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距离我刚进学前班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本来我是不知道半年是什么概念的,但是我听郭老师说,我们每年都要上两个学期的学,所以一个学期就是半年。这半年结束了我学前班上期的学业,也迎来了上学后的第一个年夜和春节,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又得到了一朵郭老师奖励的小红花。
郭老师是我小舅娘的哥哥的老婆,也算是沾亲带故,她家就在到湖街上。已近年关,我经常跟着父亲去到湖街买东西,却是有想蹭油条的意思在里面,当然也要父亲问我吃不吃油条,我才会说吃。父亲如果不问,我是不会提油条的事,最多在油条摊前多看一眼。
每次在街上碰到郭老师,我都会有些小小的紧张,因为父亲总会指着我的鼻子严肃的问郭老师,他听不听话学习怎么样之类的问题。郭老师好像知道我很紧张一样,看了我一眼就会笑着对我父亲说,他很乖头脑又聪明什么的。然后,我的心里才松一口气,父亲脸上却是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郭老师会问父亲,今天上街来做什么等下到我家来吃饭云云,这话我经常听,但就是没见过父亲真去郭老师家吃饭。
其实如果父亲在上街的路上碰到熟人也会这么说的,父亲会问熟人去哪儿,熟人说了去哪儿后反问父亲,要是我家比熟人家离街上更近,父亲就会对熟人说去我家吃个便饭吧,熟人又会说我怕你家煮的饭不够吃,然后父亲说保管饭够吃只是菜不好,熟人会说等下忙完事再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与父亲这么对过话的人来我家吃饭。后来我才知道这只是大人间的客套话。
小舅的家就在离到湖街不过几分钟路程的上仓村,去到湖街上的大马路就经过他家门前,去县城的汽车会经过他家门前的大马路。我觉得小舅家交通太便利了,出门就可以搭去县城的汽车,小舅家颇为富裕也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周围十里八乡,我只知道他家里有个卡拉欧克厅。不但如此,小舅还会经常外出给人放电影,这在我看来是多么的神奇。
那时候,电影和卡拉欧克什么的,都是很稀有的玩意,我只听别人说起过却没真的看过,但小舅家放电影的设备我还是见过的。三姐从广东回来家里过年,给我讲了她看过的一部电影,说的是一只小蛇被放在一个神秘的箱子中被电击过后,身体暴涨,变成一条无比巨大的蟒蛇,蟒蛇视房子如玩具……三姐讲得非常详细,我听过之后对电影更加是期待了。
我学前班上期刚结束的时候,父亲回家过年给我买了我的第一套衣服,那是一套有豹纹的土黄色棉衣。大年前的几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我穿着父亲给我买的新衣服,在村口橘子园旁边的雪地上同父亲照了一张相。
相片上我戴着一顶小皮帽,身穿新衣服,坐在父亲的肩膀上,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父亲也在笑,只是明显可以从他的笑容中看到眼角的鱼尾纹。那一年,我六岁,父亲四十三。
很多时候父亲外出,我都会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当有熟人看到这情景时,就会指着我戏谑的问父亲说,这是你的儿子还是孙子啊。然后,父亲总是会将我拉到他跟前不急不缓的回答说,儿子也在这孙子也在这,说完脸不红心不跳。而那些本想取笑父亲的人听到他如此回答,瞬间陷入一片惊愕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知道四姐又没有拿到奖装时,我嗤笑着说,打摆子(真没用的意思),等我上学的时候一学期拿一个奖状。我知道读学前班是不算正式入学的,所以我认为自己还没有真正开始上学,况且那时候学前班是没有将装颁发的。姐姐们认为我大言不惭的话说得太早了,都非常气愤,我知道那是因为她们上学时都没有拿过奖状。
过年的时候家里很热闹,大姐带了男朋友回来,她男朋友家跟我家并不远,半个钟不用就可以走到了。大姐男朋友高又瘦,脸有点像刘德华,这是我当初见到他时的第一感觉,他跟大姐是在广东认识的。
后来我去大姐男朋友家见到有电视和VCD机时,顿时觉得大姐眼光不错,我更是想经常来大姐男朋友家坐坐,因为电视和VCD对我的诱惑太大了。通过了解我也知道,大姐男朋友的父亲是个小学教师,并且我在他家里还找到了许多记笔本,我很高心自己以后可以不用买笔记本了。
大年夜里天气有些冷,但是浓烈的节日气氛却是无比火热,往日夜晚瞎灯乌黑的村里在这一刻灯火通明。一声声突然响起的鞭炮声随时吸引着孩子寻求的步伐,在这个夜里以往不敢出门的孩子都满村跑。
父亲跟大伯、二伯和叔叔四人正好凑成一桌,在屋里烤火跑胡子,只见那一个个写在硬纸片上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字,我就有些昏昏欲睡。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却很不愿意睡下,因为我很想看看开财门迎财神时鞭炮连天的情景。
那个年夜,我终究是没能等到开财门迎财神就睡过去了,开财门迎财神一般要到凌晨零点过后,而我坚持不到晚上十点就睡着了。事实上,我每年都想见证开财门迎财神,却每年年夜都坚持不到那么晚不睡。甚至连鞭炮轰鸣咆哮的巨响声都没能让我醒过来,我觉得这是一件让我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