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乐这两个字，这些天在龙灵县委，如雷贯耳。
听说沈书记亲自去舒家拜访，最大的原因是为了舒乐。
这个漂亮的仿佛天使的女孩，考上了双水大学。这是数十年来，龙灵县的大事；也是数十年来，s市的大事。
听说，不日会有市里的大人物，亲自来送锦旗。
舒家，舒乐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中年男人笑呵呵的坐在一旁：“你的妈妈，会很开心的。”
舒乐身子一颤。
她的妈妈，早已经没有了。
“即便在天上，她也时刻在看着你。没有人比她更爱你。”中年男人摸摸舒乐柔顺的长发。“这一个月，你都不怎么跟爸爸说话。是不是因为，你的那个同学？”
舒乐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滚下来。
“爸，家世真的那么重要么？”
中年男人叹道：“我们是从燕京出来的，总有一天要回去。他，不是你的归宿。”
“因为他穷？因为他没有家世？”
“对，因为他穷，因为他没有家世。”
舒乐突然诡异一笑：“我做了不少梦，都是关于他的。爸，莫欺少年穷，这可是小时候，你在床边哄我睡觉时亲口读的。还记得么？”
中年男人一窒，哑口无言。
..
“老庞，这四份卷子，真的引起波澜了？”
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四份卷子。英语，语文，数学，理综，并且都写着同一个名字。
被叫做老庞的男人皱起眉头道：“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被高考阅卷老师联名批准给与满分的试卷。连语文，都是满分！绝无仅有！”
“他的英语卷子，客观题全部正确，唯一的主观作文，所用英语地道的仿佛母语，且用词极为老练，水平堪比优秀硕士毕业生。”
“他的数学卷，简答题的思路步骤，极为奇特，已经引起数学教授的注意，在看到卷子，竟然研究了整整三个小时，连说三个天才。”
“他的理综卷子，物理、化学、生物简答题，均有极为独特的解题方法，比标准答案还要简单数倍。十数位物理、化学、生物的顶尖教授，同样研究了超过三个小时，才确认该方法正确，并大声赞叹，此考生是数十年一见的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最为震惊咱们部长的，是他的语文作文，简直匪夷所思！”
“怎么能用到匪夷所思这四个字？”
“这次高考作文题目适合议论文，他写的也是议论文。但是，他是用回文体写的！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可思议。”
“你倒是快说啊，要急死我？”
“正着读，可以。文笔绝妙，字字如金莲，笔笔有神韵，推论严密，是一部绝无仅有的顶尖之作。而从最后一个字倒着往回读，竟然也能成文！并且是与正着读完全相反的论证！你可以想象吗？”
“这绝不可能！没人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可这篇作文，就在你面前！”
入夜，一辆车从燕京开出，向南方急赶。
半日后，z省省委大院，一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驶入内院。
一众省委官员，出门相迎。
吴省长看到来人，以及越野车牌，心中震撼万分。面前这两个人，级别竟比自己还大！亲自从燕京彻夜赶到！考上双水大学的舒乐，竟然惊动了这些人？
越野车内，有两男一女。
女的坐在车内，没有下来。
男的手里拿着一份包装精美的喜报，由筹花绑着，看不到里面。
“吴省长，时间不多，现在就带我们去龙灵县，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这个考生了。”
“对啊，吃饭什么的，日后再说。先去龙灵县中学。”
吴省长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没错。
一串车驶出z省，半日后，在夕阳即将落下时，赶到了s市。
市委主要领导，尽皆来迎。
“两位，今天实在太晚了，不如现在市里休息一晚。明早晨，就赶往龙灵县。”吴省长建议道。
“好吧，就听吴省长安排。”
两人下车，车上的女人第一次从车上下来。
吴省长和众省、市官员大惊，居然是她。
她经常在燕京电视台露面，可是华夏顶级电视台主持，竟然也来了！
这时候，她的目光依然在手里的资料上停留，对周围惊诧、甚至有些贪婪的目光，毫无反应。
..
