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晨悄悄走出高氏大楼，去绿化区找了个地方坐下，初夏的树下很阴凉，风也不小，吹得海晨手心感觉到丝丝寒意。
海晨的手心有不少汗。
抬眼望向要仰痛脖子才能望到顶得高氏大厦，海晨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这里是父亲一手打造的高氏帝国，他属于父亲，属于大哥，海晨很高兴来这里游玩，去研究所里做做实验，与博士们聊聊物理学，可要穿上西装到这里每天对着无数会议和报表？
不，我不要变成大哥那样！海晨摇摇头，这些年来，自从随义父来了这另一半球的国家，海晨从来没觉得义父和高俊大哥像今天这样难以捉摸。
很明显，这两个海晨这些年仅有的“亲人”都瞒着自己一些事。
原来成长是苦痛的，要是这个世界你都只看表面多好？许多“真实”难免很无情。
父亲前几年精明干练得厉害，可真当高氏步步走向顶峰，父亲却又好像不感兴趣了，如同有什么神秘的魔力，把父亲完全吸引了一样。
海晨揉揉脸，起身，躲起来猜测只会越来越乱，还是直接去问父亲吧。
父亲，当年海晨和高俊手牵手从充满各种尖石的地下洞穴走出时，那一身高级西装的男人没有理会浑身带血的儿子，而是温和地握住小海晨手表示感谢，摸摸六岁半的男孩头顶，问道：“你没事吧？小朋友？”
不，这样的父亲不会骗我。
进入大楼，这座宽广开阔的建筑物是海晨一点一点看着发展起来的。大楼一到十楼是项目部，负责洽谈与接待，有许多模型和接待室，十到二十是综合办公区，这里有行政、财务以及管理全球业务的中层。二十到四十层是公司最宝贵的部分，这里有无数实验室，各个项目中全是高薪聘请的各种科研精英、教授博士。海晨自己也有一间实验室。四十层以上，是公司核心部门，有几层是秘密，连海晨也没进去过。
这一切都是这些年一点一滴精心打造出来的，怎么会没有感情，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呢？除非，父亲有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
但来到52层找到父亲和高俊，面对两张熟悉亲切的面孔，海晨却忽然不敢问，心里某种直觉告诉海晨：当你问出这些疑问，也许很多事都会变化，包括这两个亲人，包括你的世界。
于是海晨说：“我想回家乡看看，我想换个环境一段时间。”
“去多久？”高俊皱起眉头，似乎对海晨要离开非常不满。
父亲抬手阻止了高俊继续说话，抬手摸摸比自己高出一头的海晨头顶：“孩子，你是个成人了，你当然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商界声名赫赫的高至峰目光炯炯有神，背手走在高俊和海晨前面，意味深长地说道：“每个人的一生都应该是自由的，不要被眼前的执念所封锁住，应该顺着自己心里的指引前进。”
父亲回头，好像下了什么决定：“海晨，你马上就18岁了，这样，今天我们提前为你庆祝生日，同时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和责任，我要告诉你一些事。”
高俊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在三人进入电梯后先进行了面部识别，然后用手指按下48。
48层，正是连海晨都没去过的楼层。
48层电梯门外面只有几间象征性的办公室，空无一人，父亲高至峰带着高俊和海晨来到最里面一间，轻轻打了个响指。
最里那面墙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裂出两道缝隙，然后对准四个角“收”了进去，海晨认得这是公司这两年致力研究的合成金属，最大特点就是当两块这种金属边缘接触时，其相互分子间距可以小到令人吃惊的程度，用来做大型“拼接”再适合不过。
墙里面是一扇银色的金属大门。
海晨心跳加速，呼吸也沉起来，门里面，应该就有父亲的“秘密”吧？
“来，”父亲像看出什么似的，把海晨轻轻往前一推，海晨的身影在光滑门面上映出来，一片绿光扫过海晨，接着厚厚的金属门打开。
“这里你都可以自由进出，对于你，公司没有任何秘密。”父亲温暖手掌拉着海晨手，大步入内。
门内部是一个篮球场般大小的实验室，除去各种仪器设备，房间中央用玻璃罩罩着一个玉一般的神像，大概有正常人半身高。
父亲看着神像，眼神极为复杂：“海晨，这一切，还是从我像你这样念大学时说起吧。”
