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记忆自己睡了有多久,中途多少次醒来亦无法细心计算。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外面的情况察觉不到,星星点点地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不过没多久就又听不到了。
……
蛇头山一间屋内。毛家三兄弟和几名重要的人物肃然地,或坐着或站着。如果我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里就是毛三修成亲那日所在的地方。
毛老大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因为毛三修已经将我的情况说了出来。这件事让向来以头脑著称的毛老二也没了主意,更别提毛老大。
场面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毛老二打破了宁静。
毛老二面露难色稍稍犹豫道:“钱家,真的,动手了?”。毛老二对于这件事的了解程度,果然比我想象的要多。
“嗯,我在张家见到的那人,应该是钱无敌没错,虽然我没看到他的脸,不过钱无敌的背影不是谁能轻易学得来的”,毛三修神情严峻的回应着。
我想不到的远不止于此,毛三修竟然对此事也知之甚深。可恨的是此刻我竟未在这里。
毛三修说完,毛老大接茬问道:“老二,老三,你们说张家的人消失,是钱家的人搞的鬼吗?”。
“这事儿……”,毛老二踌躇着,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不确定的神色,“难说”。
毛三修却确信无疑的说道:“我想不会,虽然我赶到的时候城子已经昏迷了,但我可以肯定,以阿让的身手,绝不会在我赶到以前,就毫无声息被钱无敌带走”。
……
眼前渐觉清明,视线可见的范围渐渐清晰。我缓缓的睁开眼,所有的事情一股脑儿地涌进我的脑海,我又一次回想起,这一日来发生的事情。
我目光呆滞的在床上坐起。
门几乎在同时,突然被推开。我抬了抬眼皮,看到来人是毛三修,又放松了警惕。
毛三修蹑手蹑脚的关上门,一转身惊讶道:“哎哟我靠,你醒了啊,吓我一跳”。边说还边夸张的跳了起来,接着走到我面前随手扯了个凳子坐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这次会被打击的醒不过来了呢”。
我不想搭理他,依旧坐着不说话。
毛三修完全不在意,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啃了起来,继续絮叨着说着:“我说,老张啊,你可别因为这点事,就承受不住了啊,要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不跟你组队了”。
我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说蒙了,只见他左看看、右看看聊天似得又说:“告诉你个事啊,郑家人也消失了”。好像是说“吃了没”一样随意。
我却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下子跳起来,抓住他领子红着眼道:“什么!你果然知道!我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之前就觉得毛三修这小子,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难以置信,我们抢亲的时候他竟然还装的一头雾水。
我瞬间想起在学堂时,毛三修就滑头滑脑的,想让他蒙在鼓里可没那么简单。
毛三修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咬了一半的苹果,小题大做的怪叫道:“哎呦,哎哎哎,你别把我苹果弄掉了,冬天到了,苹果可是很珍贵的”。
“你还挺在意苹果啊”,我穷尽浑身力气从床上站起来,试图提着他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拉起。
毛三修年龄和我一般,但体格却比我还瘦,带着一副老学究似得眼镜,看起来比我还弱不禁风。以前,我就经常用这招收拾他。
“得,得,得,怕了你好吧,放我下来”,毛三修眼见不是我对手倒也不罗嗦,直接求饶。
我却突然来了兴致,想跟他好好玩一会,心里想着老子好好耍耍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毛三修苦着脸:“好了,我不逗你了,行了吧,放我下来吧”。
我依旧不依不饶:“不逗我?搞了半天你一直在逗我?”。
毛三修无奈的看着我:“老子错了!”。
“哎呦喂,你是谁老子,老子还没自称老子呢”,我手上也没劲了,却死撑着道。
“好吧,好吧,你是老子,你是老子”,毛三修道。
我顺势把他丢到地上,他刚站稳又小声嘀咕道:“你是老子,老子是老子的老子”。
“什么!”,我活动了下手腕。
“还想来?!”,毛三修没等我动手,丢掉手里的苹果,一下子把我扑到。我暗道了声“不好”,就被他摁到在了床上。我不甘示弱,忙想把他扳倒,结果,我们二人就像泼妇一样撕扯着扭打在了一起。
一刻钟后。
我摸着鼻青脸肿的脸,龇牙咧嘴地骂道:“你真往死了打啊!你他娘的,刚才怎么不护着你的苹果了?”。
毛三修也不好受,正了正眼镜,“哎呦”、“哎呦”的尖叫道:“你还不是一样下死手,你说什么苹果啊?”。
我一脸黑线.
