕的时候。你能想到清晨来窃这只黑猫,确实聪慧。”唐梦缠说着又从腰间抽出了那细长的烟袋锅,叼在嘴里,手指着一黑袍女子,不用说,这便是燕兮。只见燕兮手里提着黑战,这黑猫儿被人拎着一副沮丧的样子,耷拉着脑袋,耳朵也盖了下来。看见唐梦缠只是可怜的喵喵叫。燕兮瞅了一眼黑战,想是知道盗取无望,索性放开了黑战,黑战一溜烟的跑到唐梦缠的腿边,用脸蹭着唐梦缠的腿。
“这不还是没有逃过您的法眼,别说废话了,动手便是。”燕兮说话这时,风吹起了她长长的黑发,白皙的脸庞,没有血色的双唇,双眼却出奇的亮,象是乌云遮月的夜里被点燃的烟火,便是那么亮,只看一眼竟有种感激涕零的错觉来,为自己能看见如此明亮的眼睛而庆幸,这种感觉实在过于奇怪,上次相遇,燕兮面纱遮脸,没有看清容貌,这次一睹真容,就连常常暗自沉迷于自己“美色”的唐梦缠也呆了一下。
“没想也是个俊俏丫头。”唐梦缠说着,一只手抱起了黑战,嘴里说着:“乖乖,又被这黑衣的坏姐姐吓着了?”黑战猫借人势,冲着燕兮一通张牙舞爪。
正在屋里洗漱的猫员外听得房顶动静,身形急速的窜出窗外,脚一踏窗外的梅树枝丫,借势一下就冲上了屋顶,这时唐梦缠已经与燕兮战到了一处,只见两人四周急速飞行着一群被燕兮幻化出来的乌鸦,就听得唐梦缠说:“猫儿原地站着,切记莫要接近,莫要碰着那些飞行的乌鸦。”燕兮似乎决心一定要一雪前耻,使出了浑身解数,包围二人的乌鸦越来越多,有的冲着唐梦缠就飞了过去,唐梦缠手中的烟斗轻轻一拨,那飞来的乌鸦便化作黑烟散去,但燕兮乘着唐梦缠格挡幻鸦进攻的时机,不时的手持匕首刺击唐梦缠的咽喉、双眼、左胸等部位招招狠辣,由于被鸦群包裹,猫员外不知里面的情况,而唐梦缠也有苦说不出,还是低估了燕兮的实力,以至于现在险象环生。飞来的幻鸦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而燕兮手中的匕首也是越来越急,那速度已经快到似黑暗的密室里突然把窗开了一条缝,阳光从那缝隙中射进来一样。匕首的寒光已经刺得唐梦缠快闭上了眼睛。有几次匕首已经划破了唐梦缠左胸的衣襟,贴着皮肤划过,这种命悬一线的冰冷,唐梦缠已经好几年不曾体味过了。似乎体内的杂气已经被这种危机的情况所激怒,唐梦缠突然笑了,眉角那粉色的梅花妆印记消失了,双目瞬间通红,那最让人惊奇的是,原本空荡荡的左衣袖的断臂处,居然瞬间长出了臂膀,那手臂似宝玉似白藕,而那手中还握着一把飞刀,样式很普通的飞刀,只是飞刀的刀身上刻有一朵梅花。
“你见过唐门的飞刀吗?恐怕连现在的唐门中人都很少见到了。”
那刀飞出去的时候,左袖的臂膀化作了万千的梅花四散而去,周遭的幻鸦被冲散的一干二净,燕兮也被冲击的连连后退,而那飞刀化作一道红光,穿透了燕兮的右肩膀,一瞬间的事情,等燕兮反映过来,已然觉得整个身体似被抽空了力量,她绵软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诧异地看着唐梦缠。
唐梦缠看了看重新又变的空空荡荡的左衣袖,叹了口气,说:“我不太喜欢使这一招,双臂完好的时间太短暂了。”
随后看了看地上的燕兮,又看了看呆呆站立一旁的猫员外,便从怀里掏出了吓得发抖的黑战,说:“去,员外在那里,今天发挥不好,让猫大仙受惊了,罪过罪过。”唐梦缠边说笑,边松开了黑战,黑战飞速的跑到猫员外的身边,钻进了怀里。
唐梦缠指了指瘫倒在地上的燕兮,说:“猫儿,把这女娃给我抱到阁楼的密室里。”
说完自顾自的跳了下去,回屋了。
猫员外听罢,便挽起衣袖走到燕兮身边。
