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25
已经是晓春清明时节了，石家庄的天气还是冷得变态，去年冬天任性的余味仍然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河北交通学院门口，大清早小帅带着一个煎饼一碗豆浆刚坐上58路公交车右眼皮就一个劲地跳。吃煎饼的时候右数第一颗门牙嚼到三片香菜，恶心地他想吐，当时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吐出来。喝豆浆的时候，卖豆浆的大娘糖放多了，喝一口，一反胃，又把喝进肚子的吐到裤子上，就是为了准备今天的面试昨天特意从集市上买的西裤。
在蔚县，有一种说法，鸡蛋和糖混在一起吃是能吃死人的。
吐出来以后，他左眼皮也开始跳了……
在今天以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小帅都觉得自己是被自由女神和关二爷眷顾的幸运儿，运气好的出奇。临近毕业，全班的人都在没日没夜的印刷简历，推销自己。只有小帅，随便从网上下载了一份北大与自己同名的高才生的简历，连名字都懒得改又随便贴到一家网站上去。本来想着过两天就回家啃老了，没想到昨天下午接到一家石家庄业内混得很拽的汽车销售公司的电话，人家说最近公司招人，人事部经理在偷菜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小帅同学的简历，觉得这个小伙子除了长得寒碜一点就没有别的缺点了，基本录用，今天去公司总部面试一下，走一下形式就行了。开始的时候小帅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让他下铺那哥们扇了自己六个耳光，挺疼的，才知道原来不是在梦里，没有在闻风饮雨。消息传出，整条楼道一片哗然，看着小帅笑得合不拢嘴，都觉得老天真是瞎了眼。
几家欢喜几家愁，小帅乐得明天会很好的时候，班里五个学习好的不得了又长得很有争议的超级女生却在一起抱头痛哭，觉得老天既然如此无情，就休怪五人无义了。简历上的照片虽然已经PS了很多遍了，可是每次看到还是想吐。如今像小帅那种不学无术之辈都已经名花有主了，自己这五朵金花却不知会花落谁家。后来一商议，觉得活着也没多大的意义了，远不如一死了之。虽然求死之路百花齐放，但不知为何现在的大学生还是热衷于跳楼这种由蹦极发展而来的自杀方式。五人也想那一跳的惊艳，既然活着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那就死了干脆。
在中国，活着的人的影响力远没有一个死人的影响力大，这算是一个民族的悲哀了。
问题是交通学院的楼太低了，跳下去摔死的机率太低了，这和从悬崖上跳下去摔不死还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传自己一套绝世武功的概率差不多。况且，五人长得太惊世骇俗了，平时为了不影响市容都不敢出门，这次从楼上跳下去若是吓着路人，万一吓死了呢？由于五人的爹没有一个叫李刚的，吓死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是会被枪毙的。那样死得就太不值了。
五人正犯难呢，又听到小帅要宴请全班的消息，客观地分析一下，暂时还是不跳了。既然生米煮成熟饭，那只有化悲痛为食欲，吃穷这个得志的小帅了。
由此可见，大多数中国人是看不惯别人比自己幸运的。
幸运和不幸是天平上的两个质量守衡的砝码，没有谁能一路上吉星高照，也没有谁会霉运连天。一件看起来万分风光的事往往都会变成一些温柔的陷阱，悲与喜永远都是一线之隔。
小帅现在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路无话，到了面试的地点，接待他的人倒也随和，问了他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比如问他谈恋爱了没，他说暂时没有，好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区区为情所困！又问他对象是干什么的，在哪里高就啊！他说，人家还没有谈恋爱呢，对象一说更是无从谈起。又问，有孩子了没，多大了。他说：……
这种大公司的人多少都有点神经质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带到人事部经理办公室，小帅上下打量这这位经理，同样对方也在打量着他。这才是真正的经理呢，肯定经常理发，脑袋已经秃得差不多了，谁看谁闪亮。
经理示意他坐下，不用紧张，他说自己不紧张，经理不解道怎么会不紧张呢，分明是对这份岗位很不重视。他说其实自己还是很紧张的。经理说不是告诉你不用紧张嘛，放松点好不好？还紧张吗？他说：……
经理大致看了下他的资料，说：你应聘的是汽车销售这个岗位，一会去销售部经理那报个到，先签份合同吧！在上面签个字，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小帅拿过一份合同，没来得及看，就听经理骂道：别磨蹭，快一点，别耽误我的时间。
小帅一紧张，随便在纸上签了个名。经理拿过来，满意一笑，对先前引他进来那人吩咐道：带这个小兄弟去销售部经理办公室，销售去吧！
比起人事部的华丽，销售部就寒酸多了，办公室外围着一群人，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估计也是一群刚毕业的大学生。感觉销售部办公室更像是哪家政府机构，被一群上访者围攻。
销售经理是一个风韵犹在的半老徐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粉装浓抹。小帅和那群营养不良的大学生站在她的办公桌前，她用主人扫视奴隶的那种眼神看着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都已经签过合同了，下午为你们安排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现在大家先交一下培训费用吧！每人一万！