“当年，我跟你一样在念纯物理，如果不发生那样的事，也许我到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科研人员，更不会会有高氏。”父亲走到神像外，背着双手，脸上也不知是回忆还是懊悔。
“我的导师自杀了，不，正确说起来，是被谋杀，只因为我们在一项实验中，发现了一样颠覆我们世界观，科技观的东西。”
“这种想法说起来不陌生，很多人都想到过，但真正你接触到它，并有可能把它变为现实的时候，那种震撼和兴奋完全无法用语言表达。”
父亲手指指扫扫，实验室自动天窗打开，父亲指着窗外蓝天：“海晨、俊，你们要知道，从人类第一次踏足外太空宇宙以来，我们的思维就走进了一个巨大误区----”
“我们用探索者1号，2号，3号，到达火星、木星，甚至飞向天王星，海王星，在无尽的宇宙中找寻可能，但好像目前人类终其文明，都走不出银河系！”
“孩子们，人类就如同在一张白纸上爬行的蚂蚁，银河系就是这张白纸，可整个宇宙是广袤的大地！”
“你永远只在平面爬行，怎么可能出去呢？”
“当年，我和老师就发现，宇宙其实是立体的，而并非一张“平面”，人类走不出去，是因为对宇宙的认知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
“如同人类广义的物理学所定义，宇宙最快的是“光”，我们计算光的极限，但也一直以平面在思考“光”，我们把所有的物质都用质量和速度来观察，没有人想过，“光”也是立体的，进而，在立体或者说多维的宇宙中，光可以只是一种载体。”
“换一种说法，我们现有观测物质的方法，只是整块拼图的一片，远非全部。”
高俊从旁拉过一张凳子：“父亲，您坐下说吧，小心你的心脏。”
海晨低头沉思，片刻，问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蚂蚁如果想去大地的另外一边，就要通过“光”做一架飞机，或者钻一个地洞？”
父亲看看海晨，微微一笑：“并不全对。”
“首先，不是假设，而是我们确认宇宙是非平面，立体的，多维度的，那么这样宇宙就充满了无限可能性。”
“再大胆一点，多层面的宇宙中，如果出现折射和反射，那会怎样？”
高俊咬咬嘴唇，脸上微有不愉，到这种程度，高俊知道只有海晨才能听懂，于是拍拍海晨肩膀，对父亲高至峰点头致意：“爸，我现在去安排晚上海晨的生日，您慢慢告诉他吧。”
父亲微笑看着海晨，皱纹里充满期待，对高俊挥挥手。
海晨陷入深思，喃喃自语：“宇宙如果不用固化的定律去理解，那么，在多维度的立体层面上，我们平面宇宙里的很多“质”就会变化，光也许会成为固态和液态，而……”海晨略一沉吟：“当光出现反射或镜面效果，另一个，或者另两个宇宙也就随之产生……”
父亲点点头，欣慰和欣赏地看着海晨，提点道：“液态的，在更高纬度，还有时间和空间。”
“啊！”海晨整个人被电流通过一样，忽然转身看着玻璃里面的神像：“他们就是这样来的，就是这样来地球的！”
父亲站起来，走到海晨身边：“是来来又去去！孩子，以前，玛雅人有灵媒问先灵：“你们在哪里？”先灵回答：“我们在你们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我所发现的第一个非现在文明的“机器”，就是在玛雅一座废弃的古神庙里。”
“海晨，当你明白宇宙可以穿梭这个道理后，就该知道，我们人类绝对不是唯一，科技和文明上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种族，已经有很多文明，更高级的智慧访问过我们，并在地球上留下过痕迹。”
“高氏能有今天的科技基础，就是我在玛雅发现的那个超文明仪器，和你面前这个，在你故乡发现的“文物”。”
“它就在你童年每天供奉的大石像内部……”
“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的“神”么？”海晨看着玉一般的神像，莫名的感觉流遍全身，原来是这样！如果不随父亲来到外面世界，学到这么多知识，那就算在家乡供奉这神像一生，也不会明白为什么！
“当然，”父亲手指轻轻敲敲玻璃：“以我们现在的科技知识程度，我费尽一生，也只解读了这里面科技的30%，剩下来的内容我做过演算，就算穷尽我一生，你一生，未来的500年内，都很难再有巨大突破。”
“所以，我另外产生了一个想法。”父亲闭了下双眼，好像在隐藏什么惊人的思绪，随即父亲两眼又睁开：“这件事，等你回完故乡，我再告诉你吧。”
“记住，孩子，人的生命有许多选择，不要让无奈和恐惧束缚你，随着自己心勇敢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