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秦恩善在电话中收到父亲送的新年礼物，一部手机一台电脑时；当明浩宁清在肯德基讨论还能送宁清什么礼物时；当祁晴溪在看到左晴黯的诗和《求学》，嘴里含着青苹果糖幸福的笑时。
在萍水村展寻却正在做着两难的选择，或者是对未来的选择。这一家人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话，现在就更加沉默了，展寻仍然是那件不合体的大羊毛衫，倔强的立在沉默的父亲面前，目光却投向别处，不忍心看父亲瘦小的身形和渐渐佝偻的身子还有慢慢斑白的双鬓还有那风霜满面的皱纹
展寻有力的捏着口袋里的两个五角钱硬币，像是要捏碎自己心中如潮水般的愧疚
元旦过后，学校放了一天的假，展寻和温晕就回家了
“展寻”沉默的父亲终于开口，“你先去学校，爸爸下午要到钱了明天给你送学校去”展寻父亲的话格外无力，不能赚足够的钱让儿子安心的学习，他有种无力的无奈
展寻捏着口袋的五角钱硬币，小嘴倔强的泯着，眼中的泪在打转，思考了良久，展寻轻声说，“爸，我不上学了，我出去打工挣钱，你们就不会那么辛苦了那么累了”
展寻母亲颤巍巍的走过来，爱怜的抚摸着懂事的儿子的头，柔声道，“小寻，不用为钱操心，这不离新学期还有两个月，下学期的学费会帮你凑够的，年底泥爸就能要到工钱了”
展寻倔强的摇了摇头，眼泪流了下来，喃喃道，“妈，我不上学了，你们不用劝我，我出去赚钱，你看爸都老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的腰，做儿子的怎么忍心...”
呜，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展寻哭出了声音
“懂事的孩子”展寻母亲用粗糙的手，拭去展寻脸上的泪，柔声道，“乖孩子，妈不累，你爸也不累”
“你们不累，我心疼”展寻倔强的看着慈祥善良的母亲小手拍着心口喊着，“这疼，这疼，啊”
展寻母亲也哭出了声音，不停的擦着展寻脸上流不尽的眼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儿子这么懂事，怎么安慰
“走”沉默的父亲沉声道，说着去发动那辆破旧的摩托车
“跟爸走”骑在摩托车上的父亲对展寻说
摩托车载着展寻一路冲出萍水村，冬季的风冷冷的吹在展寻的脸上，吹干了他的眼泪，却吹不散他心中的疼。看着父亲瘦弱的肩膀却要扛在这么重的负担，展寻把目光投向一边，不忍心看父亲一眼，也不敢和他说太多的话。这样的家庭就是这样，父子间不会有太多的话，因为都太懂事太敏感，都对对方有太多的愧疚，都怕会一不小心伤到对方也伤到自己
破旧的摩托载着衣服同样破旧的少年和中年人，驶过荒芜，驶过繁华，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人民广场停了下来
停好摩托车，父亲径自走向广场中央，展寻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紧紧的跟在父亲身后，走在这样华丽的广场展寻有些不自然。这样的摩托车，这样的两个人和繁华恢弘的人民广场格格不入
父亲在广场中央高高的大礼堂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展寻也静静的坐在父亲身边，不时有人对这样装束的二人侧面，真影响城市的形象
中年男人看着眼前遍地繁华，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有一丝的抽搐，是对儿子的愧疚
良久沉默的父亲开口了，“展寻，你用心的看看街上的行人，多看一会”
展寻答道“奥”他还是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
几个民工衣着破烂，一身灰尘，泥污，脸上头发上还有残留的灰尘、木屑和油漆，从繁华的街道匆匆而过，匆忙中带着疲惫，匆忙的仿佛怕晚到工地一会会少干点活少挣点钱，疲惫是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脸上有丝丝的麻木冷漠，是对辛苦工作的无奈和长久的忍受
看着这群人走过，父亲开口了，“展寻，爸爸没文化没念几年书，什么大道理也讲不出来，但还是有些话要告诉你，你看刚才过去的那些民工，他们辛苦不用说，整天风尘仆仆，赶东赶西，干着很粗重的活，赚不多的钱，甚至还要不到工钱，年纪轻轻就一身毛病。他们与这座城市的繁华无关，他们盖的楼房他们住不上；他们修的路跑在他们修的路上的公交车他们坐会遭很多人白眼；他们装潢的宾馆酒店他们一辈子也进不去一次，吃不上一次那里的饭，住不上一次那里的房间；他们建的银行他们进去取自己的钱会被保安紧紧地盯着会被营业员不屑一顾，一年到头都填不上一件衣服......他们活在这座城市尊严很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所以爸爸不想自己的儿子也像我一样这样过一辈子”
展寻沉默了，心在抽搐着，这些道理这些父亲的良苦用心他之前并没有想到
父亲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又说，“你再看那些有房有车的，他们衣服总干净整齐鲜艳，走到那里都可以挺胸抬头，他们可以抽芙蓉王，喝竹叶青五粮液，可以天天换有牌子的衣服，可以月月光顾名牌专卖店，家具家电都是最好的；夏天热了可以去农家乐乘凉吃吃野味，去海边游泳；冬天了家里有空调出门车里也有空调；他们愿意了周末可以去大酒店搓一顿；工作累了可以出去旅行度假可以住星级宾馆，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敢小瞧，敢不尊重。而那些民工呢，我们呢？这座城市的繁华文明与他们无关，他们就像这座城市的看客，只能看永远走不进这座城市”
父亲顿了顿又说，“爸爸也年轻过，知道现在爸爸为什么不抽烟不喝酒了吗？是不想抽不想喝吗，不是，是因为没钱，所以烟酒都戒掉了，爸爸没能走进这座城市，爸爸不想我儿子也像他老子一样走不进这座城市，只能做个看客，而与这大好的繁华文明无关”
