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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伍子胥(1)

伍子胥是楚国的名门之后,其父伍奢是楚平王的一品大员,且是太子的师傅,即太傅。其先人伍举曾辅佐楚庄王称霸诸侯,功绩显赫。所以,伍子胥是典型的贵族子弟。在这样一个优越的家庭长大成人的伍子胥,从来不知道吃苦受罪是什么滋味。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十分幸福。

不过,伍子胥的父亲伍奢并不放任孩子自流,要求孩子们习文练武,以便将来为国效力。伍子胥幼时与其兄伍尚一起习文,长大后,却对练武特别有兴趣,所以伍子胥到二十多岁时便是文武双全了。而其兄伍尚一直只对习文有兴趣。

本来他在楚国的前途是无量的,且不说他文武双全,即使他一无是处,就凭他父亲这个一品大员,太子的师傅,也绝对会给他弄个不小的官当。可天有不测风云,伍子胥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正在向他家袭来。从此,他将不得不背井离乡、亡命天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请听我慢慢道来。

一父兄遇难四处逃命

楚平王本是一个丧失人伦、易听信谗言的无道昏君,楚国朝中小人当道。而伍子胥之父伍奢却是一个像其祖先一样直言谏君的耿直大臣。这是伍家在劫难逃的根本原因。

费无忌是楚平王身边头号谗臣,他本来与伍奢一同为太子师傅,伍奢为太傅,费无忌为少傅。但他为了讨好楚平王,经常在平王面前进献谗言。太子因此讨厌他,伍奢也看不起费无忌这样的小人。因而,费无忌深恨太子与伍奢,伺机想除掉二人。

正好楚平王让费无忌往秦国为太子求婚,秦哀公遂以其妹许之。费无忌在路上打听到秦女有绝世之色,便打起了坏主意。他知道平王好色,欲动其邪念。回到楚国后,遂于平王前夸大其词,将秦女之美貌形容得犹如天仙一般,并说臣观美女多矣,从未见过有如秦女这样娇媚之人。

平王闻听秦女如此绝美,面皮通红,半晌不语,徐徐叹曰:“寡人枉自称王,不遇此等绝色,诚所谓虚度一生也!”费无忌看出了平王的意思,遂密奏曰:“秦女如此之美,王何不自娶?”平王曰:“此女本为太子娶,寡人娶之,恐有碍人伦。”费无忌曰:“此女虽为太子所娶,然尚未入东宫,王今娶之,谁敢异议?况秦女如此绝美,今后断不可再遇矣!”

平王本来就有此心,今经费无忌如此一说,便不再犹豫,遂自娶秦女,另为太子娶妻。

平王见到秦女,当即眼前一亮,心想天下竟有此等绝色美人,若非费无忌,寡人焉能享此艳福?再仔细观看那秦女,的确美若天仙,人间罕有,千娇百媚,与众不同,天下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不为这样的美色所动。

那秦女正当妙龄,不仅人长得如花似玉、美丽无比,且极解男女风情,说话声如银铃,十分悦耳;走路步态轻盈,犹如月宫仙子,且神态迷人,散发着醉人的体香。

楚平王一见如此绝美之色,早已不能自控,当即宽衣解带,尽情享受一番。秦女也明白,自己本来是要嫁给太子的,不想却跟了楚王,但作为一个远离家乡的弱女子,此时又无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

后来,见了楚平王,秦女倒也并不十分失望。因为,楚平王虽已年过四十,但仍然身体健壮,红光满面,焕发着活力。更何况自己的未来幸福,全在此人身上。即使有所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因而遂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竭力服侍、讨其欢心,弄得平王心欢意满,飘飘欲仙,似有腾云驾雾之感。

平王自娶秦女后,重赏费无忌。遂将大小国事委托费无忌一人,自己日夜与秦女饮酒作乐,男欢女爱,如痴如醉,乐此不疲,根本不理朝政。

伍奢多次苦谏,平王一味搪塞。但心里却越来越讨厌这个多事的老头。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在此期间,平王与秦女生了一个小王子。此子仪表不俗,且聪明乖巧;平王十分喜爱,视若掌上明珠。费无忌也在平王面前越来越受宠,平王对他言听计从。但他心里仍不踏实,他想有朝一日平王一旦驾崩,太子即位,必然于己不利,说不定太子即位后会因秦女之事杀了他。想到这里,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又想,假若让平王废掉现太子,改立秦女所生之子,秦女母子必然会知恩图报,自己岂不可以永享荣华富贵乎?

