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临着元旦，很多人都在网上发表各种各样的“一年感悟”，我本想写一个，可刚把手放在键盘上，就懒得和别人凑趣，算了，自己想想就好了。
2010年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寒假的时候忙着准备大学的第一次挂科，然后追林娜追了一学期，夏天过了一个史上最糟糕的生日，放弃了林娜这段不可能的感情，爱上了翰林这个不可能的人……
许个愿望吧！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可期待的，记得上次圣诞节的教训，现在连“不挂科”都不敢许愿了。新年愿望：保佑2011年彩票中个500万吧（事实上2011年我没买过一张彩票）。
说起元旦假期去哪玩，翰林说有演出，刚好他有几张票，便邀请我和路路一起去。翰林说的是省里艺术家联合会举办的一个交流晚会，翰林的作品被刊登在新年刊的官方杂志上，同时受邀参加了这个晚会。
元旦过后就是考试周，我本来打算元旦假期在学校好好看书，但想着能和翰林在一起，我还是答应了。开着我的Q5，三人的队伍，借着翰林的光，走起！
“你穿的这么土，会被认出来蹭饭的。”翰林玩笑说着路路的外套。
路路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的劳力士。
受邀的艺术家都是外地的，主办方因此安排了酒店的房间，我和路路自己订了一个房间。
晚会八点开始，我们七点半就进了会场。名声大的没来几个，倒是凑了不少二流艺术家。到场的翰林去找几个熟悉的朋友聊天，我和路路找个圆桌坐下。对文学四六不通的路路和旁边的作家大爷聊得热乎，大爷还富有感情地给路路念着自己的作品。
我实在和这些画家、歌唱家搭不上话，自己坐在一边吃晚会供着的点心。随着麦克声响，会场静了下来。主持人客套一番后，第一个节目开始了。
首先颁奖的是新秀奖，就是翰林获奖的那个奖项，上台的除了文学领域的翰林还有几个同龄的“小画家”、“小摄影师”。颁奖结束，是一个获奖的女孩留在舞台唱歌，我记得她唱的是莫扎特歌剧里的咏叹调《复仇火焰在我心中燃烧》。
演唱结束，翰林在最前面的位置吹着口哨，热烈鼓掌。等着女孩下台，翰林把她拉到我们这桌。
“给你介绍下，这是我哥们北极熊，这是长颈鹿……”
听着别扭的介绍，我和路路瞬间感觉有两个动物脑袋顶在我们脖子上。
“这是白羽琦，我的老朋友，在师范学音乐的。”
白羽琦虽然带着舞台妆，但也看的出来卸下妆应该也很秀气，不失为一个美女。她弯着水灵的大眼睛，脸上旋起了酒窝。
翰林、路路和白羽琦聊的不亦乐乎，我接不上他们的话题，在一边喝着闷茶。本想跟翰林出来度个愉快的假期，不曾想却是这样。
晚会一直搞到半夜十二点，结束后，我们都困了，简单去洗个澡就睡下了。我和路路在一个房间，翰林住在酒店为他准备的房间。
闭上眼，马上就要入睡，路路问我：“跟林娜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看来路路现在还不知道林娜在KTV陪酒的事，算了别告诉他吧。
路路叹口气，自言自语说：“其实有时我还会挺想他的。”
我瞥了一眼路路，狠下心，说了出来：“她在KTV里做了陪酒。”
“嗯？”路路转过头冲向我。
“我看见她在KTV里陪酒。”我又说了一遍。
“哦。”路路扭过头，接着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你能像我这样从容接受，我早就会跟你说。”
我一想，这话也是。当时他若告诉我林娜在KTV里做了陪酒，我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先跟他翻脸。