展寻的眼泪缓缓的滑过倔强的脸庞，这是他懂事之后第一次听沉默的父亲说这么多的话
父亲看着眼前的繁华不容置疑的说，“所以你必须上学，才能走进这座城市去参与这里的繁华和文明；不上学了你只能跟你老子一样没出息，只能做个可悲的看客”
“爸爸希望有一天，我的儿子也衣着光鲜，有车有房，走在这繁华文明中，走在这群人中没有人敢小瞧，没有人敢不尊重”说着，中年男人眼中泛出异样的光芒
父亲顿了顿，喃喃道，“为了看到这一天，无论爸爸受多大苦，遭多大罪，受多少白眼，爸爸都能撑下去，放心吧儿子，钱会有的，不用为上学的钱操心，年底了爸爸就能要到工钱了，你的生活费下学期的学费都会有的。安心去上学，爸爸能行”
展寻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哭道，“爸爸，对不起”
父亲拍着展寻宽宽的肩膀一直没有表情的脸露出欣慰的笑容，“安心上学去，爸爸能行”
父子二人在繁华的广场格格不入，不时有人侧面蔑视，没有人看到这个渺小瘦弱的男人的伟大，父爱如山般深沉，不说不是不爱是深爱
父子二人回到家，见到温晕、左晴黯也在自己家，两人正在安慰一直默默流泪的展寻母亲，但是却没有效果
“阿姨这是五十块钱，你先给展寻”左晴黯掏出口袋里不多的钱递给展寻母亲
展寻母亲把钱又塞给左晴黯说，“你们都是展寻的好朋友，谢谢你们，不用这么帮着我们”
展寻父亲看到这一幕鼻子微酸，“不用了，钱我们会有的，展寻明天和温晕上学去”
展寻倔强的立于门外轻声道，“我不上学”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
父亲一惊，回头看着倔强的儿子，冲过去，一巴掌摔在展寻脸上
母亲冲过去拦住父亲哭着说，“你别打儿子，我们苦，他也苦啊”
温晕左晴黯也赶紧过去问，“叔叔，怎么了”
父亲被展寻的倔强气的有点喘不过气，看着倔强的儿子，父亲嘶声喊道，“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懂吗?你想跟你老子一样没有没出息，难道...难道你也想你未来的媳妇和儿子像你妈像你一样活的这么苦吗?”
展寻听了父亲的话，有力的呼出一口气说，“爸爸，你很伟大，你是好父亲，你说的话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懂，但现在你已经老了，儿子怎么忍心你再承受这么重的负担，还有妈妈的腰，你们不心疼自己我心疼......接下来该我了，爸把你的负担你的责任都给我，我年轻，我能承受的起，我也是男人，让我出去拼出一个大大的未来给你和妈妈”说着冲出院子
父亲听了展寻的话，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过男人苍老的面庞，展寻母亲已经泣不成声了
温晕眼睛有些湿润，冲过去扶住有些蹒跚的展寻父亲说，“叔叔，展寻很懂事，他一直是我的榜样，相信他可以的”
什么是男人，懂得责任的才是男人；懂得责任所以坚强所以勇敢；每个男人都该做个这样的男人，这样才是男子汉
这一刻左晴黯眼中展寻格外的高大，因为他是个男人更是个懂得责任，坚强勇敢的男子汉
父亲无力的靠着温晕蹲下，此刻他才觉得自己老了，自己并不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能再扛几年，扛到儿子上大学有出息，扛到儿子走进城市。老了儿子有他自己的路
沉默中母亲缓缓的走进房间，从古朴的衣柜最底下翻出那套自己陪嫁自己一直没舍得用的最厚的被子，又拿出一床厚厚的褥子，默默的为准备远行的儿子准备行李，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只有一颗颗眼泪不停的落下来
父亲无力的蹲在墙角，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看着这样的场景，左晴黯，温晕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温晕缓缓走向展寻母亲轻声道，“阿姨，你放心，我想过了，我准备和展寻一起出去，我们会互相照顾的，你身体不好不用太担心我们，我们都是大男人了”
展寻母亲凄然一笑，“你们再大，在母亲眼里都是小孩子，都需要照顾，做妈妈的永远不放心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流
左晴黯走出院子，在门口看见默默流泪的展寻轻声道，“想好了，真准备出去”
展寻微曲着身子，凄然一笑，“我没别的路可以走”此刻倔强褪去，是一个脆弱，没有方向，看不到自己未来的孩子。他的年龄也只是一个孩子，却在做着男人男子汉做的事情
左晴黯家，左晴黯拉开抽屉从底下翻出一本书，书中夹着两张百元大钞，又将口袋里的五十块钱拿出来，还有一张十块的放在一起。走进客厅看着电话犹豫了片刻，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小善吗，展寻和温晕准备出去打工，明天走，我们送一下吧”
电话那头秦恩善沉默良久沉声道，“不能改变吗？”
左晴黯无力的摇了摇头，“不能”
“好，明天早上见”
展寻家，慈祥的母亲几乎一夜无眠，给展寻装好被子，又装衣服，母亲对即将远行的孩子总会有剪不断的挂念，害怕他们到外面冻着了饿着了。外面的锅里还煮着鸡蛋
父亲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母亲给展寻赶着做一双布鞋，千层底布鞋，无眠的夜长长不过慈母手中的线还有眼中的泪
黎明展寻收拾好要带走的几本书和几个笔记本，看着窗外看不透的夜，觉有点迷惘，有点无力，我们该往那走，再怎么坚强，他也只还是个孩子，远方有我们想要的未来吗？我们需要走多久
看着母亲房子里一夜未灭的灰暗灯光，展寻眼睛湿湿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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