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问压在慕沙心头越来越重,雪怪到底是什么?崖的态度让他不舒服,慕沙没有再去问。
埃丝狄跟崖杠上了,崖拉不住他,干脆把他一把拖到自己马背上横放着,估计是吃了苦头,他马上乖乖的挂在崖身前,扭头对着慕沙做鬼脸,被埃丝狄一闹,慕沙轻松了点,走了很远,崖才把埃丝狄放回他自己马上,瑟兰特又交代了一遍,不许他们擅自行动,一步都不可以。
那天早晨很平静,下午昏黄的太阳被云层遮挡尽,风也变小了,一直没有得到休息,人人都开始困顿,埃丝狄走在慕沙身边,霸道的靠在他肩上,慕沙打了个哈欠,曼提的惊叫毫无预兆的响起!十几道白影从四面飞快的接近他们,落在后面的曼提最先遭遇攻击,一溜血线飞起,崖的长剑脱手而出,直直插上曼提身后的白影,埃丝狄往回跑,正好把倒下的曼提接到怀里,慕沙迅速赶到他们身边,他的马鞍上没有剑,幸好崖那一剑把雪怪震住了,慕沙勾住马鞍一倾身,把插在雪怪身上的剑取在手里,看清雪怪面孔时他差点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那不是什么雪怪,那明明就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剑一拔出,鲜红的血喷溅了慕沙一手,裹在白毛下的那张小脸痛苦得扭曲,满是血的小嘴张开,露出尖利的牙齿!
“慕沙!不要发愣!”
埃丝狄一手抱住曼提,另一手劈开了扑向慕沙的一个雪怪,慕沙急切望向瑟兰特,瑟兰特把自己的佩剑给了崖,围住他们的几个雪怪看起来很忌惮崖,不敢靠得太近,一时半会不会有危险,慕沙耳边听到风声回手就是一剑,完全凭武技本能,又是一声惨叫,和早晨听见的一样,孩子凄厉的惨叫声!那个雪怪被剑斩成了两半,血液带着内脏迸溅而出,染红一大片雪地,来不及害怕,慕沙和埃丝狄只能依靠本能护住自己,一声声惨叫,一片片血雾飞洒,衣服、头发、马背上都是浓稠腥臭的血,偏偏这种时候,慕沙清楚的感觉到耳尖上一点东西流下,不是冰冷的雪花,也不是牧场里烦人的小飞虫……是血!沾在身上越来越多,无论眼睛转往哪个方向,总是刺目的白色和红色交织混杂,他快受不了了!
混乱中,他们和瑟兰特那边越隔越远,埃丝狄发现不对立即提醒慕沙,经过一阵砍杀,周围只剩下两个雪怪,倒是瑟兰特那边没有见少,慕沙勒住缰绳往回带,一个雪怪瞅住马偏转的空挡飞扑上来,慕沙只得匆忙用剑柄撞上雪怪的脑袋,头骨碎裂的声音中,雪怪挣扎着掉下,它揪住马鬃,一口咬上马脖子,埃丝狄挥剑把它削落,马脖子上还挂着它半个血肉模糊的头!马骤然被袭,惊惧的想把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甩下来,它晃着脑袋飞跑起来,剩下的那个雪怪紧追在后,埃丝狄左手稳住曼提,咬住剑柄腾出右手策马跟在后面。
只一瞬间,瑟兰特就不见了他们。
“西迦”的爆发力本来就出色,挂在它脖子上的半个头颅更是吓得它没命狂奔,慕沙把缰绳绞在手腕上狠狠拉紧都停不下来,正想松手跳下马背,忽然身体一轻,眼前的世界旋转起来,他连人带马摔进了一个深沟,雪怪也跟着滚下,几个翻转,慕沙的手被缰绳缠住压在马背下,剑又甩在够不到的地方,雪怪在石头上撞了一下就扑过来,也是慕沙反应过人,脚猛的一收挡住雪怪,向着后面的山壁一顶,右脚把雪怪死死的卡在山壁上,雪怪类似小孩的手长着尖硬的指甲,不停尖叫着抓挠。
头顶的雪轰然落下,埃丝狄和他的马也滚落下来,为了护住曼提,他的背硬撞在底部,那匹马的后腿压在慕沙的马之上,两匹马缠夹着一时站不起来,埃丝狄一动不动,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必须马上脱身!慕沙又看了一眼被蹬住的雪怪,圆圆小小的娃娃脸……狰狞的神情,他狠狠闭上双眼的同时脚猛地用力,骨头折裂的声音清晰传入耳朵——只是瞬间的事,雪怪停止了挣扎,对慕沙来说,这一瞬间被延长了数倍,虽然隔着靴子,踩着雪怪的脚还是感觉到了那副小小的身体中根根骨头断开、肢体挤胀的每一个步骤。
胸口像要炸开一样疼痛,慕沙张开口大喘,每一口吸入的都是腥臭的味道,松开脚,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全身虚脱似的瘫软无力,再看一眼鼓着眼睛口吐鲜血死掉的雪怪,慕沙挣扎了几下才坐起来,把头靠在马背上蓄积体力。
“慕沙……”
曼提苍白的脸扭向他,眼睛里满是担心害怕,他撑起身子,可能背上的伤口被拉扯到,又扑倒在地。
“你别动!”
