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打定离开的主意,难免有些哀伤。虽然在蛇头山待的时日并不长,但却是十分舒适。
蛇头山上的每个人都是爽直的汉子,和他们相处,可以免去勾心斗角。
在他们眼中,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绝无第三种答案。
也正是因为如此,和他们相处起来,才倍感舒服。
除此以外,不舍的遑论蛇头山众人,亦还有奉天。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而且吉凶难卜,能否安然返回,仍是未知数。这次离家的伤感,丝毫不亚于五年前那次,去谷阳念书的时候。
五年时间,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黄口少年,变成了如今身负千斤重担的家族少爷。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离家的五年,没人知道我是张家少爷。而等到终于回到族里,还没等我享受到少爷的待遇,就遭此巨变。这世间,恐怕是没有比我更悲催的了。
我在蛇头山又待了一日,第三日,我终是离开。
离开之时,我没惊动任何人。离别的场面,我始终是避之不及的。索性大家还是不见面的好。
趁着天还没亮,我顺利的从蛇头山顶峰下来。途中的机关陷阱,我早便用了一日时间摸熟。所以下山的时候,我没触发任何机关,安然下山。
想到那日,我和阿让第一次来蛇头山时,一路经历的机关、陷阱数不胜数,不禁莞尔。
蛇头山的陷阱,的确不简单,也难怪毛老二对奉天日军的报复有恃无恐。就单单是那一个时辰的路途,日本人也不见得能过的去。
几个小时后,我走出了奉天的管辖,一路我只道是一直西行,却不知奉天西边是哪个城市。
这也怪不得我,十三四岁就离了家,哪里有时间到周围的地方拜访。
此刻太阳已升上半空,正午的阳光着实毒辣,尽管现在已是初冬,依旧热的我满头大汗。
我随便找了个树下休息,走了一路,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浸透。我把身后的辫子盘到头顶上,防止辫子贴在背上,火辣辣的感觉我可不想尝试第二次。
我打开包袱,拿出水壶,“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直到喝的尽兴,才停手。
“呼……”,我长舒一口气,倚靠着树休息起来。
入耳尽是风声,清凉的感觉让我放松不少。
“噔噔蹬”,忽的,听到一阵脚步声,心里一惊,该不会是碰上土匪了吧。
我继续假寐。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里掂量着该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要干什么,他应该不会直接杀了我吧。
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我还是拿不定主意。
最终,我决定豁出去,故作高深,声音洪亮道:“哼,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刚刚休息的时候,用衣服盖在了脸上。现在正好能掀开一条缝,偷偷看了来人一眼,看她的着装,应该是个高手,而且竟然是个女的!
我心道:也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女的一听,立即转过身去,正好背对着我,说道:“什么人,出来!”。
也不知道是我听错了还是怎地,她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我听她说完话,心里直骂自己蠢:搞什么啊?弄了半天,这女的原来没看见我,吓我一跳,到头来,竟是我自己把自己给暴露了。
也难怪,我休息的这个地方,周围尽是树,虽然树叶都掉光了,但我倚靠在树后,还是不容易被人看到的。
我一想,反正已经暴露了,不如干脆和她玩玩,看她那样子应该不会轻易杀了我。我继续故弄玄虚道:“高手就是高手啊,看都不看我一眼,背对着我,都不鸟我,呵呵!”。
这回,那女的总算是又听到了我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吓得,脚下竟一滑,差点摔倒。她稳了稳身形,赶紧站好。(估计她的心声会是: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就到我身后了,肯定是个高手!)。
她故作冷静的说道:“不、不、不知,是哪位……高人?前辈?”。
我强忍着笑意,知道不用担心了,她这般胆怯,定然不会是个厉害角色,于是把声音压低,显得低沉一些,继续逗她道:“高人算不上,道上的兄弟都叫我一声十二爷!”。
“啊?!您,您,就是十二爷,久,久,久仰大名”,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接着她牵强的笑了笑:“啊哈哈哈哈哈,前辈,您敢让我转身吗?”。
我一听,这姑娘还装着听说过我的样子,我不禁笑意更浓,把脸一板说道:“转啊!”。
她一边慢慢转身,我一边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女孩转过来以后,十分夸张地,嘴里还小声道:“气场好强啊”。
我面若冰霜,殊不知,我的心里早就笑翻了。我依旧躺在那,衣服也没有拿开,继续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山西人”,她回道道。
我靠,她还挺幽默,谁问你是哪里人了,我差点就骂出声了,又问道:“功夫厉害吗?”。
“不,不知道”,她答。
我一下子把衣服从脸上掀开,抓狂到:“什么叫不知道?现在外面这么危险,你一个人出来不怕吗?”。
总算看清她的模样,感觉年龄上比我还要小一些,长得倒是挺漂亮。穿着一身黑色女侠装,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侠了?
