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了。
黑曜石燃烧的火焰映衬着陈默的平静的脸庞，温暖的感觉从火焰中弥漫开，淡淡的烟雾升腾，一触即散。啪啦啪啦的声音从火焰上的热石板上传来，一股淡淡的肉香飘荡在山洞里。
“哈哈，小子，哦，不对不对！大人，这个东西没吃过吧？这可是大补，会做的人可不多，来来，来一串。”胖子拿着一串丝状的烤肉，凑到陈默跟前，笑呵呵道。
陈默接过黑耀虫肉的烤串，突然问道：“胖子，你说我们能活下去吗？”
胖子愣了愣，旋即笑道：“能，就是有点难而已。”
“天冬要完了！是吧？”
胖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在陈默身旁坐下，沉声道：“雪兽集群而动，北冬戍卫军挡不住。恐怕，雪兽会踏平天冬，直接冲击奉天关，如果奉天关破，乾帝国的北方大门就敞开了。那时候就有好戏看了！不过咱们能不能看到，还是个未知数。”
“奉天关？奉天关不能破！”陈默语气决绝，腾身而起。
罗居西一怔，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微微翘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息，就如同一只蛰伏的猛兽，露出了他的獠牙。
陈默的话让胖子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很久了，自己居然还记得他，真是个奇迹。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
“奉天关不能破！除非我死！”陈默咬牙切齿，厉声道。奉天关之南，就是环月城，环月山上，就是奉天学院，小莜在奉天学院。
罗居西望向陈默，眼睛陡然睁开，一道精芒乍现。
“好！小子，敢不敢跟我玩次大的，赢了，就有可能保住奉天关，输了，可就要死在这茫茫北地。”
“有什么不敢！”陈默眼神凌厉，语气坚决。
万伊族的所有人被调动起来，一千多人再一次挤在山洞里，山洞中央有一个大洞。
罗居西在一千多人中挑出了五十个人，五十个人中只有二十三人是经过训练战士，原本被挑出来当做战争苦力的十人赫然在列。
罗居西让其余人回到各自的洞穴，带着陈默站在五十名万伊族人的前方，眯着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突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一把利剑缓缓出鞘，露出了他的锋芒。
“陈默，万伊族能在塔尔部落的强压下顽强延续，非常不易，这活下来的野人无一不是经过寒冷、苦役、饥饿、鞭打的磨砺，你知道这意味真什么吗？”
陈默站在一旁，“他们的生命力十分顽强！”
罗居西笑了笑，“对于一群常年生活在死亡边缘却活下来人，他们已经成为天冬世界当之无愧的宠儿。”
陈默怔了怔，突然想起殷思仁说过的话，面对死亡才是触摸筑基最有效的手段！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罗居西把陈默神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沉声道：“陈默，你会什么？军体拳和军刀法这种修身的东西就不要说了，野人缺少的只是修神之法而已？如果你想我们这群人，能够给兽人造成足够的麻烦，就不要藏拙，迂腐在乾帝国建立的那一套体系中，要是回到两百年前天下共修的盛世，还轮不到兽族屑小鞭挞人族。”
陈默神色凝重，修神之法拗口无比，野人们不可能在短时间掌握，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战斗力，这死胖子难道在骗人？
陈默死死盯住罗居西，罗居西怡然不惧，也死死盯着陈默。
“你有多大把握，能让他们掌握修神之法。”
“信仰的力量可以让愚钝的人更愚钝，也能让他们瞬间开悟。”
陈默凝思，良久之久，才点了点头，将《神启篇》告知罗居西。
“你说叫什么？”胖子眼睛瞪得斗圆，大声问道。
“《神启篇》”陈默再一次回答。
胖子目光呆滞，旋即回过神来，兀自点了点头，忽的盯向陈默。胖子的目光里多了许多东西，惊叹、猜疑、恐惧、讥讽，胖子盯着沉默看了很久，神色变幻，眼神锋利，让陈默很不自在。
陈默手执老族长的手杖，站在人群最前方，罗居西站在陈默身旁，正滔滔不绝，将《神启篇》传授五十名野人，野人们神色专注无比。
罗居西只听陈默讲了一遍《神启篇》的内容，而后再也没问过陈默《神启篇》的内容，一个人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在人群前方口如悬河，完全无视了陈默的存在。
然而陈默作为族长，还不得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野人的语言，陈默一窍不通，索性开始琢磨起炼神之法来。
罗居西语速飞快，陈默不知道罗居西告诉野人们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是神使从青峰带来的神谕，神谕能够洗涤你们心灵，能够让你们明见自我，获得无尽的力量。”