毛三修一拍脑门说:“对了,老子的苹果呢,都他娘的怪你”。
半分钟后,毛三修心满意足的啃着从地上捡起的半个苹果,怒视着我:“老子好心好意的来告诉你大事!你不感恩就算了,还想杀人灭口!”。
我没好气的说:“杀你都是轻的,谁让你瞒着我这么多事,还装的像没事人似得”。
“我这不是没找着好机会跟你细说吗?谁让你不留在我们这喝酒来着?”,毛三修义正言辞的回答道。
“我要是留在这,是不是连我们族里的房子都见不着了?”,我气道。
毛三修有板有眼的道:“那倒不会,就你们族里那破房子,没人稀罕”。
我无言以对,赶紧转移话题说:“说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毛三修推了推眼镜说:“这件事,那可就是儿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啊”。
“去你的,长话短说”
……
“好好好,大家都是知识青年,别这么粗鲁好不好?真是的……”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毛三修给我讲了个,他们毛家是如何从奉天的名门望族沦为占山的土匪的故事,中途几次被我打断,但他毅然决然的要按照他自己的节奏,给我叙述整件事的原委。
我无语的同时,也吃惊于毛家的家族史,没想到毛家在百年前也是奉天呼风唤雨的大家族,不知为何,我从前竟然从来都没听到过这个故事,以至于我几番质疑毛三修故事的真实性,在毛三修几次拿性命担保,并且发誓称这件事的确属实后,我才半信半疑的接受了他的观点。
当年,张、毛、钱、郑四大家族是奉天数得上的大族,但钱家和郑家却远不及张、毛两家的实力雄厚,说起来,他们两家更像是张家和毛家的附属。可当时发生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使毛家的附属家族钱家迅速崛起,而毛家一族则骤然消失。那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毛家就像被人直接抹掉了一样,而且根本查不到消失的原因,诡异异常。
就在事发的时候,毛三修这支毛氏祖先因为求学在外,侥幸逃过了一劫。可当毛三修的祖先回到奉天,知道这个晴天霹雳之后,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最终,他的祖先还是选择痛定思痛,在奉天外的蛇头山占山为王,当起了土匪,并开始着手暗中调查此事。
一开始的十几年,他的祖先因害怕遭毒手,便很少在奉天城内露面,直到十几年之后,他们这一支才开始活跃起来。
毛三修他们这支毛氏,开枝散叶后,牢记祖训,从未放弃过对此事的调查。可这件事的线索少之又少,全然无从下手,直到这几年事情才略有了眉目。
而且恰巧赶上了,我们张家发生了同样的事端,才让他们对钱家的怀疑更加确信。
我惊得一塌糊涂,良久,方才问道:“一百年来,你们就一直都没收到毛家其他人的消息吗?”。
毛三修十分坚定的说道:“没有,一次都没有”。
我替毛三修感到惋惜,但转念想到此次张家出事,和他们家族当年经历的几乎完全相同,一颗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心中的焦虑和恐惧不言自喻。
毛三修看出了我的担忧,说道:“我大哥说,你们张家一族,虽然此次所经之事和当年不尽相同,但却更像是是有意识的离开。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发的,而且似乎是故意制造出一种和我毛家当年消失时一样的假象”。
我思考着点点头,心里的焦虑减轻不少。
毛三修又道:“别担心了,以你们张家老祖奶奶的手段,估计也没人能悄无声息的让他们消失的,对吧?”。
我顺手抄起一个苹果啃起来嘟囔道:“这倒是”。
既然此事暂时可以确定没有大碍,我又问道:“你还瞒了我什么,说说吧”。
毛三修对我的得寸进尺十分无可奈何,只好继续说了些事情。然后我就又听到了许多让我诧异的事,包括他们在我昏迷时谈话的内容,以及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秘密,即便毛三修说的仅是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