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只三个人,慕沙已经伤了很多处,亚莉娅说结束的时候,他把脸上的面具揭下来狠狠砸在地上,推开来治疗的祭司怒气冲冲回到自己房间,祖父就在一边,为什么不阻止?奴隶的命也是命,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身上的伤也不管了,慕沙沮丧的坐在锦垫上呆看着血一点一滴染红脚下的地毯,杀了一个,重伤了两个,他的武技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可为什么要杀人!?每次犹豫就换来身上的伤,慕沙没有仁慈到拿自己的命来换别人的,他不明白瑟兰特和亚莉娅做这些事的必要性,他不是战士不是将军,而且他把留在恰斯菲尔的打算告诉过瑟兰特,将来他更不会变成国王,为什么要这样“训练”!?
祭司小心的走进房间,半跪在他身旁开始治疗,那些白色的光点减缓了身体上的伤痛,慕沙慢慢平静下来。
埃丝狄、曼提、明迦……一个都没跟进来,他开口:“进来吧!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谈的。”
瑟兰特走进来,不是亚莉娅,慕沙有点意外。
瑟兰特揉着他的头发坐下,把他带进怀里,一边检查祭司治疗过的地方,一边说:“很多事情不能等到发生的时候才准备,你应该知道,‘来不及’会要了你的命。”
悄悄送到翼城的那块记忆水晶应该已经达成目的了,慕沙必须准备好迎接他为他准备的命运,不论是出于计划,还是出于现在对这个孩子的爱,他们已经紧紧绑在一起,没有退路了。
“会有什么事情要我准备?我不想再杀人了。”慕沙把脸深深埋进瑟兰特怀里,声音里满溢出浓浓的委屈。
瑟兰特用脸颊蹭着他的头发,压下心底的不忍说:“傻孩子,冰沙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嗯?”
“我们去了月神族,月神族族人肯定已经把消息传给你母后,你要是她,你会怎么保护自己保护族人呢?”
慕沙沉默了一会,脸色苍白的抬起头看着瑟兰特。
“不!不会的,母后不会的,祖父,您的判断比我准确,您告诉我。”
瑟兰特把他拉回怀里,尽量平静的说:“你很聪明,祖父跟你沟通从来不需要多费唇舌。”他摆手让祭司退下,慕沙呼出的气越来越急,隔着衣服灼烫瑟兰特的胸口,瑟兰特不敢保证慕沙不会像上次一样爆发。
“不要急,你有的是时间等待事实,祖父想知道,难道要等事情在你面前发生,你才相信、才准备?”
生活了十六年的翼城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才从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口中听到,又从祖父口中得到证实,现实已经摆在面前,情感上不能接受,可理智早已承认了,慕沙沉默不语,陌生的父王和母后,在他的生命里一直是陌生的,只要冷静的回想,这些事情他完全可以当故事一样来听,他爱着的,是自己幻想中的父王母后。
用幻想安慰自己,用幻想平复心情,从小就这样做,到了现在还要欺骗下去?当然不!只要把幻想丢开,彻底丢开。慕沙双手撑住额头,一点一滴的回响全部记忆,瑟兰特何时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他们只不过给了他生命,除了弟弟艾伯亚特,他在翼城已经没有亲人了,母后不会伤害艾伯亚特,她需要用艾伯亚特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慕沙终于明白祖父的用心了,王位并不是慕沙关心的,他只想保护弟弟,好像明迦说的,与母后为敌又如何?母后没错他也没错,只是他们想保护的不同。
想到明迦,本来理清的思绪又乱了起来,他为什么要留下?保护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怎么可能!
为自己的想法可笑,慕沙笑着倒到身旁的“祖父”身上……怎么那么软?他抬起头,细细滑滑的肌肤蹭过他的脸颊,一张涨红了的小圆脸放大在眼前……
“拉……拉、拉蒂尔?”
慕沙舌头打结了,说出这几个字就再也没办法说话,不是祖父吗?刚刚他靠的是哪里啊……
羞红了脸的小姑娘更不好意思说话,僵坐了一会,慕沙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找埃狄”,逃窜出房间,埃丝狄和曼提就在房间外面,当然还有一脸坏笑的苏蒂尔,曼提笑着抓住慕沙说:“里边的是拉蒂尔吧?难道她也像亚莉娅一样爱占你便宜?你的脸色都一样啊!”