五十名被选上的人专注更甚胖子，神色亢奋，眼神炯炯。
短短一天时间，有四十名入选者神色肃穆，告诉罗居西，他们步入了神的领域，一旁的陈默愕然，仅仅一天入境窥神域，何其震撼！
当野人宛如看见了神迹，坠入疯狂，盘坐在洞穴中，闭目凝神，向着第二阶段触神凝神阳发起冲击。他们脸上平静，内心却炙热如火，心诚如一，赤子之心可见。
他们是野人，未曾开化，却也说明他们有一颗纯净的心，因此才能够快速入静窥见神域。
一名野人从地上颤抖着站起来，突然对着陈默匍匐在地，高呼：“噶加！”
“他得见神阳了！”罗居西撇嘴道。
什么？陈默惊愕无比，从修炼中退出来。
野人们高呼，他们看到青峰从他们的身体里幻化而出，散发神光，徐徐上升，高悬天空，青峰之阳普照天地，温暖和煦。
从他们的描述中，陈默分明明白他们已经步入第二阶段。
“怎么可能？”陈默踏入第一阶段之后，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凝聚神阳，进阶第二层。可是野人们仅仅一个晚上就凝聚神阳，这对野人来说是神迹，对陈默来说，也恍若神迹。
罗居西决定帮陈默补补课，胖子一改往日风格，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改变，他神色肃穆，讲经论道，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和莫名的威势。
“炼神，意达神阳，散识肉体，精神和肉身通达合一，到达对自身的终极掌控……”
胖子侃侃而谈，陈默盘坐，闭目凝神，认真聆听。
神域中，神阳散发光芒，照亮神域世界，和煦温暖，充满生机。
胖子的话如流水一般在陈默心头流淌而过，陈默依言而行，神阳炽烈燃烧起来，五条火舌从神阳延伸而出，扎入虚空。
陈默感到心肝脾肺肾五脏之中，产生一股淡淡的热流，这股热流，随着火舌吞吐不断壮大，渐渐有了一丝灼热感。
陈默不敢懈怠，缓缓加大火舌的输出，热流如同水流一般从五脏溢出，沁入六腑。
神阳渐渐暗淡，陈默的精力快速流逝，不过陈默依旧保持原来的速度，向身体灌注意识的之火。
腹中燃烧，热流开始流向四肢百骸，陈默只感觉星星点点的灼烧感，从身体各处传来，如同一粒粒火药在体内炸燃了一般。
当灼痛感渐渐淡去，热流涌遍全身之时，陈默已经摇摇欲坠，连神域世界都有隐隐不稳的征兆。
陈默咬牙坚持，额头青经暴起，嘴角抽动，集中精力，开始控制全身的热流流转。
遵循胖子口中的周天循环之说，徐徐摸索，神域中忽然钩织出一副人体脉络图，两条粗壮的大脉散发微光，尤为醒目。陈默控制热流，以那两条贯穿人体的大脉为主通道，疏导热流。
位于身前的大脉成为火舌主要输的出通道，五条火舌渐渐凝实成一股，将神阳中的意识之火灌输到此脉。而跟脊髓相伴的大脉汇聚热流，陡然形成一条颜色殷虹的火舌，反馈神阳。
热流沿着大脉流转，同时也沿着大脉的支流扩散、汇聚，循环往复，竟然构成奇异的循环，就如同血液循环一般。
当循环构成的那一刹那，陈默体会到了与进入超微感知状态时，一般无二的体内视野。体内的脏腑、肌肉、筋骨、血液，纤毫毕现，竟也能控制自如，端的神奇。
当热流流转全身，一股股的莫名能量也从身体中反馈回来，沿着身后的大脉汇入暗淡的神阳，神阳缓缓明亮，又旋即暗淡，如此反复，如同有呼吸一般。
陈默发现，神阳的明暗节奏，居然与心脏同步。此时，陈默能够完全在平常状态下，拥有超微感知的视觉和控制力，一般无二，比之从前，更加入微和相似。
陈默从神域中退出来，神色苍白，大汗淋漓，眼中难掩疲惫之色。
“初窥炼神，有何感慨？”胖子似笑非笑，淡淡问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对，确实不多了。估计这会儿，天北城已经被拔掉了，雪兽朝南涌去，兽人开始接管祖地，一切照着兽神大祭司的计划进行。”
“他们还有多久能够作战？”
“比你快，九人窥神域，其余全部凝神阳成功，其余人晋阶，也是迟早的事。”胖子平静说道。
陈默心中惊诧，仅仅两天！野人怎么可能这么强！
“不用震惊，融合了两个种族的优势，又有日此严酷的环境筛选，野人的潜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陈默点点头，却再次被罗居西的话震惊。
“一天后，我们出战，目标塔尔部落！”罗居西语气坚决，根本没有给陈默商量的余地。
陈默冷冷盯住罗居西，塔尔部落屠戮万伊族老弱，此仇不得不报。
然而，塔尔部落虽小，却拥有一千名左右的战士，战力不弱，用五十人冲击一千人，即使五十人都拥有准筑基的实力，这样的行为也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人的潜力是需要压榨的，想要阻止兽人，只有用死亡来驱赶你们落后的时间。”罗居西说罢，走出专供族长起居山洞。
陈默盯着罗居西的背影，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让陈默怎么也看不透的胖子，此时却展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魄力和胆识。
该不该相信胖子已经不重要，关键是，陈默已经没有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