哎……闹心，睡吧。
“元旦快乐！”一大早翰林狂敲我们房门。
路路从床头柜捡起一个饮料瓶撇向我：“快去，有人敲门。”
这孙子，我翻个身继续睡，他又捡起一个再撇向我。我被敲门声和路路这么一折腾也没心思睡了，起身开门。
“新年快乐！”翰林穿着浴袍进门直扑我床上。
“今天什么活动啊？”我问。
“我有个在本溪上学牌品超好的同学，要不凑个局？”翰林说。
“成！”路路答应了，我们都不知道这会是一天最糟糕的决定。
我们一边找棋牌室，一边给那个麻友打电话，他不到一小时就找到我们了。和以前我们打牌都一样，人多地杂就以沈阳打法为准。
他那个同学叫陈建阳，建阳不会打沈阳麻将，我和路路暗自得意，我兴高采烈地教起建阳怎么打沈阳麻将。结果在接下来的一上午，这哥们大胡小胡一点不手软，我和路路咬牙切齿地看着翰林。
“算这把，建阳连坐四轮庄了吧？”路路无奈地说着，扔出个八万。
“单夹八万！”建阳抬头一笑：“五轮了。”
路路踢我一下，给我使个眼神。我看着路路憋绿的脸，心领神会摸出手机假装翻了翻，惊讶一声：“天啊，班长发信息，后天的考试改明天了！”
“……那咱收拾收拾走吧，我学校还一堆事没弄呢。”路路装模作样配合着。
捂着嘴偷笑的翰林被路路狠狠掐一下，收起笑脸说了一句：“那今天就这样吧。”
“下回来锦州或是本溪打麻将，记得找我啊。”说着陈建阳给我跟路路一人发一张手写的名片——专职麻友，陈建阳。
送走陈建阳，翰林问：“现在去哪啊？”
“既然在本溪了，顺道去一下丹东吧。”我不经大脑说了一句。
昨晚半夜两点睡的，我现在已经筋疲力尽，大元旦若说是回沈阳，这俩孙子肯定觉得扫兴，说个远的地儿，他们懒着去，就老老实实回沈阳吧。何况我后天还有计算机考试，早点回学校可以准备下。
路路拍桌子大声说：“好，就去丹东！”
我傻了，他居然答应了。
“好嘞，谁不去谁是瘪犊子！”翰林随声符合。
我靠！1月3****VB考试啊！
（二）
一个小时从本溪到丹东，一月份的大冷天，两个疯子把我拉到鸭绿江边吹冷风，一边大呼：“朝鲜人民看这里！”，一边扭着屁股。我回到车里，假装不认识他俩吧……
看完鸭绿江，吃了一顿海鲜，我提议旅途结束回学校。路路又推荐说知道丹东有家不错的温泉，说着翰林也跟趣说吃饱了不爱动弹，我拉着脸一句不说。
路路见我不高兴，忙来赔笑说：“二十多岁的大男生了，怎么还能像五岁小孩撒娇呢？高兴点，等会我请客泡温泉。”
撒娇？我靠！
回到学校时，已经下午一点，考试刚刚开始本还能赶得上，可是我晕车的劲还没缓过去，就这样我在寝室睡到龙王考试回来，被这俩孙子折腾的，VB编程课缺考挂科了。
这是我最惨的一个元旦吧。而这两个瘪犊子并没有善罢甘休，2010年的正月十四，两人兴高采烈从锦州赶到沈阳，说是美好的正月十五让他俩不知所措，于是来沈阳坑我一顿。
我记得非常清楚，路路来电话时我正在家准备VB补考。挂了电话，我大声一句：“Fuck！”
路路没开车，两人坐大巴来的，我去客运站接的他们。
沈阳每年正月十五都在棋盘山举办庙会，所谓庙会无非就是张灯结彩图个热闹。我喜欢热闹，但我不像翰林和路路能投身到人多的热闹中不亦乐乎，我更喜欢浏览着小摊上卖的杂货，一个人静静欣赏着这些热闹。
“徐强，接着。”翰林扔给我一支雪糕。
正月十五请我吃雪糕？我手还伸在棉袄兜里面呢。
晚上我们又买了啤酒和吃的拎回家，一夜狂欢。
到了第二天，我们从酒瓶里爬出来，路路告诉我，上学该带的东西他什么都没拿。
“你难道不知道后天就开学了？”我问他。
“知道啊，那么着急去学校干嘛啊？！”他居然提出要回锦州，等两天后开学再回沈阳。
真拿他没办法，送他到了客运站。
我们一起去买票，翰林还假装不依不舍地送别：“你要早点回来啦，我会想你的。”
“嗯，我走的两天要好好照顾自己哦……”路路也跟着假模假样暧昧起来。
