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人表态,娄主任见此接着说道:“如果认为我说的可行,那就举手表决吧!”。
全体党委成员举手表决,通过了娄主任的提议。
符合招工条件的人,不到10人。最后,党委会经过权衡,把这三个招工名额定了下来:邮政局的名额,报了娄主任的小儿子——娄小忠。
娄小红当年学习成绩中等,年纪比我大3-4岁吧,身材中等,长得挺清秀,不爱多言,人很仁义,在当时的公社所在地的村子居住过的人们,无论是各单位的职工,还是本村的社员,对娄小忠都有一个很好的评价。
公路段的指标,报了高家窝堡大队的一个出身不好,父亲也是****,母亲在文/革中抑郁而死,年近30岁、尚未成家的刘姓青年。
农行的指标给了三哥。但表决时,僵持不下,关键时刻,娄主任说服了全体委员,大家才表决通过了三哥的报名。
据父亲讲,事后,娄主任到供销社以买东西为名,详细地对父亲讲了这事的经过。
党委会上,娄主任说:“我已经讲了多次了,农行的这个招工指标,是考试录用,刚才大伙儿提的这些人,我觉得不适合,考不上的可能性极大。鲍老师的孩子第一年高考入围了,尽管没有被录取,去年又参加了高考,虽说没有再次入围,但语文、政治两科拿了我们公社的第一名,应届毕业生也没有他的成绩高,我看这些符合条件的人中,只有这个孩子考上的可能性极大。说句自私的话,大伙儿推荐我的孩子上邮政局,我是从心里感激大家的。其实邮政系统的工作性质,大伙儿是知道的,表面很体面,而实际上,哪里有农行系统的工作体面啊!但我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孩子报农行的名呢?说得自私点,我怕自己的孩子报农行的名考不上的,这样,一是耽误了自己的工作,二是瞎了我们公社的报名指标。再从另一个角度说,人家鲍老师的工作资历,比我们在座的各位要深得多,一是新中国成立前参加工作的老同志,二是,错划****前,鲍老师是我们县当时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农村乡镇——新安镇中心校的教导主任,当年就是全县的优秀教师,这几年在全县的供销系统的岗位竞赛中,为我们公社赢得了极大的荣誉,其工作能力和水平,恐怕远远高于在座的各位,只是这23年的****把鲍老师给耽误了,否则至少早就该当校长或局长了吧!另外,这23年的****,也可以说是给鲍老师的儿子报名的资格,我们在座的各位,想一想,这23年的委屈是一般人能经受得了的吗?国家给的待遇,我们基层坚决不能打折!”
父亲听完娄主任的讲述后,说了句:“太感谢娄主任了,这次招工,孩子能考上、脱离农业生产的话,我们全家真的要从内心感谢您啊。”
又说了一会儿话,娄主任就借口买了点东西,故意拿在手中明显的位置,让进出供销社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回到了公社的办公室。
其实,当年父亲与娄主任神交已久,私谊还是蛮深厚的。
他们的私交源于1975年的秋季。
这一年的秋天,娄主任从三青山公社调到了聚体公社担任革委会的第一副主任,妻子也随着娄主任调到了聚体公社的粮食所当主任。
当时,家中人口多,生产队分的细粮很少,仅够家中来客人时做招待用。父亲一个人吃商品粮,当年每人每月只供应二斤大米,五斤白面,其余的是高粱、玉米面之类的。父亲一生勤俭,每月只是把粗粮领回家,细粮则是在过年的时候,集中把一年积攒下来的细粮领回来。
每次,当父亲去粮食所领粮的时候,粮食所的职工,都对父亲很尊敬的热情地打着招呼,客气地说:“鲍老师,您来了。”,父亲听后总是不太热情地回句“是的”或“嗯”嘴角微微一笑,便再就没下话了。
领完粮后,父亲临走时,也就那么一句话:“有啥东西要买的,到供销社去吧!”