于是,费无忌便日夜在平王面前说太子的坏话,并说太子对王娶秦女颇有怨言,一旦发生兵变,彼有伍奢为辅,必将成为王之大患。平王开始尚不在意,但架不住费无忌天天在他面前唠叨,久而久之,平王也起了疑心。

遂将伍奢召来问之,伍奢知道是费无忌说太子的坏话,心里本来就有气,再加上他心直口快,刚直不阿,遂对曰:“王娶秦女已经有些过分,怎么还听信小人谗言,而疑忌太子不忠,于心何忍?”平王大怒,斥左右将伍奢绑缚下狱。

费无忌曰:“伍奢敢当面斥王纳秦女,说明他与太子早就对此怀恨在心。今太子见伍奢被囚,能无动乎?”平王遂派人追杀太子,太子闻讯连夜带妻子逃奔宋国去了。费无忌终于除掉了他的两个眼中钉。

但他想,伍奢有两个儿子,皆人中之英杰,若不斩草除根,自己还是睡不踏实。遂复奏曰:“伍奢被囚,他的两个儿子尚在,若奔他国,必为楚国之患。王可以其父为质而召之。”平王遂令伍奢修书召二子,曰:“二子至,活汝;不然,将杀汝。”

伍奢曰:“伍尚为人仁,召之必来;伍子胥为人能忍辱负重,有主见,且能辛苦,定成大事。他见来必与父并擒,必然不来。”平王不管这些,要求伍奢从速修书。伍奢只得修书召二子。兄弟二人见书,痛哭不已。

伍尚欲往,伍子胥曰:“楚王召我兄弟,并非想留父一条活命;他害怕我们走脱成为楚国之患,故以父为质,诈召你我兄弟。你我若去,则父子俱死。不如奔走他国,借力为父报仇。今若与父同死,此仇将永不能报矣!”

伍尚哭曰:“吾亦知去终不能全父命,然父召若不往,日后又不能报仇,岂不为天下人耻笑?”伍子胥亦哭曰:“与父俱死,毫无意义。兄决意要去,弟从此告辞矣!”伍子胥遂逃亡而去。

伍尚在牢中见到父亲,父子二人抱头痛哭。次日,父子果然被斩。费无忌闻听伍子胥逃走,遂入奏平王曰:“伍子胥逃走,后患无穷。王今可一面四处张榜悬赏缉拿伍子胥,有拿获伍子胥者,赐粟五万石,爵上大夫;容留或纵放者,全家处斩。并诏告各路关津渡口,凡来往行人,严加盘查。又遣使遍告列国诸侯,不得收留伍子胥。彼进退无路,纵一时不能就擒,其势已孤,安能成大事哉?”

平王大喜,准其所奏。遂画影图形,缉拿伍子胥,各关隘盘查十分紧急。伍子胥逃亡的过程中,闻听父兄被斩,遂放声大哭一场,然后望着京城父兄被害的方向拜了三拜。于是,乔装打扮,继续仓皇逃命。

伍子胥本想沿江东下,逃往吴国,他想楚国周围能与其抗衡的只有吴国。但路途遥远,一时难以到达。忽然想起太子建逃奔宋国,可暂往投之。遂向宋国方向逃奔,很快便逃离楚境,进入宋国。

寻见太子建,抱头痛哭,各诉平王之过恶。此时宋国正闹内乱,君臣相攻,太子建尚未见到宋君。伍子胥建议暂投郑国,再做商议,二人遂来到郑国。郑定公视为上宾,待之甚厚。二人哭诉其冤情。郑定公曰:“寡人兵微将寡,不足用也。汝欲报仇,何不谋之于晋?”太子建留伍子胥于郑,亲往晋国,拜见晋顷公。

晋顷公欲灭郑国,正愁无人为内应。今太子建来,便欲令其为内应,剿灭郑国。遂令谋士告知太子建其谋,曰:“灭郑后,就以郑地封太子。然后攻打楚国,为太子报仇。”太子建贪其封,欣然从之。

回到郑国后,太子建与伍子胥商议其事。伍子胥大惊曰:“郑伯以仁义待我,奈何谋之?况此乃侥幸之计,万一不成,必招大祸。”太子建曰:“吾亦许晋君臣矣。”伍子胥曰:“不为晋做内应,未有罪也。若谋郑,则失信义于天下,何以为人?若行此谋,大祸立至矣!万万不可行之。”