“舒先生，我是z省省长，明日一早，就去贵府拜访。您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欢、欢迎！”
舒家主想不到，省里会被惊动。
舒乐只是考上双水大学而已，至于么？
十多辆小车，鱼贯进入龙灵县，引起不小的骚动。因为随行的车辆，一路播放极为喜庆的音乐，是为高考考生送喜报时必播的。
车流涌入一条小路，来到舒家大宅。有好事的人，驱车远远跟着。
“吴省长，这好像不是去龙灵县中学的路。”驾车的男人拨通电话问道。
“我们正是要去那个考生的家。”吴省长笑道。
男人心里疑惑，这个考生的名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对外说过。
车流在舒家别墅前停下，舒家主和一身新衣，倾国倾城的舒乐，还有舒家的亲朋好友，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吴省长走下车；
燕京来的两个男人，还有女人，也走下车。
所有省里、市里、县里跟来的官员都走下车。
吴省长亲切的握住舒家主的手：“恭喜令千金，高中z省的状元，考上双水大学，您生了个好女儿啊。”
众官员跟着微笑出声，并夹杂着掌声和恭喜声。
但燕京来的两个男人，听得骤然皱起了眉头。
诧异的疑问声，在一片祝贺声中，显得如此突兀而不协调：“令千金？Z省的状元？好女儿？”
一连三句问话，让吴省长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声；舒家主脸色也变了。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喜庆的音乐在没命的嚎叫。
“怎么了两位，难道有问题？”
左边一个男人沉声道：“我有说过我要找的考生，是女生？我有说过，我要找的考生，是z省的状元？”
吴省长暗道不好：“难道不是？”
右边的男人冷笑一声：“自然不是，你刚才说舒家主，那这位同学一定姓舒，就更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吴省长，你这是自作主张啊。”
吴省长额头冷汗顿时就流下来了：“这是龙灵县委和s市委报上的，今天高考，成绩最好的便是这位舒月同学，你们不找她，难道还找别人？”
冷笑的男人接着冷笑：“成绩最好？不见得吧。龙灵县中学所有学生的成绩，你们都查到了？难道没有遗落的？”
沈书记汗流不止，急忙给龙灵县中学校长打电话。
“不用问了，我告诉你们，我要找的考生，不姓舒，他姓龙。不是女孩，是个男生；不是z省状元，而是整个华夏的状元。是数十年来，唯一一个考了满分的人。”
吴县长听得愣了。
整个华夏的状元？考了满分？高考也能有满分么？
舒乐一怔，惊讶的问道：“你说他姓龙？”
“姓龙，名泽，龙灵县中学高三三班，不会有错。麻烦吴省长带我们去找正主，时间不等人，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龙同学商量。”
舒乐突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在场的人都抬眼看她。为什么在这个本该尴尬的时候，她却开心的笑了？扭身回头，舒乐恰好看到父亲铁青、惊愕、难以置信的脸，不禁为他感到悲哀。同样为自己悲哀。
悲哀精明的父亲，今日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更是悲哀那句莫欺少年穷，竟真的应验，成了事实。
整个华夏的状元，高考满分，殊荣堪比亿万家财。就算他今日穷困，没有家势，难道明日他还会让如此？
舒家主，不禁伸手按住心口，他发现自己心脏跳动的，有些剧烈。
铁青的脸色，和喜庆的音乐，显得如此的不协调。
这一巴掌被打的，措手不及。
送喜报的越野车，带起满路风尘，急匆匆的开走了。紧紧跟随的，是吴省长的车，然后是省里、市里、县里的各领导。
所有的亲朋好友，车和人，都走了。喜庆的音乐自然也跟着走了。
舒家别墅前，只留下降了一半的微尘，几道微凉的夏风。
舒家主铁青的脸色，染上了些许尘土，被汗水滚湿，凝出黑色的脏痕。
莫欺少年穷，好像自己曾经说过这句话。
可是，为什么会忘了？
..
吴省长脸色依旧保持着最初的震惊，尽管有些部位的肌肉已经痉挛，微微的抽搐。他口里喃喃有声。
满分？整个华夏的状元？这可是z省从未有过的大事。
被喝斥而感到的不快，在巨大的喜悦下，冲击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满腔的惊喜，刺激着肾上腺素的分泌。
他的脸色，有些潮红，如同醉酒。
越野车穿过龙灵县，震天的乐曲，吸引着路人的注意。有孩子高考的家长们，已经听出这是送喜报时的音乐。
连夜赶路，越野车占满了泥泞，显得有些脏破。钻石的光芒被污泥掩盖，否则任何见到这辆越野车的人，都会惊叹。
但在越野车后，十多辆轿车，路人却是认得。清一色的大众，车身锃亮，黑色车漆，显得稳重。官员们，最讲求稳重。
路人脸上的吃惊混杂着好奇在转身的瞬间投向那一串吸引了整条路目光的车队，因为车很多，所以叫车队比较合适。
车队驶向龙灵县中学。
校长正在做最后的交接安排，准备放假。听到震天的喜报声，从窗户望去，十多辆车驶进了中学。他感到诧异。沈书记说会带人直接去舒乐的家，为什么又回学校了。
不论事情原委是怎样，迎接贵客是现在最重要的。几个电话快速拨出去，高三年纪文理科班级的年级组长，接到电话，立刻动起来。
..
