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地牢里的石榻上，仿佛又回到过去，那些血腥的夜，她满身血污回来，他却在院里烫了酒，备了菜，等她清洗干净出来。
那时的月光极美，梨花也开得极艳，有时候下雪，也不改地点，梨花飘落，美的似漫天的白蝴，凄凄美美，两人坐在树下，偶有梨花飘落在杯中，亦不拂去，连同酒香带着花瓣一同卷了下去，喝得半醒，只是那样的时光却再也回不去了，而那时的月光再也见不到了。
早早一直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她一直以为她是唯一的，因为整个组织里只有她白狐杀了人可以得到他的陪伴，只是后来，看到有别的女孩子也跟他一样，坐在梨花树下对饮，她方知自己认定的那一个唯一却并不是真的唯一，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找他喝酒，他也没有让她过来陪自己喝酒，再后来，他很忙，忙着接手主上的位置，而她也借故远离，两人终究渐行渐远，可心底的那一颗萌芽却渐渐生根发芽，逐渐长大。
今晚，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还没有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可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酒是白酒，依旧是熟悉的味道，早早捏着酒杯轻抿一口：“没想到师父还记得我的喜好。”
主上笑了笑，眼底的笑意一下子散进眼底，是他不常做的姿态，可是却做的极好，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曾失态，更何况小白面前：“你的喜好，我永远记得。”
早早似笑了笑，随即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酒意滑入喉咙，带出辣辣的疼：“师父，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像这样的坐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主上也颇有些感叹的说道：“你这几天都瘦了，多吃点。”
早早却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那个烤鸡的时候眼前一亮，却也没有吃，若是从前，她必定先撕了一个鸡腿，大口大口的吃肉，大口大口的喝酒，只是现在，她却吃不下。
“师父，我的事情要怎么解决？”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白，你别担心，师父会解决的。”主上却带开话题，同时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师父，那天你跟血刹说过，初三就是我的审判之日，我知道我任务失败，给组织惹了麻烦，又在尤里那里暴露了身份，给组织带了无法估量的麻烦，按照规矩，我唯有一死才能平息众怒，而你是主上大人，组织里的最高统治者，而我又是你的徒弟，所以这些天，为了我的事一定很为难吧！”早早端着酒杯，却没有再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慢慢说道。
“小白，你想多了，我不会让你死的。”主上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神色，急道。这些时日，确实，组织内的各方面的势力都在明着暗着逼迫他做出选择，而当日在血刹面前，他更是亲口承认了他会处理小白，但是那也不过是让血刹作一个见证罢了。
他怎么可能要小白的命，他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怎么样呢？终归她还是不属于这个暗黑的世界，她本该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却因为他的一已之私让她坠入永世黑暗。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我也活够了。”早早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主上手中的银杯晃了晃，洒下几滴酒滞，他看着她：“小白，你——”
早早没有说话，只是眉目如常的看着他，可是里面却添了几丝温情：“师父，不要因为我的事情烦恼了，不值得，只是小白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希望您能答应。”
“你说！”纵然失态不过是片刻，主上拢了拢心神问道。
“不要为难师兄，他所做一切都是因为我。”早早放下酒杯，自顾自又倒了一杯酒，她不知道喝了几杯，却没有丝毫醉意，只是觉得心口钝痛。
“小白，你喜欢他？”不知为何，主上突然问出这句话语，有些震惊，有些不可置信。
早早偏过了头，灯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色，粉色的唇因为沾了酒渍异样魅惑，勾人：“师父，你喜欢过我吗？”她问，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被风吹跑了一样：“这么多年，你心里有过我吗？哪怕一丝一豪，有没有喜欢过我？”
“小白，你胡说什么！”主上听到这些话时手指突然发狠的叩着银杯，却淡淡的训斥道。
“呵——”早早笑了：“我总以为我是特别的，其实我跟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私下里渴求着你的喜欢，其实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为谁动心呢，师父，你说对吧！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任何人，因为在你心中，我们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为你卖命的棋子罢了。”
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随着早早最后一句话语吐露，静寂的如同屋檐上的雪，伏在上面，一动不动，主上看着她，目光复杂，嘴巴张合了几次，却把想说的话吐露出来：“你说得对，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对你，对旁人，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我知道了。”早早答了一句，眉眼垂得低低的，酒意涌上来，一阵难受至极。
他看着她，心底刺痛，面上却作出没有表情的样子，就像每一次跟那些杀手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眼底深处终究还是藏了一丝温情，那么淡，那么浅，让别人窥不见，他饮尽杯中最后一口酒，突然说道：“小白，离开以后，好好开始，忘了这里的一切。”
早早觉得头有些晕，看着他，有些不解：“你，你什么意思？”
主上没有动，也没有伸手去揽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早早的身子晃了半晌，终究还是不受控制的倒在石榻上，带动一阵声响：“你……你在酒里下了药？”
他却没有否认，反倒轻轻点头：“对，酒里面有迷药，可以让你昏睡一天，等你醒来，一切的事情都会过去，小白，你也会有一个新的生活，重新开始。”
“明天呢？”早早咬破唇，鲜血流下，让她一阵清醒，她看着他，终究不是问出了口。师父这是准备让她离开吗，可是她如果离开了，明天怎么办？明天是处置白狐的大日子。
她如果离开了，他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