太子建贪于得国,遂不听伍子胥之谏。看来此人若当上国君,比他父亲楚平王强不了多少。建遂以家财私募骁勇,并贿赂郑定公左右,助其成事。左右受贿者中,有忠于郑定公者,将太子建与晋之谋告知郑定公。郑定公大惊曰:“鼠辈小人,安敢如此?”遂与谋臣商议对策。谋臣建议郑定公假意设宴招待太子建,就席间擒而斩之。

郑定公遂设宴招待太子建,建不知其谋已泄,欣然前往。三杯酒罢,定公曰:“寡人好意容留太子,不曾怠慢。太子奈何欲谋害寡人?”建故作镇定,曰:“从无此事。”郑定公让告发者当面对质,太子建无言以对。郑定公大怒,曰:“吾好意收留,汝竟做出此等禽兽之事,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喝令力士,推出斩首。

太子建的从人急忙逃回馆驿,言太子建被杀之事。伍子胥急忙携建之子胜,出了郑城,胜此时尚未满十岁。主、臣二人不敢耽误,直往吴国方向逃奔。一路害怕郑国来追,只得昼伏夜出,历尽千辛万苦,用了好长时间,才逃离郑境。

路过陈国,伍子胥知道此非驻足之处。遂继续往东行走,行了数日,将近昭关。那关是通往吴境的必经关口,属楚国管辖,十分险隘。原来就有官兵把守,近因盘查伍子胥,更是增兵添将,加紧盘查。

伍子胥与公子胜躲在树林茂密之处,寻思过关之计。忽一老者,径入林中,见伍子胥,奇其貌,乃上前行礼,伍子胥赶忙答礼。老者曰:“君莫非伍氏之子乎?”伍子胥大惊曰:“老者何以知之?”老者曰:“吾乃扁鹊之弟子东皋公也。曾以医术游于列国,今年老,隐居于此。日前曾见关上画像与君相似,故有此问。寒舍就在山后,请到舍下一叙。”

伍子胥知其非常人也,乃与其同到山后。伍子胥下跪曰:“实不敢相瞒,某确是伍子胥。今有父兄切骨之仇,誓欲图报,这位是太子建之子公子胜。老人家可有计让我君臣出关?”东皋公赶忙扶起伍子胥,曰:“今昭关防守甚严,必思一万全之策,方可无虞。”伍子胥复跪之,曰:“老先生果能使我等出关,日后必当重报!”

东皋公再次扶起伍子胥,曰:“此处荒僻无人,公子且宽留。容某寻思一策,送尔君臣过关。”伍子胥再拜称谢。

东皋公每日以酒食款待,一住七日,并不言过关之事。伍子胥心中十分焦虑,恨不能插翅飞过昭关。遂对东皋公曰:“某大仇未报,在此度日如年。先生高义相助,但不知何日能使我君臣过关?”东皋公曰:“老夫思之已熟,只待一人到来,便可送尔君臣过关。”伍子胥将信将疑。

晚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欲辞了东皋公前行,恐不能过关,反惹其祸;欲再住,又恐耽搁时日,所待者又不知何人。伍子胥心乱如麻,想起父兄被害,大仇未报,如今自己又被昭关所阻,不能前行,伤心不已。遂卧而复起,起而复卧,如此十余次,在屋里来回度步,不觉已到天明。

次日,东皋公叩门而入,见了伍子胥,大惊曰:“足下何故一夜之间须发皆白?难道是忧愁所致?”伍子胥不信,取镜照之,果然须发皆白。遂投镜于地,大哭曰:“大仇未报,何以须发皆白?难道苍天不欲伍子胥报仇吗?”——世传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愁白了头,非虚言也。

东皋公曰:“足下勿悲,此乃足下佳兆也。”伍子胥问曰:“何谓佳兆?”东皋公曰:“公状貌雄伟,见者易识。今须发皆白,一时难辨,可以混过俗眼。况吾友已到,老夫计成矣。”伍子胥问曰:“老先生计将安出?”

东皋公曰:“吾友与足下长得十分相像,仿佛一人。今叫他假扮足下,足下扮作商人模样,倘吾友被执,纷乱之间,公便可蒙混过关。”伍子胥曰:“先生之计虽善,但累及贵友,于心不安。”

东皋公曰:“无妨,吾自有解救友人之策。此君亦慷慨之士,不必过虑。”伍子胥与公子胜拜了东皋公四拜,曰:“异日倘有出头之日,定当重报!”东皋公曰:“老夫哀忠臣蒙冤,救其子脱离虎口,岂望报哉?”