会议室里，最后落座的，是校长。
在校长对面，坐着几个年级组长、优秀教师。
在上手，坐着大小官员。
最为尊贵的三个座位，坐着从越野车上下来的两个中年男人。
以及一个漂亮干练的女人。
在燕京电视频道常见的女人。
校长深深的喘几口气，面对这样打的阵仗，心脏负荷过重了。
左手边的中年男人直接开口，问道：“龙灵县中学，有没有龙泽这位同学。”言语中，竟然充满了客气和敬佩。
校长睁大眼睛。
龙泽，确实有这个人。
曾经有一个大人物，暗中让他同意龙泽，进入龙灵县中学。
不过，龙泽天生脑能力缺陷，思维、计算、记忆能力只有同龄人一半。
在龙灵县中学，只有一个叫龙泽的。
校长脑袋有些痛：“有。”
中年男人道：“在高三三班？”
校长眼中惊诧愈加明显，以至于在朝阳中发出闪闪的光亮：“您怎么会知道的？”
中年男人接着问道：“你们查他的高考分数了没有？”
校长回头看向洪仁斌。
老洪一怔，道：“高三六班，是文科班。”
校长点头，又看向中年男人。
问话的男人，在这时候，突然睁大了眼睛。
老洪道：“没有错，他读了三年文科班，但是在高考报名时，却报的是理科考试。我没有查他的分数。我不认为一个在文科班呆了三年，直到高考前一天才突然报考理科考试的人会考出成绩。所以，没有查他的分数。”
另一个人，将惊诧压在瞳孔深处，深吸口气道：“我们要找的，正是你们没有查分数的这个人。”
老洪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高考成绩是满分；因为他的解题思路，引起数十个教授的重视，这些大儒甚至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判断对错；更因为，他的作文，惊采绝艳，难以置信，事实却让人无法不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写出这样的东西。他不光是你们中学的第一名，是龙灵县的第一名，是s市、是z省，更是整个华夏的第一名。在古代，他便是真正的状元。”
老洪如同杀猪时挨了致命一刀的猪一般瞪大了眼睛，使劲向外鼓起，显得异常可怖。
“他是状元？”
“货真价实的理科状元，英语满分，语文满分、数学满分，理综更是满分。”
“可他读了三年文科。”
“你刚才说过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考出理科满分？况且他的智力有问题，他..”老洪舌头有些打卷。
“智力有问题？那你我可都是白痴了。多余的话不要再说了，带我们去找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
老洪整个上午，都仿佛在做梦。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嘴唇干的厉害，但是喝了很多水，依然感觉到干热，脚下虚浮，如腾云驾雾。
燕京来的人，在下午都回去了。
因为打电话给龙泽的父亲，他的父亲说龙泽并不在家，去了临海市。
自己说有燕京来的人，要去家里给龙泽送喜报，因为龙泽高考分数是满分，考到了整个华夏的状元。
龙泽的父亲却非常干脆的拒绝了，很不好客，害怕被打扰的样子。
最终燕京来的三个大人物，谁的面都没见到，只能赶回燕京。
在小超市里，龙叶手上端一壶茶，在蒸气氤氲中，微微松弛却依然刚毅俊美的脸上残留着傻笑皱痕，让过往的路人也不禁露出笑容。
“老板啊，乐什么呢？口水都快流出来啦。”一个常常在龙叶的小超市买东西的住户，终于忍不住问一句。
龙叶又一阵傻笑，才回道：“儿子出息，考上大学啦。”
“哎呦，福气呀，考的哪里呀？”
“我也不知道那臭小子报的哪儿，不过考上啦。”
“真有福气呀，往后你可省心了。考上大学，那就算出息了，能找到好工作，养家糊口。”
龙叶笑呵呵的抓一把糖塞给他：“拿着，拿着，沾沾喜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