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跨入十一月，耳听着高墙外的枪声一日比一日密集，监狱里的囚犯们开始重新洗牌。“怕就是这周了，”瓦塔坐在我身旁皱眉道，“胖J的人我知道的已经超过30个。”
“K那边呢？”
瓦塔闷声说：“只多不少。”
K是监狱里的另一个大佬，胖J和他的矛盾由来已久，虽不能说水火不相容，也好歹磕磕绊绊的默许了彼此的存在，只是这一次，几乎是一夜之间K的手下反戈去了胖J处大部，且这些手下不仅反戈，还立马组织起来挨个将K的几员大将堵住，打得血肉淋漓。
事情的起因据说和外头有关，我断断续续的听囚犯们提及是什么北方联盟太怂了，原意大概不是如此，我的乌尔都语最近只在骂人方面有长进，很有可能是听错，只是狱警们的脸色确实一日比一日变得铁青。
“可是这和胖J有什么关系？”我半眯着眼睛问，自从毒打后我的嗓音就一直像破旧的风箱，嘶裂低沉。
瓦塔拢着袖子，眼望四角围墙框出的天空轻声道：“上周北方联盟终于向贾拉拉巴德开展了全面的反攻，并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我淡淡说：“打了胜仗是好事啊。”
瓦塔轻声道：“但为了庆祝这次胜利，北方联盟军捉了一户城中亲Muja军家族的三姐妹作为给士兵们的赏赐。”
“第二天三姐妹的尸体被遗弃在贾拉拉巴德郊外的公路上，姐妹三人全部被强奸了，咽喉被割开。有一个记者，不知道怎么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拍到了三姐妹死亡的画面，配了非常厉害的文字，并且发布了出去。”说到这里瓦塔深吸了口气，“随着这张报纸的投放，整个开伯尔山口的两边都炸开了。”
我问：“那个记者为什麽会恰好在那里？而且他怎么确定就是北方联盟干的？”
瓦塔摇头：“我不知道这些细节，民众也不关心这些，这件事情的重点是它点燃了仇恨，一种休戚与共，血浓于水的仇恨，过去很多人认为Muja军名不正言不顺，而现在，”说到这里他话峰一转：“胖J家族包括他的几个哥哥都是普什图族，支持Muja军的复国运动，而K则是亲北方联盟派。
我的脑中有东西‘啪’地闪了一下，“所以囚犯们打算要打一架泄愤？”
“他们不是要打一架，”瓦塔的语气凝重：“他们是要复仇。”对任何与北方联盟有关的人展开报复性的打击。
“胡图属于哪一派？”我问。
瓦塔微愣：“胡图？他虽然是普什图族，但那烂货哪一派都不是，他只认钱。”
“胖J的哥哥都在Muja军？”我再次问，瓦塔点头。
“哪个领导人？”
瓦塔眨眨眼，他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说，哈桑，也就是哈德尔汗大人能不能管得到他们？”我不是很了解双方的军队编制，但是我知道无论Muja军还是北方联盟，都是由很多的部落组成，否则当年的圣战抵抗组织也不会落得个风崩离析的下场，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哈德尔汗大人负责训练Muja军最精锐的中坚力量，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说到这里瓦塔已隐约猜到我想要说的，“你是说......但是”他刚咧开了一半的烂牙又收回去：“有关你的所有消息都递不出去，大人无法知道你在这儿。”
我说：“大人确实并不知道我在这儿，可是胖J不知道他不知道，至少他无法确定哈德尔汗大人知不知道，不是吗？”
瓦塔被我这一大串知道不知道绕得有点晕，“总而言之布头你是想诈胖J?”
我不是要诈胖J，我是要借刀杀人。
每个人都会变成野兽，只要你身在炼狱。
103
当我第一次和瓦塔说这些的时候，被他一口回绝，“你疯啦，这可不是你能干成功的事情，姑娘！”
“胡图想要玩死我，”我在黑暗中轻声说：“我想了很久，可是没有其他的办法，除非他死掉。我不需要你动手，瓦塔，只需要你帮一个忙，我得活下去，求求你。”
“我困了，你他妈的闭上嘴，小布头！”
瓦塔拒绝和我再谈有关杀掉胡图可能性，只是一个劲劝我：“也许他会把你忘掉呢？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而且监狱里总是有更加好欺负的鲜肉进来。”
然后有一天他在走道听到一个狱警在错身而过时对我说：“嘿，听说你找了个小个子保镖？”狱警笑着说，“那保镖让你以为一切安然无忧了？”
我紧绷着脸。
“谁也别想从胡图警官的手下逃走，他过几天就回来了，”对方语气亢奋：“我们都翘首以盼呢！”
狱警走了，我转身看到墙角的瓦塔，他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他们一直这样威胁你?”他粗声粗气的问。
“嗯，最近比较多，”我实诚的回答。
“看来他们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瓦塔的嗓音发闷，沉默片刻后他像自语般说：“我们该商量商量你的建议了。”
在操场的西南角有一处凹进去的地方，那儿堆放着一些杂物，是唯一一处可以说一些悄悄话不被听到的地方，在每天半个小时的放风时间里，我和瓦塔低着头小声地商谈。
“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瓦塔开门见山地说。
“有没有人曾经从这里逃出去？”
瓦塔讶然：“我以为你只是想干掉胡图。”
“那是计划B，计划A是逃出去。”
“你疯啦！”
我没有疯，我要杀胡图，杀胡图是为活命，但如果我可以越狱，当然越狱是首选。但是显然瓦塔认为越狱比杀胡图更难，简直是异想天开
“从来没有人从这里逃出去过吗？”我问。
“也不是，”瓦塔道：“曾经有11个人从这里逃出去，5个被当场击毙，另外5个被抓住送了回来。”
我没有说话。
“了望台一天24小时有阻击手执勤，如果有人逃走，他们就会被解雇，所以他们不会让任何人逃走。也有人尝试过翻墙，但那些都是带铁丝网的围墙，就算你穿过铁丝网，逃脱了机关枪的扫射，你是个外国女人，布头，你寸步难行。”这我知道，我还知道布劳顿河谷的荒芜和喀喇昆仑雪线之上的残酷。
“巴基斯坦不比外面，我听说美国欧洲是没有死刑的？我们这儿不一样，狱警会直接将越狱的犯人击毙，还有......”
“还有什麽？”
“所有越狱的人在外面都有朋友帮忙，但是你却没有，”说到这里瓦停顿了一会，“你甚至连护照都没有。”
是，我连护照都没有。“你刚才说曾经有11个人逃出去，5个被当场击毙，5个被抓住送了回来，那么还有一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