伍子胥遂乔装打扮,连夜向昭关而行,天不亮就到关下,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关。东皋公的友人果真被守关士卒认作伍子胥,当即抓住。关内外士卒、百姓听说抓住了伍子胥,一片混乱,皆欲一观伍子胥之容。伍子胥与公子胜乘乱夹杂于众人之中,出关而去。

伍子胥混出关后,继续向东而行,一路上可以说历经千难万险。你想,伍子胥不仅自己要躲避楚兵追杀,还得照顾不到十岁的公子胜,其逃亡之艰难可想而知。但他一心想着报仇,不断地提醒自己:必须活下去,千万不能退缩,更不能死,死了就一切都完了。正是这种不死的斗志,支撑着他,克服了逃亡过程中的一切艰难险阻,使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在逃亡的过程中,伍子胥还大病了一场,险些丧命,多亏一家百姓照顾他。年龄不到十岁的公子胜也经受了严厉的考验。他们身边带的钱已全部花光,主、臣二人只得一路靠乞讨为生,来到吴境。他们终于逃离虎口,这下再也不用担心楚兵追杀了。

二屈身仕吴等待时机

伍子胥与公子胜来到吴国,已是身无分文,不得已,继续沿街吹箫乞讨为生。想进见吴王,又无人引见,只得暂且忍耐,寻找机会。过了好长时间,才经人介绍,见到了吴国国君。

此时吴国国君是王僚。公子光心中不服,认为自己才应该被立为国君。于是,他欲杀王僚以自立,只是势单力薄,无从下手;遂私下里招募贤才、勇士,欲图大事;听说伍子胥来到吴国后,本想收归己用。不料伍子胥已由他人引见,进见了王僚,心中不悦。公子光知道伍子胥是天下少有的智勇之士,害怕为王僚重用,于己不利。

遂急入见王僚曰:“臣闻楚之亡臣伍子胥,来奔我国,王以为此人若何?”王僚曰:“贤且孝。”光曰:“何以见得?”王僚曰:“与寡人谈论天下之事,很有见解,是其贤也。念父兄之冤,未曾忘报,乞师于寡人,是其孝也。寡人已封其为大夫矣。”

光曰:“王许以复仇乎?”王僚曰:“寡人怜其情,已许之矣。”光谏曰:“万乘之君,不为匹夫兴师。吴、楚交兵已久,未见大胜。若为伍子胥兴师,胜则彼大仇得报,不胜则于吴国不利。王宜察之。”王僚曰:“卿言有理。寡人一时不明,无奈已许为其兴师。”光曰:“无妨。彼若再提起兴师之事,王只说容从长计议即可。”王僚本来就无甚主见,今听公子光如此一说,遂改变主意。

伍子胥次日又劝吴王僚兴师伐楚。吴王僚曰:“子欲报仇,寡人怜之,但此事须从长计议。”有人对伍子胥说了公子光欲杀王僚以自立,谏君不出兵伐楚之事。伍子胥叹曰:“苍天啊!父兄之仇何日才能得报乎?”

伍子胥看王僚优柔寡断,无有主见,料其非立业之主,难以为自己报父兄之仇;乃辞大夫之职不受,王僚疑虑未决,还想挽留。光复言于王僚曰:“伍子胥以王不肯兴师为其报仇,辞职不受,有怨望之心,不可用之。”王僚遂信以为真,准其辞职。

伍子胥遂与公子胜耕于田野。公子光私往见之,赠送金箔粮米。光遂对伍子胥讲了自己本该为王,却被王僚霸占王位,以及自己想杀王僚自立的想法。伍子胥见光有大志,是立业之主,遂与光密谋刺杀王僚。

于是,伍子胥推荐力士专诸给公子光,以助其成事。那专诸是伍子胥刚到吴国时结识的一位大力士,两人曾有八拜之交。

公子光遂与伍子胥经常秘密交往,谋划刺杀王僚之事。伍子胥曰:“公子欲行刺王僚,必先去其羽翼。吾闻公子庆忌筋骨如铁,力大无比,万夫莫当。今旦夕跟随王僚左右,行刺绝难成功。况王僚同胞兄弟公子掩余、烛庸皆握兵权,欲除王僚,必先将此三人调开,方可行事。不然即使侥幸杀了王僚,公子也不能安然坐居王位。”公子光曰:“君言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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