燕兮气若游丝的说:“不要碰我,碰我,我就死给你看。”
猫员外歪着头看了会燕兮,心想,为什么我一碰你你就要死要活?我猫儿难道很臭,于是闻了闻左右胳膊,不臭啊,猫儿我很香的。心里嘀咕完了,又歪着头看着地上的燕兮,燕兮那对发亮的眼睛也暗淡了不少,但即便这样,却也多了几份江南水乡雾气萦绕的柔弱之美。可惜猫员外不懂,他只知道师父让他把这女娃抱到密室里去。
所以他准备躬下腰去抱燕兮。
燕兮细弱蚊声的说:“别,别碰我,碰我,我就……。”
没等她说完,猫员外已经抱起了失去行动能力的燕兮。燕兮看着猫员外,眼神尽量显露出凶狠来,可惜猫员外没有领会到她要表达的意思,就这样抱着她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燕兮用尽气力说了句:“谁也不能碰我的身子,你记着,莫要让我逮到机会,我一定杀了你。”
说了这句,有效果了,猫员外低头看着燕兮,看见燕兮的嘴角有血迹,突然觉得这女娃被师父打成这样也怪可怜,虽然她要偷黑战,但她毕竟是个女娃,还是一个孤零零的女娃。于是想着帮她擦掉嘴角的血迹,只是双手抱着她,无法去擦,当然对于一个一直把自己当作猫的孩子,自是有猫的办法,他伸出舌头帮燕兮舔干净了嘴角的血迹,而燕兮呢?终于承受不了这许多的打击,晕厥了过去。
晚饭时刻,唐梦缠用烟斗指着桌上的馍馍和羊肉,对着猫员外说:“给她拿过去。”
猫员外挠了挠红发,又将双手拢在宽大的袖袍里,说:“师父,你把她打成那样,她兴许就怕了呢,以后不会再来偷黑战了。放了她吧。”
唐梦缠看了看猫员外,面无表情的抽了口烟说:“你喜欢她?喜欢了就给师父说,师父强迫她给你洞房。”
猫员外一脸茫然的说:“啥是洞房?”
唐梦缠被烟呛的咳嗽了几声,说:“就是……就是……,就好比猫发情了,公猫和母猫生小崽子。”
猫员外一脸鄙夷的看着唐梦缠说:“我以为是什么呢?这是洞房的话,不用师父强迫,我自个去就可以了。你见过公猫要让母猫生崽子,还得老猫在一边帮忙吗?”
唐梦缠又被烟呛的咳嗽了起来,边咳边骂:“小……王八蛋……快给我送饭去。”
猫员外打开条案上的机关,阁楼一楼的书房里,一面墙开了,有楼梯通向下面。在地下一处铁牢外,猫员外将食物放下,铁牢阴影里坐一个人,看见了白白的馍馍,便将手伸了出来,白皙的手,苍白的那样柔弱,这手应该是被男人握在手里疼惜的,可惜,唐梦缠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何况他觉得对自己好,那便是全天下最怜香惜玉的事情了。
猫员外看着那双手只拿馍馍吃,便好心提醒:“还有羊肉呢。”
这时一张脸突然出现在铁栅栏边,面色憔悴,嘴唇苍白的似被冻僵了一般,即便这样,你看着这张脸还是会感叹一句,是谁残忍的将如此国色天香关在这冰冷的牢里。只是这罪魁祸首,正将花瓣散在木桶中,宽衣解带,哼着小曲美美的泡一澡。
燕兮隔着铁栏杆,恶狠狠的对着猫员外说:“你对我的羞辱,我一定加倍还给你。”
猫员外歪着头看她,许是心里又在嘀咕,我哪里羞辱过她。可惜还是想不出来,便说:“我几时羞辱过你?”
燕兮突然脸一红,那白似鹅毛雪的皮肤居然有微红的涟漪,就像风吹落了几朵红花与水中,随着微风在波纹中沉浮的水中花,那种想挽留却无能为力的美,岂不是最让男人心动。
虽然这些猫员外都不懂,但他也自有一些男人与生俱来的审美能力,不由自主的说:“你挺好看的。”
燕兮又将脸沉入了阴影之中,只说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