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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一部寻风0009

正月十一到了,天还没有放亮,就听到了李家方向传来了鞭炮声,人们知道,这是李家告诉帮忙的人该到李家准备今天的一切了。

鲍德山骨碌一下子从炕上爬了起来,穿好了母亲早给他准备好的鞋和衣服。这鞋和衣服都是年前母亲特意找人给他专门赶制的。

德山戴了一顶黑大绒的平顶的两边卷沿的包了一圈黑色兔毛的帽子,上衣穿了一件土灰色的前面系着双排蒜辫疙瘩的对襟上衣,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的山东大布的略显宽松的裤子,脚上穿了一双黑趟绒面的掐脸儿的,包了白边的,足有半寸厚的千层底棉鞋。为了好看和走路时间长了而不累,他把棉裤的裤脚子用腿绷緾了起来。

这些行头,再配上他那1米80多的大个子,加上略显白里透红的脸,看上去煞是英俊。

中午刚过,送亲的车就到了,鲍希荣招呼着大家把送亲的人们迎进了新娘子暂时借住的屋子。送亲的娘家人和娶亲的婆家人互相引见着,说着话,不到半个时辰,新婚喜宴就开始了。

鲍德山,这些年来,还是第一次给人家干这种端盘子上菜的活,当时的盘子,是用约有半寸厚的松木板子做成的,宽约一尺二,长约有二尺半大小,里面装上各种碗筷等,上碗筷和上菜饭时要用双手高高的举起。这活,其实也是挺累的。

刚开始的时候,德山还真有点手忙脚乱的,手脚眼三者有点不合拍,走路时,嘴里还得吆喝着,因为不时的有进出的人,不知何时,说不上哪家没有眼力见、不知闲忙的小孩子在地上跑来跑去。

第一次干这样的活,开始时,让德山有点心烦,于是,在端空盘子回来的时候,他不时的借故踢着一些小孩子,好能为他下次顺利的上菜铺平道路。因为不停的走动,德山,很快就大汗淋漓了。由于出汗的缘故,本来就年青的鲍德山,更显得了年青英俊了。

送亲的人中,上了点年纪的人,不时的有人仔细的打量着他,有时,竟看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刚到点灯的时时候,李家院子里的各式彩灯就全都点了起来,真的称得上张灯结彩了,大门两侧挂着两对红灯笼,灯笼上贴着“囍”字。

院里院外尽是进出的人。

戏台上下不时传来阵阵的喝彩声。

多年看不到今天这样的场面了,今天的周村完全沉浸在吉祥、快乐、喜庆、祥和、热闹的氛围中。李家上上下下欢快的忙碌着,不时听到欢乐的笑声。小孩子在院子和屋里来回的乱串,亦不时听到被撞倒的孩子的哭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了,难以言表。

忙了一天的帮工们,在侍候好送亲和戏班子的人之后,才开始消消停停的坐下来吃饭。鲍德山回想着白天端盘子时自己的表现,时而点点头,时而摇摇头,有时还不自觉的笑一下。

要说这从前的结婚仪式,和现在大不相同,由于交通工具的落后,北方,送亲时,使用的多是马车,一天也走不上200华里的路。路途稍远点的,更是件不容易的事。送亲的人家,在男方正日子的头一天,要早早的起来,把牲畜喂好,带上草料等各种用具,车要用最新、最干净的,马要用平时调教得温顺,且毛色好看、拉车有力的那些体壮的才行,为了以防路上出现意外变故,通常情况下,送亲的队伍,会走的很早、很早。尽管男方家要多费时间、人力、物力来招待,但还是欢天喜地的——毕竟送亲顺利,心里有底啊!

为了表示对女方家人的重视,近半夜时,还要招待一顿夜饭,只是这顿饭相对于晚饭和第二天早晨正日子这天的,要简单很多,但彼此要的是种心意。尽管简单,但却要让男方的很多人受累。来主动帮忙的,当然是关系最密切的了,多数是亲戚或多年的至交了。

这一天,鲍德山脚不着闲,仗着年青,干点活不算什么,累了,缓乏的时间也快,用不上半个时辰,有时甚至只要歇上一袋烟的功夫,人就又重新生龙活虎了。

男人的本性,天生的爱动。送亲的人中,一些男人,在李家人的陪同下,不时的有人在院里院外、屋里屋外的来回走动着,同时亦向送亲的其他人传递着李家的各种信息和见闻。

送亲代东,是女孩的大爷,看了一会戏,觉得外面有点冷,就回屋休息了。可是呆了一会后,又觉得这新娘子借住的房子,因为又是烧水,又是做饭的,屋子又太热了,于是,提议先到新房子去看看,免得第二天早晨时,人太多,乱哄哄的。众人一听,便一个个的走了出去。

