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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绿色的石头

那个时候,我是个很无趣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对于谈恋爱这回事情也不怎么热衷。我工作的地方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下班后经常聚在一起吃饭K歌,我怕别人认为我孤僻,不好相处,硬着头皮去参加过几次,但是无论我在聚会上如何表现,都避免不了被贴上“孤僻”的标签。说到底,我就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

李昂的工作非常忙,虽然准时准点下班,但是他晚饭后一般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在画图纸就是在写报告,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他也是一个喜欢独处的人。眼里没有团队,这点对建筑专业的人来说非常致命,但是李昂丝毫不在意。

在这点上,盖迪跟我们两人则完全不同,他是一个看连续剧都需要有人陪在身边聊天的人。盖迪性格很开朗,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笑容,而且,他总是希望在我的脸上也看到笑容,即使他的笑话不怎么高明,我都会对他笑笑的。盖迪的工作时间正好跟我们相反,他在一家酒吧打零工,晚上8点开始上班一直到清晨才结束,白天他会睡到中午才醒,然后帮我们打扫卫生,有时候也做饭,我说他像是我们的“田螺姑娘”,那是一个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盖迪是个手很巧的人,他吃完饭后会动手做一些藏式风格的首饰,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珠子,与古怪的骨头,在他的手下总能成为一件色彩搭配得到,颇有个性的艺术品,他把这些挂在网上出首,贴补生活用度,偶尔也有朋友请他来定做,但他总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钱。

“这个其实就是缟玛瑙嘛,这个颜色是烧出来的,这不就是石英么?你这颗牛骨头是树脂做的!”李昂总是这样评论盖迪的东西,但是我更愿意听到从盖迪口中蹦出来的名词:

“这个是凤凰石,像宇宙的颜色,这颗是月光石,这颗是太阳石……”他用镊子夹起那些石头,在我面前如数家珍,表情十分专注。

“这是所有东西里最贵的。”他递给我一颗墨绿色的小石头,我接过来看了一下,上面雕刻着一个狰狞的鬼脸。

“卖给我的人说,这是墨西哥的墓葬里的东西,属于玛雅人,你知道玛雅文化么?”他不无兴奋地说道,据我对材质的了解,我很清楚这个不过是一个注了胶质,又填了颜色低档翡翠。

“知道一点,他们很神秘,传说他们还预言了世界末日。”如果对象是李昂,我肯定会夸夸其谈那些不靠谱的水晶头骨传说,但是在他面前,我不愿意去破坏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因为感性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难得的东西。

我之所以对这些东西会有了解,是因为我的家族三代以来都是从事古董交易这个行业。除了我父亲之外,其他的叔叔们现如今都还在古董圈里,有水平有财力的,都是国内一线拍卖行的买手,他们利用犀利的眼光,高明的策略总能从那些昂贵到无法想象的古董艺术品中赚取利润;当然也有混得差的,只能时常倒腾些普通廉价的古玩器物。我没有正经八百地去学习过如何鉴定古董,因为我的父亲觉得这行很不稳定,今天大鱼大肉明天就可能只有咸菜窝头,再加上他觉得我遗传了他的不善沟通、不懂揣摩人心的基因,更加不适合在这行里混,很早就有意识地避免我接触这些事情。

世事无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这是一句能令人一/夜衰老的话。如果说找不到回家的路是我人生最初的恐惧,那么当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时,我便迎来了人生最初的苍老。当我面对森林的浓雾退去时,却发现松树正在一点点退色,时间转瞬而逝,它们渐渐退成黑白色调。

“这个送给你。”有一天,盖迪把这颗奇怪的石头塞到我的手里。

石头不是种子,把它埋到土里,再多的阳光跟水都无法使它发芽,更别提能长出参天大树了。

“那就把它种在你心里。”盖迪曾在梦里这样对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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