“靠！你俩有完没！”真特么想早点送走他，然后回家睡觉！
走到客运站门口，一个蓬头散发的老太太，领着一个被冻的两耳通红、淌着鼻涕的小孩走了过来，她抖了抖手里拿着的碗，跪下来哀求的延伸看着我们，用哀弱的气息嚎着。
路路平时极憎恨这些城市里的乞讨军团，但不知怎么，这回他摸了摸兜掏出一元硬币扔了进去。
待老太太走远，翰林玩笑着和路路说：“咱们路少爷不是从来不发这样的善心吗？”
“是啊，只不过想起昨天我们疯狂的吃喝玩乐，而他们元宵佳节却还是如此。”
路路看着客运站门口零散坐着的乞丐，有的断手断脚，有的身体畸形，有的抱着哺乳的孩子哀哭……
看着这一幕翰林也动了心，自语道：“是啊，盛世胜天堂啊！”
如果说从元旦到寒假我被这两个疯子折腾稀了，那么临末的收尾算是对胡闹生活的反思吧。
（三）
临近开学，接到姑姑的指示，因为一些重要的事要我去接她的班，去北京照顾准备艺考的郁珠一周。
因为这一周的最后几天是考试日，姑姑推拿几次都不行，才硬让我来照顾她。到北京时，姑姑无暇接我，发给我地址，我自己找过来的。
郁珠报考的是央音小提琴专业，之前已经在北京上了三个月的课了，光是学费就砸了一百多万。姑姑扔下工作来北京陪她，在学校附近租了间两居室的房子。
进了家门，姑姑给我拿出了一个笔记本，这是她熬了一晚上专门为我整理了这一周的食谱和日程安排，然后带我去小课班接了郁珠，让我熟悉了路。我们按照食谱吃了饭后，姑姑连夜回了沈阳。
“千万按照小本上的做，不知道的问我！”姑姑临走时交待了不下十遍，我要送她到车站，被她强拒了，“照顾好预祝就行，别管我！”
送走姑姑开始，我就光荣地成为了2011年的艺考护卫团成员了！早晨六点醒，叫醒郁珠做一套乐理卷子，这个期间我要去准备早餐。姑姑在时，她自己做，她走了，我就去快餐店买。小册子上对早餐要求不大，只要郁珠吃着舒服就行。
吃完早餐，要先在家里的钢琴上活动活动手指，接着我要亲自护送她到央音刘老师那拉琴。这个刘老师是郁珠爸爸老同学的朋友，托了关系、送了重礼才有机会得到这个老师的指导。在门口待着的两个小时，分分钟都是那个老师毫无留面子地批评郁珠的错误演奏方法，这个泼妇哪像是央音的老师，我的心跟着时不时的骂声咯噔咯噔地跳着。
下了课，按照小册子的交待午餐要在三十分钟内吃完，而且不能在学校附近的小店，不卫生很容易吃坏肚子。郁珠带我到了个她平时和姑姑一起吃午餐的地方，按照食谱叫了菜，上菜前郁珠还翻出来上午没做完的乐理卷纸看。
接下来的钢琴课和乐理课，下了出租车我们都是跑着去的。到了下午四点乐理课结束，看着郁珠裹在一堆十八九岁的同学中，拉丧着疲惫的脸从教室里挤出来。简单的吃了晚餐，剩下的时间都是泡在琴房里。
已经十点了，她专心练着没有归意，我也不能催她。今天把我这个寒假攒着的精力都耗得差不多了，想想郁珠，她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啊。
郁珠十指扣在琴上，钢琴当的一声，“哥，陪我说会话好么？”
我放下手机听她讲，“刚来北京时我想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可还有四天就考试了，我却好担心。”
其实谁都有这么一段奋不顾身，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身在其中时偶尔会想想眼前麻木着去做的既向往又恐惧……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们安静地在琴房呆了十分钟，回家了。
第二天借着郁珠上提琴课，我到楼下的书店转转。书店里瞥到一本《纪伯伦诗选》，记得他是翰林最喜欢的诗人，索性就把这本书买下了。