时间一长,粮食所的乐主任总是觉得父亲怎么有点怪怪的,让人有点说不太清楚,心中很是疑惑。
人真是怪,越是疑惑,就越想弄清楚。
一次,父亲领完粮后,乐主任小声说道:“明明是个售货员,可大伙儿怎么都管他叫鲍老师呢?从来没人管他叫大名,并越是年老的人对他越尊重,可是这个人却又不怎么爱搭理人,我去他那买过几回东西,可是,他在卖货时,又和平时不一样了,待顾客很热情。把我弄的有点糊涂了,这人不是有病吗?上班时,一心想着为人民服务,可是不在班上的时候,与人见面时,总给人冷冰冰的感觉,我真有点琢磨不透鲍老师这个人。”
话说完了,却没有人应答,并且,看到大伙儿似乎还都有意的回避着这件事,乐主任
问了几次后,也没有得出明确的答案。
一天,粮食所只剩下主任和付货的老职工两个人时,乐主任,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抱着要解开迷团的想法问起了这名老职工。
老职工见屋里没有其他的人,话匣子便打开了。
“乐主任,我对你细细说说鲍老师这个人吧,大伙儿之所以管他叫鲍老师,是因为他在1957年前,确实是我们当地,也是全县有名的老师,听那些年纪大的人说,还是中心校的教导主任。只因为在1957年的反****斗争中,他成了****,后来劳动改造结束后,来到了供销社,咱们县里和这当地有很多人是他的学生,学生们见他都毕恭毕敬的一口一个鲍老师叫着的,所以,咱们这当地的人,认识他的就都管他叫鲍老师了。”
说到这里,这名老职工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鲍老师和人相处,外人看来有点冷,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这位老职工又故意的卖了个关子说道:“我琢磨吧,应该有以下这么两点原因。”,从说话的语气中能听出他的肯定的意思来。
乐主任一听,忙说了一句:“快,别卖关子了,这屋里又没有别人,话不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的。”
老职工一听,急忙回答道:“第一点是,鲍老师当了十年的老师,又是领导,对人对己,要求很严,于是闲话自然少了很多,但最主要的是第二点,鲍老师的家庭出身不好,57年又成了****,他怕影响别人的前途,从不主动和那些家庭出身好的人接近,不是惧怕这些人,更不是他清高,他是怕别有用心的人在政治运动中给人落下话把儿而影响出身好的人的前程。顾客买东西的时候,他对待顾客又特别的热情,这一点,我曾经私下里和鲍老师说过,他是这么对我讲的,‘对顾客的服务态度好,一方面是自己当了十年的老师,有耐性,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对顾客详细热情的讲解商品的性能、功能,在迎来送往中能解除烦恼,是一种释放。这么多年的****,让他的心饱受折磨,工资由当****前的53元,降到了40几元,家中人口又多,孩子又大了,他总觉得对不起家人,再加上出身不好,于是鲍老师为人处事,处处谨慎,在班上的时候,借卖东西时,交流沟通一下,班后,除了至亲外,从不轻易和别人交往。说句实在的话,在咱们这公社里,这么多单位,其实鲍老师才是最厉害的。”
“原来如此!”,乐主任高声说着。
过了一会儿,乐主任又说道:“这个鲍老师很聪明,这种处世哲学是对出身好的人的一种保护,工作中的这种热情,又是对自己的保护。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鲍老师挺服气的。”
老职工听完乐主任的话,甚是诧异。乐主任见此,问了句:“这样看着我,为什么?”
“这么多年了,许多领导和出身好的人,没有谁敢说佩服鲍老师的话,都怕话传出去而影响自己的前途。”
乐主任听人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失当,便回了一句:“许多中央领导不都是出身于地主、资本家家庭吗?但是,他们许多人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成了革命家,现在不是说,不看出身只看政治表现吗?”乐主任用这样的话把刚才的自己掩饰了过去。
乐主任这么一讲,这位老职工继续说道:“鲍老师这人真的很聪明,当年考国高时,考了个全县第一。他家的人心地善良,他大姐29岁那年守寡,有二个女孩,当时大的只8岁,小的5岁,大女儿是1960年的大学毕业生,是鲍老师他们哥5个给供出来的,这哥5个,把这娘仨一直养到两个外甥女结婚成家。当年,很多人家都吃不饱,多了三口人吃饭,是件多难的事啊?在咱们公社,鲍老师家,从前不是最富的,但鲍老师家的人做出的这事可是我们当地最善的,我们当地,没有人不知道的。”
“你知道鲍老师家的事,还挺多的呢!”
老职工看了乐主任一眼,还想继续说下去,这时只听乐主任说道:“对了,你刚才说鲍老师私下里对你说过他对人的态度,班上班下不一样的原因,但我没看出鲍老师领粮时,你对鲍老师多么热情啊?他这人这么的聪明,怎么能对你私下说这些呢?”
“这就是我想对主任说的下文了。”
“鲍老师的大姐夫家,是我们当地有名的大地主,RB垮台时,他大姐夫家因鼠疫一次死了7口人,哥5个,就老四活了下来,除鲍老师的大姐外,那几个寡妇都改嫁了。鲍老师所以私下里对我说了刚才我对你说的这些,因为我和鲍老师的大姐夫是刚出五服的本家。从鲍老师的大姐夫那论的话,我还得管鲍老师叫四舅呢!”
乐主任听后点了点头。
通过这次与职工的交流,乐主任对父亲有了一定的了解。
父亲年青时的体育和棋类游戏很好,是当年所在的二区体育和棋类大赛的冠军。娄主任也爱好象棋,时常在工作之余,到供销社,在没有顾客的时候与父亲下上几局,父亲时常说些幽默的小故事,通过这些,娄主任逐渐加深了对父亲的了解。
1975年和76年,全国进一步抓起了“农业学大寨”的高/潮,一些地区出现了过“左”的行为。当时的聚体公社亦不能免,公社的主要负责人很老道,只是表面应付而已,但却被批为“极右”,结果被当时全土岭县最“左”的副主任焦某人排挤到五七干校去了,公社的一些日常事宜就由焦某人负责。
焦某人一朝大权在握,便动员全公社的一切力量搞起了修建土水库和平整土地“修方田”的“大会战”。
这场大会战,为了加快进度,除了动员全公社的人力外,还把全公社的所有农用机械全部的调到了大会战的前线,结果柴油成了大问题,一些机动车辆常常因为断油而趴窝,公社领导很是挠头,经常是把全公社的人集中到了一起而机动车却因没油不能动了,结果误人误事。这种情况下,解决车辆的燃油问题成了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