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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个刻印

整整一天的时间,慕沙终于冷静下来,见到吉尔托特的时候,他站在瑟兰特身边默不作声,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国王。

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吉尔托特却无法忽视,此时看过来的目光比那天架在脖子上的剑锋更具威胁,他突然意识到得罪了冰沙界未来的国君,没来由的后悔放弃杀了慕沙的机会。

吉尔托特是只老狐狸,所想的还是瞒不过瑟兰特,故意的不发一言,纵容慕沙“死盯”着国王,直到感觉差不多,瑟兰特才吩咐:“慕沙,在舱里闷了几天了,你到甲板上去走走吧!活动一下手臂,注意不要用力拉扯到。”

“是,祖父。”

对着吉尔托特发了下狠,慕沙从房间里出来,两个精灵侍卫跟着他上到甲板,本来沉闷烦躁的心情,在意外看到外面无尽的天空和大海后一扫而空。

近在脚下的就是波涛滚滚的大海,从船舷边望去,没有一点大陆的影子,咆哮着扑向船头的大浪,疯狂的撕裂分倒向两边,再拉开羽翼一样的白色水花,夹着泡沫长长的拖在船后,每次船头抬起落下,两侧的巨浪翻得比船舷还高,激溅起来的水直扑到甲板上。

在翼城看到的大海,总是明丽温和的,没想到一样的晴空下,大海上的浪如此惊人,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和翼城看到的一样,根本无法想象出在海上航行竟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慕沙不顾水花溅湿头发,靠在船舷边,心随着船高高提起又猛然落下,几天以来的遭遇和每个浪头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这是为什么?

“起帆——”

头顶传来大吼,慕沙仰头,有个人站在桅杆高处,挥着手里的衣服喊,甲板上的人都忙碌起来,几根手臂样粗细的绳索高高的吊起来,有七八个人站成一排拉住绳子,同时发喊往后拉扯,臂上的肌肉鼓动紧绷,常年烈日下晒得黝黑的皮肤上有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海水,堆在甲板后侧的麻布被绳索拉起来,越升越高,顶端挂在桅杆最顶。

固定好后,上面的那个人手里抓着几根细一点的绳索纵身就跳了下来,空中大张开四肢,随着他下落,绳索拉紧,他背后垂挂的船帆“蓬”的展开,马上被风鼓满!

眼看要砸到甲板上头破血流,绳索突然到头,他荡了一个大摆,正好落在慕沙面前,慕沙被吓了一大跳,守护在一边的精灵侍卫警惕的握剑,慕沙抬手阻止了他们,毫不掩饰意外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类,污脏的衣服和脸,与精灵孑然不同的高壮,连那张脸,都比吉尔托特大了一圈。

裂开大嘴笑起来,这个人把衣服往肩上一甩,大步的走开,招呼别的人告诉舱里收桨。侍卫露出不屑的表情,慕沙还注视着他的背影。

见他好奇,一个侍卫说:“他是吉尔托特的手下,好像还是个将军,看起来跟下人没什么两样,还有一个野兽的名字,叫鹰。”

鹰?慕沙仰起头看巨幅的灰色船帆,那就是他的翅膀吧!连自己都意外,慕沙笑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半人类的血液,也还不坏!

甲板上忙碌的人来来往往,慕沙不再看大海,留意起这些人来,没有一点精灵最骄傲的优雅文明、谦和礼让,他们甚至连微笑都没有,一笑就露出半口大牙,笑声直接从喉咙里滚出来,更别说,这些人里,还有那天杀人的凶手在,可慕沙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在底舱时那么讨厌他们了。

不知不觉黄昏来临,因为慕沙前一天已经离开底舱,船上的侍从回到底舱吃晚餐,甲板上只剩下少数几个人照料,夕阳把天空大海全部染红,原本灰色的船帆也成了金黄色。

他扭动了几下手腕,恢复的不错,虽然还包着药,不过影响不大。左手抓住一条垂下的绳索,用力的瞬间脚在桅杆上猛一蹬,右手稍微一带,他已经轻巧的踏上比人还高出一倍的一根横杆。

“殿下!”侍卫被他吓得大喊。

慕沙低头对他们说:“我就想在这坐一会,会小心的。”说着走出几步坐下。

从高处看破浪前行的船头,果然感觉更好,风很大,头发被风吹散乱开,不时抽打到脸颊上,艾伯亚特一定喜欢这样的体验,真希望他和能自己一起看到这些,不过,对他来说,呆在翼城平平安安的更好一点,等回去以后再讲给他听,讨厌的是吉尔托特在这船上,不过祖父也在,没什么好担心的,等下船以后跟祖父去恰斯菲尔,那些雪山湖泊是什么样的?在等父王派人来接之前,应该有很多时间可以亲眼去看看。