陪护的过程辛苦又寂寞，上小课时我在外面看纪伯伦的诗歌，上乐理课时我能和大教室外面的陪护团阿姨们聊上一阵。
五天过去了，对于学音乐的艺术生来说，这是一个比生孩子还重要的日子。
考试前一个夜里，姑姑跟我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嘱咐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考试那天我早早就起了，本不想叫醒郁珠，她却自己醒了。
“再睡会吧。”
“不了，出去走走吧。”几天来，第一次郁珠在外面吃的早餐。
临到了学校，门口堆满了艺考的陪护人群，气势不亚于高考，送考的车排得更远，考生们不愿在车里呆着，都走了出来，提前进入这份紧张中。
冬寒未去，树枝上还挂着霜花，几百个人的哈气堆出一朵朵白雾，化好妆的考生们时不时还对着小镜子看看，一个考生紧张的哭了出来，引得周围一群考生都跟着紧张起来。
“诶，别看那。”郁珠看着那个哭泣的考生，被我叫过神来。
“担心啥，我只是看那老姐哭花了，还得补妆。”郁珠强笑着：“我六岁就开始拉琴了，会玩不转他们！”
哎，正是因为付出了这么多，才会紧张担心。
大门开了，大家进去了，第一科考试开始了。
两天来，陪郁珠参加了四门考试，即使身处考场之外心中也感触极深。十多年来忘寝废食的刻苦练功，几百万铺垫的音乐之路，三个月的提心吊胆，穿着短裙裹着棉袄的漫长候考，只为了这几分钟的表演。看着一个个哭花妆的女孩陆续从考场跑了出来，我深刻地体会到，梦想在现实面前的脆弱和无力，而我也不禁也担心起来。
最后一科是乐理，郁珠是笑着出来的，我迎去问她：“考的怎么样？”
“挺好的，不错。”她回答的倒是很顺。
我倒是更担心了：“真的挺好的？”
“……”
吃过晚饭，我们买了一大束鲜花，到学校拜访刘老师。天已经黑了，刚刚处理完白天考试的事，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休息。之前只在门口听到这老师发疯般整节课整节课地骂着郁珠，可见到她本人却是那么和蔼可亲。
这时的她没教课时那么凶，听了郁珠讲考试拉琴时的个别小失误，她宽慰道白天时遇到的那群考生，凭郁珠的水平考进来绝对没问题。
临走时郁珠抱着刘老师哭了好一阵。
晚上我们收拾回去的行李，将一摞摞衣服、一本本书装起来，分喝了剩下的健脑口服液。马上就要离开这了，只住了一个月的我难免也会感慨下，她的心里一定澎湃难安。
想起来那天在琴房她问我考不上会怎样，我现在也没法回答她，但我相信三个月的付出和严峻的考试，一定让她能明白，梦想和现实之间根本没有距离，努力做自己比一切都重要。
我们在北京玩了一天，坐上傍晚的动车回沈阳了。
终于回沈阳了，只是一个礼拜而已，我已经想着早点回去见到翰林。
“什么时候回沈阳啊，我请客吃饭。”还在从北京回来的动车上接到了翰林的电话。
“什么情况？”我随手翻着《纪伯伦》，大概他又获了什么奖，或是从哪淘到金了。
“我交往女朋友了。”他笑着说。
如漂亮的水晶爆破一样，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沉默着。
我该送去祝福或是惊讶地问问他呀，我怎么说不出话了！
“喂喂喂……听得到么……”
“哦……”
“那你快点回来，就差你了！”电话那边路路冒来一句。
路路他们大概已经祝福完了，看来我的祝福真的好尴尬。
列车在夜里飞快奔驰，窗外的人看着列车车窗的灯火一瞬而逝，而车里的人看着大桥上的霓虹却是络绎不绝。你注视着，慢慢的，车窗的玻璃上你就会注视到你的面孔。
我深深地理解此刻内心的感觉，我经历过并很深刻的在我脑海里有过，而我疑惑的是为何会有这种失落和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