在李家人的引导下,也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才来到了新房。进得屋来,且不说这屋子是多么的宽绰,但看这新做的家具,顿时让人眼睛发亮,可以说,许多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好、这么漂亮、这么高档的家具,一些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人议论着说:家具做的这么好,师傅一定得很大年纪了,并且各自在心中猜测着。也有人说,师傅至少也得是咱张店的,有人说也许是济南府的。大家议论着、猜着。

李掌柜、鲍希荣、鲍德山他们听的清清楚楚的,但没有一个说这师傅是从哪请的。众人中,有的急了,问哪的师傅,李掌柜说:今晚保密,等到明天早上,典礼完毕,所有送亲的人都在时,再告诉大家,让你们来个惊喜。

其实,李掌柜所以不说是谁做的家具,是德山父亲、叔叔和李掌柜早就商量好的。

按照当时的习俗,新婚的女孩子,第一天晚上必须住在别人家,送亲的女眷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只有第二天典礼结束了,送亲的女眷才能进新房的,而女人们又是最在意新婚女孩子的家具的品位,所以,这几个人事先就料到,男眷们,一定要先过来看新房的。于是,事先约定好,第二早晨再告诉送亲的人是谁做的家具。

今天看来,这无疑是对鲍德山进行了最好的包装和炒作,这对后来鲍德山能够在张店乃至历城站稳脚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一会儿茶,就又到了大约一更尾二更头的时候了,这时,夜饭开始了。方才,来到新房的男子们,在礼让声中,又回到了新娘暂住的屋子里。吃饭时,一些男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看人家那家具做的,太好了,第一次看到,有的说可能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家具了,在张店也得是第一的,拿到济南府,恐怕也能上数的。

男人们说的这些,把那边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给弄没了,更把女人的好奇心,全给引了过来,一个个静静的听着。不时的有人在说:没问问是哪的师傅吗?

男人们告诉她们:东家说了,明天早晨告诉我们,还说师傅要来喝喜酒,到时还让看那师傅呢!

忙了一天的人们,收拾完就入睡了,因为明天还要起早举行结婚典礼。

十二这天,刚近四更天,李家那边便传来二踢脚的“叮当”声。

鲍德山在母亲的催促下,赶紧来到了李家。这一夜,鲍希花、鲍希贵、鲍希荣和李掌柜几乎一夜未睡,先是陪送亲的人说话,接着又陪戏班子的人吃饭,还有这帮忙的更要照顾到周全,把这些人全安顿好后,就要三更天了,几个人又合计了一下第二天的事情,觉得没有什么纰漏了才躺下。

典礼过后,该进新房了,昨晚没看到家具,却被钩出了魂的女人们,疯了似的往屋里挤,要先睹为快。

女人天生是感性的,进了屋的女人,第一眼看准家具后几乎无一不发出“啊”的惊讶声,然后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时发出羡慕的声音。

很快酒席开始了,主桌上坐着李掌柜和太太。

其他的桌子则由一些能说会道的和酒量较大的人来陪酒。喝到高潮时,送亲的人说:“东家,昨晚不是说,做家具的师傅要来喝喜酒吗?到现在,怎么还不见师傅的影呢?东家不会是骗大伙吧?”。

李掌柜哈哈一笑道:“哪能,哪能呢!”,“德山,你过来!”。鲍德山端着上菜的盘子来到了李掌柜的桌前,说了声:“李叔,还添什么菜?”。

李掌柜一听,这不是把话听拧了吗?随即骂了一句:“混小子,谁让你上菜了?”,“怎么了?叔不是让我上菜吗?”,德山反问了一句。

送亲的人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李掌柜一看,送亲的没太明白自己的话的意思,就对送亲的又说了一句:“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们是谁做的了吗?”。

一句话提醒了送亲的人,各个都惊呆了,只听有人“啊”了一声,并说“这不是昨天就端菜的那个小伙子吗?”,“他是哪的?”,送亲的人进一步追问到。李掌柜不紧不慢的说:“我们周村鲍家的鲍德山,过完年,毛岁才19,比我家的老三大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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