想入了神,慕沙没发现娜芙从另一侧的桅杆爬上来,见是公主,侍卫们也没阻拦。

衣边被踩住,慕沙侧头看的时候,她拽着上面吊的绳索,晃里晃荡的从他身后绕过去,慕沙避让得差点掉下去,有点恼怒的看她在外侧坐下,吊着的双脚正好对着下方船舷,飞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布裙和光脚。

“公主……”

“你昨天晚上发了一晚上脾气,我就在隔壁哦!你很吵啊!”娜芙笑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双脚一甩一甩的。

下面的白浪再次扑上来,她扬起脚避开,慕沙忽然心底发虚,似乎浪尖会拉住她的脚把她扯下去。

缩起一只脚环膝抱着,慕沙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一点也不想理她,要不是她那么随便,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虽然主要错在莫希姆他们,但是他们在翼城一直仗着家族胡闹惹事,也没出过人命,害自己那么惨,就算迁怒,他一点也不喜欢公主。

娜芙沉默了一会,又说:“你是王子,我是公主,可为什么他们对你比对我好那么多?你还可以发脾气,都还是被宠着,我从来不敢跟他发脾气啊!”

慕沙有点想走了,又觉得那样太不礼貌,只好耐着性子听她说。

“我以前很骄傲,我是公主,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看不起她们,可以来翼城的时候,我好高兴啊!我终于离开农场当一个真真正正的公主了。”

无聊,慕沙不理解她怎么会想这些?

“我是一个美丽的公主,以后也是最美丽的公主。”

有点困了,从上船开始,还没好好睡过,慕沙忍住呵欠。

娜芙拉着绳索站了起来,笑着说:“见过我跳舞的都说没有人比我跳得更美,我跳给你看。”

这里?慕沙抬起头看着她,她往横杆更外面走了一步,松开绳索张开双臂,褐发和布裙被大风吹得飞扬起来,赤着的双脚在不足两掌宽的横杆上偏转跳跃,可爱的肩带动雪白的手臂舒展,头发和布裙也跟着她旋转飞舞,慕沙的心狂跳,放下环绕膝头的双手拄在身侧,偏脸对她表示不解。

甲板上的人也发现不对,从下面围过来。

此时的娜芙美得惊心动魄,夕阳给了她比天空和大海还要艳丽的色彩,桔色的背景,金色在她脸上和她一起舞蹈。慕沙就像是看呆了,思维停在了当前,身体也停顿不能再做任何动作,只是呆看着。

娜芙旋转到了横杆的尽头,落下的瞬间,她仍然在跳舞,手高高的越过头顶,褐发缠在细腻的手指之间,她掉了下去,白浪涌起,像是没有激起一点属于她的水花,水浪落下,横杆上空荡荡的——

甲板上的人和精灵都乱做一团,慕沙打了一个激灵,双手一撑,从横杆上落下,稳稳的落在甲板上,呆怔的站在那里,脑袋里空白一片,直到被瑟兰特拍了拍肩才回过神,吉尔托特站在船舷边随意看了看,水花打湿了他花白的头发,他退后几步,叫人喊最后面的船停下来找,吩咐完,没事一样的走到他们身边。

满脸堆笑的,“殿下饿了吗?我叫人准备好了,请亲王和王子一起去餐室用餐。”

慕沙握紧了拳头说:“她是你女儿!”

“我知道。”吉尔托特口气平淡。

“你!?”

瑟兰特握住慕沙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吉尔托特像是没听见慕沙的置疑,满面笑容的在前面领路。

根本就是个魔鬼!就算不喜欢娜芙,慕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面对她的自杀,这个老头简直不是人!

晚餐慕沙没吃下多少东西,他没有胃口,和中午不同,他没有再瞪着吉尔托特,连看都不看那边。瑟兰特和吉尔托特说几句闲话,又叮嘱慕沙多吃一点,餐桌上好像只有慕沙在闹别扭的样子,两位长者倒是气氛和睦。

娜芙的尸体没有找到,也许根本就没有人找过,慕沙说不清楚对她的感觉,只要一想起来,她落下时的样子就清楚出现在脑海里,不是痛苦,也不是惋惜,只是被震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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