“我会武功的,我这次出来,就是为了行侠仗义”,女孩怯怯的说道。
“哎呦呦,你可不要吓我了,我看呐,你还是赶快回家吧,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洋人、鬼子,当心给你抓走喽!”,我说道。
谁知经我这么一说,女孩的眼睛马上蒙上一层雾,摆出一副要哭的架势。
这还得了,我赶忙缓和道:“得得得,不吓唬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灵儿”,女孩总算是没哭出来。
我苦口婆心的安慰她:“灵儿?啊,你孤身一人呢,必须得立刻回家,否则出了什么事,你家里人有多担心,知道吗?”。
“前辈,我……可是,我一个人回家也很危险啊”,灵儿道。
我点点头:“那倒是”,休息了半天也该赶路了,可不能耽搁了时间,于是我对她说:“灵儿,嗯,不管怎么样,你……你需得……哎,算了,我得赶路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收好包袱,继续朝西边赶去。谁知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灵儿在后面边跑边喊道:“前辈!前辈!”。
我回头不耐烦道:“又怎么啦?”。
“我不知道该去哪?”
“什么?!你不知道去哪?那你是怎么从山西到这里来的啊,再说了,你不是要行侠仗义吗?去哪还不都是一样”,我惊呼道。
“不是的,我……我其实是想去陕西,找我姐姐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了”,灵儿委屈道。
我顿感无语,山西去陕西都能走到这来,也不知道你走的路是有多偏。我转念一想,我不就是去陕西吗?带着她倒也顺路。但这个想法,立刻就被我否定了,我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照应她?这如果真是遇到什么危险,说不定还连累了她。
灵儿看我不说话,弱弱的又道:“前辈,可不可以,你陪我一起去找我姐姐啊”。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什么!”。
灵儿以为我要拒绝,赶紧继续说:“前辈,我可以拜您为师,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好不好”。
这样可不行,看来我刚才跟她开玩笑,她不仅当真了,还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赶紧澄清:“灵儿,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是什么高人,前辈也不是,我呢,一点武功都不会,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我这么一说,感觉也不对,我在蛇头山的几天,武功还是学到了些皮毛的,对付一般的小毛贼还是可以的。
但眼前的情况可不允许我这么说,我只得道:“所以,你看,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说保护你了”。
灵儿听完,抽泣着,又要哭起来:“哼,你骗人,你就是不想陪我去找我姐姐”。
我最受不了女生在我面前哭了,虽然我自己很爱哭,赶紧说道:“你别哭,哎呀,别哭啊,我真的没骗你,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你看我这个样子,哪像什么高人,我充其量就是个读书人”。
灵儿擦了擦眼睛,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我:“你真不是前辈啊!”。
我点头:“嗯”。
灵儿顿时又哭了起来:“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必须得陪我去找我姐姐”。
“姑娘!我真的赶时间”
“呜呜……”
完了,还甩不掉了,我心一横,也罢,反正也是顺路,我说:“好了,好了,跟我走吧”。
灵儿一下子就收敛了哭声,破涕为笑:“前辈,你真是好人”。
好人?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不过这姑娘也太神了,哭的简直收放自如啊,就这演技,当女侠倒真是屈才了。
我十分无奈,不过也没办法,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也只好带着她。
不过必要的规矩,还是要跟她讲好的,不然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不好办,于是我又说道:“虽然我答应了你,让你跟我同路,但我有几个条件”。
灵儿眼圈一红,又要哭出来:“啊!?还有条件啊”。
我板着脸说:“就算你哭鼻子也没用,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你就自己走吧”。
灵儿马上变了个脸色,乖巧道:“好,好,我答应你,你说吧,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