埃丝狄确信是摔落的时候昏过去了,曼提身上又有伤,只有靠他,他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等祖父找来,这么突然的深沟,不走到边上根本看不见,而且祖父他们还被雪怪困住,说不定正需要他帮忙,不能等!
埃丝狄的马几次挣扎,终于站了起来,慕沙的马跪直起上半身,却不站起来,只拼命的甩头,慕沙深吸一口气,手裹着斗篷抓住挂在它脖子上的那半个头,用力一扯,马悲嘶着站起来,慕沙也被拉了起来,把那个东西丢开,他急急解开缠着手腕的缰绳,还好,曼提被抓开的伤口没有伤及骨头,流的血也不多,拍醒了埃丝狄,确定他没有受伤后,慕沙和他一起从斗篷上割下几条布带把曼提背后破碎的衣服捆好,埃丝狄把自己的斗篷换给曼提,三个人这才考虑怎么离开深沟。
还好不是悬崖之类的,不然全部都没命了,用马背垫步的话,慕沙和埃丝狄都能毫不费力的爬上去,曼提也好办,先上去一个拉他就好了,可是谁都没有提出这个一看就知道的办法,人上去了,马怎么办呢?不说没有马,上去以后要走多久才能找到瑟兰特他们,三个少年谁又忍心把马丢在这里?
慕沙检查了马脖子上的伤口,翻身上马说:“顺着走走看,找个地方上去。”
帮着埃丝狄把曼提放到马上,由埃丝狄照顾他,慕沙牵着埃丝狄的马缰走在前面,这条深沟就像是条裂缝,转来转去没尽头一样,就在慕沙想放弃时,前方的沟壑变开阔了,再走一截,终于走出深沟,身后的埃丝狄面无表情的盯着缰绳,慕沙低头一看,缰绳不停的抖着——是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雪怪,以前听牧场的人说过,雪山顶上有这种怪物,不过他们碰到的都是单个,没有听说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袭击人,我也怕!”埃丝狄张开手掌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指。
慕沙四下眺望了一圈,看不出来哪边才是祖父在的方向,到处都是白色的雪和黑色零散的石头,他掉回马头。
埃丝狄拉住他的胳膊问:“你要回沟里去啊?干嘛回头?”
“沿着沟边走,才可以回到我们掉下来的地方,埃丝狄你这个笨蛋!”曼提没费力就猜出慕沙的打算,让慕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埃丝狄想想有理,扁着嘴不说话了。
接连两匹马在那里踏空,崩塌的雪堆还没有被落雪回复原状,三个少年轻松的找到那里,可是当他们按照记忆往回走却怎么也找不到和雪怪大战的那个地方,绕来绕去的,连那条深沟所在的方向也弄混了,越走山形越不像,天渐渐黑了,慕沙恍惚又看见白影在周围转,他干脆把剑柄绑在手上,后面马背上的曼提像是睡着了,埃丝狄半睁着眼坐得东倒西歪。
“埃丝狄、埃丝狄!醒醒!”慕沙把埃丝狄拍清醒,“我们必须找个地方休息,我怕有雪怪来袭击,我们这样累下去要是碰上的话就完了。”
废了很大劲,慕沙才找到一块巨石,它被面笔直的斜插进地面,正好可以挡风,在黑尽以前慕沙和埃丝狄尽可能找来一些树枝,埃丝狄负责照顾曼提和马,慕沙坐在潮湿的木堆前努力升火,只要有火雪怪那样的怪物还有野兽就不会靠近,慕沙的魔法本来就很差,木头湿气很重,不论他如何集中精力,顶多他盯着的地方冒出一点烟味,没有哪里看着像是能烧的。
艾特……我就是在荒野里也升不出火来啊!慕沙回想起以前和弟弟一起的时候,看看漆黑冰冷的荒野,他懊恼得双手掐住头往石壁上撞。
黑暗中一只胳膊把他拉了过去,埃丝狄的声音在耳边说:“没关系,我们会熬过去的。”
不知是冻的还是没从白天的血腥中回过来,埃丝狄的声音有点颤,慕沙靠着他心情慢慢平稳下来,包袱都在崖那里,他们身边没有吃的,他和埃丝狄还好说,曼提受了伤,要是寒冷的夜里没有火,就算雪怪找不到他们,曼提怎么受的了,怎么办?
慕沙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嗖”的跳起来脱下斗篷,把斗篷堆在地上,再把那些木头松松的架在上面,埃丝狄问他干什么,话音还没落慕沙已经把斗篷点燃了,火焰呼的窜开,他笑着回头,正好看见埃丝狄张大的嘴巴。
“你真厉害!”
一件斗篷烧完才把木头烘干,埃丝狄把他的也脱了下来,木头终于劈劈啪啪的燃起来,看着温暖的火光,两个少年觉得暖和多了,那天晚上他们拿着火把又出去找了些木头,轮流看护火堆直到天明。
找不到路,曼提又突然发烧,慕沙和埃丝狄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上路,他们已经放弃寻找瑟兰特和崖,连回牧场也不知该怎么走,三个少年在雪山里茫然的乱走,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猎人留在山上的小屋,能烧的东西也没了,要是天黑也碰不到巡猎的猎人或者小木屋,这一天的夜他们能捱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