听她狮子大开口，小帅差点吐出血来，疑惑地问：怎么还交钱？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需要什么培训费用的。
女经理不耐烦地说：合同上写着的，谁让你不看清楚的。
众人显然也被弄懵了，其中一个说：签合同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我们仔细看的时间。你们这不是诈骗吗？我不干了，我退出！
“想走？”女经理让那人给逗笑了，“想走也行，不过你既然已经签过字了，要毁约，就需要交付二十万的违约金。”
那人处事不深，还属于刚出校园以为只要法律武器可以保护自己就可以同一切不法行为作斗争的愣头青，他不知死活地为自己辩解：我不会给你们钱的，我只是想来找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既然你们不欢迎我，那我走。
女经理冷笑：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现在的形势，给脸不要脸，还以为自己是学校里的宠儿，家里的祖宗呢？你们，在社会上，狗屁不是！老娘今天把话撂这，今天不给钱，谁TM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她转身吩咐门外两个保安：这个小兄弟还是有点糊涂，你们带他换个环境，帮他反省一下，看看是要命还是要钱？
俩保安上前对那人一顿拳打脚踢，老实了以后像托死狗一样托出门外。
这下众人都蔫了，知道人家是来真的，几个平时在学校作威作福的学生干部吓得竟然小便失禁，面如土色，现在别说让他们给钱，就是把自己的八辈祖宗卖给人家都干，可是，一个穷学生又怎能一下子拿出一万块钱呢？
小帅反而冷静了，双方拉下脸来让事情浮出水面倒是好应付一点，他问：我们给钱，但是身上并没有带那么多的现金……
女经理说：你读书把脑子读傻了？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今晚以前把钱打给你们，随便用什么理由都行，就是别和我们公司扯上任何关系。如果这事传出去，我们倒是不在乎，就怕你们这细皮嫩肉禁不起我底下兄弟们的折腾啊！
众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只要能逃出这魔窟就好，至于父母怎样去筹集这一万，那就不关自己的事了。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只有小帅还是楞楞地站在那里不动，双手插兜，根本没有打电话的意思。在女经理眼中，这人不是胸有成竹就是吓傻了，不过看着平凡的小帅就算一枪毙了她都不相信他是胸有成竹。
“小兄弟，还有什么问题吗？”她确实很好奇，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小帅没有说话，却有人替他回答了：他是在想你们这群人渣值不值得他动手。
话音光落，一群黑衣人走了进来。带头的是一个穿着风衣戴墨镜的年轻人，话是他说的。看到他，小帅苦笑道：既然你来了，我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女经理惊恐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那人说。
“门外的人呢？没有人拦你们？”
“刚才有，不过现在没有了，我敢肯定除了这间屋子，你已经找不到一个能喘气的东西了。”
他说得很慢，怕是女经理听不清楚。他在笑，可是女经理想哭：你，都杀了，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崇敬地说：我们是蔚县梅老板的人。
女经理说：我也是张家口的人，能不能给我一条活路？
小帅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那人叹了口气，说：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干点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去骗那些学生呢？五哥，放过她吗？小帅说：好啊！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爷们，何况还是老乡，给她个教训就行，晓明，咱们走。
说罢，一行人转身就走，小帅拿过晓明手里的枪来回把玩片刻，眼睛眯成一条线，走到门口猛然回头冲着女经理甩手就是一枪。正中眉心，女经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和惊恐，刚从抽屉里拿出的手枪也滑落到地上……
走出电梯，小帅迎面一股血腥味，不禁皱起眉头：警察快来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得快点离开。
晓明问：这里怎么办？
“烧！”
警察赶来已经是一片火海，火势很大，连带着附近好几家酒店宾馆一并化为灰烬，从废墟中收到一百七十多具尸体。此事不小，惊动了市局局长乃至市长省长，河北省公安厅、石家庄市公安局一时间忙地焦头烂额。
此时此刻，肇事者却在火车站附近一家四星级酒店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晓明很高兴，给小帅把酒满上，他说：这次估计得让公安厅那群平时闲得蛋疼的人喝上一壶了。
小帅倒没有他那样乐观：纸包不住火，警察迟早有一天会查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得早点离开这里。晓明说：去哪？
“回家吧！”小帅说：已经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了，清明节快到了，我想梅老板也想让我们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