埃丝狄有些不高兴,和苏蒂尔悄悄的说着什么,慕沙刚留意到埃丝狄的脸色,瑟兰特在回廊里叫他,他手里拿着双刀“白昼”。
“你今天的训练还没有结束,跟我来。”瑟兰特说完朝比斗场去了。
慕沙吸一口气跟在后面,天已经晚了,比斗场四周燃起几十支火炬,空旷的场地里仍然有很多阴影,白天留下的血迹和阴影交叠混合,慕沙从一块血迹边走过,伸脚在边缘一划,才发现是暗影。
“我不会再欺骗自己。”
“哦!”瑟兰特丢了一把刀给他,语调凝重得不像慕沙熟悉的那位长辈,“说得容易,‘白昼’是神赐的双刀,世界上没有任何刀剑能与‘白昼’相提并论,但是它有两把,你懂它的意思吗?”
慕沙并指抚过刀身,冰凉盈滑的材质带给他前所未有的感觉,从重量看,“白昼”是他拿过手感最好的刀,重心牢牢的锁在靠前的位置,刀柄的装饰弧线在随手旋转的过程中紧贴每一根手指,它的华丽,是在做为优质武器之上的延伸,通常的武器一旦精工细作就会流于装饰,“白昼”不是俗物,镶嵌的几粒猫眼看似多余,其实恰好的增加了手心的摩擦,不管慕沙怎么尝试,刀柄始终紧贴掌心。
对面的祖父散发出比前一天更加危险的气息,他缓缓移动的步子带给慕沙巨大的压力,慕沙全神贯注的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紧张到无法回答。
“一般人用双刀,是因为他们用攻击来代替防守,你的双刀不是防守方式,更不是攻击方法,它是你的影子。”
白光划出灿烂的弧线,瑟兰特攻了过来,慕沙反手提刀,双刀刀锋一触滑开。
“沉溺于感情的你,”瑟兰特弹响刀尖,清越的声音传出,刀尖上寒星一闪,直直的袭向慕沙,“和不屈服的你。”
格挡、回避、攻击,每次双刀相碰慕沙都感到心跟着刀锋一起震颤,不屈服,今天发生的事情早在他出生之前已经埋下种子,他改变不了过去,只有不屈服,未来才能握在手里,捏紧刀,慕沙今天第一次主动攻击。
瑟兰特拉起嘴角,架住慕沙刀的同时脚下一勾,慕沙狠狠的摔倒。
“你在跳舞?我的孩子,你要用华丽的舞蹈战胜懦弱胆小的自己?”刀尖点住慕沙胸口,瑟兰特微笑着问:“你的武器是什么?”
猛地撞开胸前的刀,慕沙狼狈的爬起来说:“勇气、理智。”
“不是‘白昼’?”
慕沙咬牙再次扑过去。
“不是!”
瑟兰特的动作没有一点花哨,连多余的一个颤动都没有,甚至谈不上灵活,可是他平平淡淡的横着让了半步,就让慕沙想好了至少两步的攻击完全落空,他空着的手一抓一拧,慕沙的胳膊被反剪到背后,整个人被牢牢困在瑟兰特怀里,瑟兰特只手环过怀里孩子的身体,刀柄顶着他的下巴,在他耳后平静的说:“你的武器是勇气、智慧、冷静、眼界以及魅力!”
手一松,慕沙向前扑出,得到自由的刹那刀柄在他手中旋转一周,以怪异的角度奔向瑟兰特的咽喉。
“魅力?”
轻松避开,瑟兰特退一步说:“很好,你学得很快,魅力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你不是战士不是将军,祖父只要求你的武技能够对付一百人足够了,”他把另一把刀丢回给慕沙,“但你的头脑,必须学会轻松对付一万人,你现在连自己都对付不了,站在你面前的要是一个孩子,或者一个妇女,你已经失败了,你的武技离一百人很遥远,你的头脑面临的困难更大。”
双刀互相摩擦,擦出的声响悦耳如拨动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