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夫人含笑颌首:“快起来吧。”
接着便向甘夫人笑道:“令公子这模样真是出落得越发好了,若是我记得没错,令公子过了年就该十四了吧?”
甘夫人微笑着答道:“施夫人记得没错。”
两位夫人闲话着,一旁的玉千娇却完全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她只顾盯着甘霖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几乎就要跳出了胸膛。
她只知道自己是被许给甘太傅的公子,却没想到甘霖竟然长得这般好看,虽然只是个还未及长成的少年,却也是面容清朗,目若流星,令人见之忘俗。
她是何等的幸运,竟然能嫁与这样风流俊俏的人物,这可真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了。
她那双眼睛,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甘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这一腔芳心,如同满池的春水,荡漾来荡漾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而被她柔情的眼光牢牢锁住的甘霖,却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只见他向在座的众位女眷一一行过礼后,目光陡然落在一个少女的身上。
这少女身着一件碧江霞色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云鬓轻梳蝉翼,翠眉淡扫春山,花生丹脸,水剪双眸,令人一见便再也移不开眼光。
甘霖这一看,便不由自主地脸上放光,脚步不听话地向她走了过来,笑吟吟地说道:“千娇,你也来了。”
玉玲珑抬起脸,正遇上甘霖那双灼热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充满了热切,只可惜,她却不可能用同样的目光回视他。
扫了一眼脸色茫然的玉千娇,玉玲珑淡淡地一笑,樱唇微启:“甘公子,你认错人了。”
甘霖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道:“千娇,你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
她是怪他上次太鲁莽了吗?只怪他自己一见了她,就什么都忘了,竟然不小心得罪了她。
玉玲珑缓缓摇了摇头,素净的手一抬,指向甘夫人身边那脸色惨白的少女:“甘公子,你未来的妻子,在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甘霖看着从未谋面的玉千娇,怔住了。
甘夫人敏感地察觉到什么不对,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玉千娇,又看了眼面露迷惘的甘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霖儿,你怎么了,这才是玉家六小姐玉千娇啊。”
甘霖吃惊地倒退了一步,用力地摇着头:“不,不对!她不是玉千娇,我不认得她!”
白皙的脸庞转向玉玲珑,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甘霖的脸上满是震惊:“你在骗我对不对?她不是玉千娇,你才是!”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夫人和小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周围的异动,甘夫人霍地站起身,沉声说道:“霖儿,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甘夫人的反应很快,她已经发觉到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尽管还不知道原因,但是她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抚自己的儿子,不能让他再继续失态下去。
他们是皇亲国戚,是一品大员的家眷,决不能当众出丑。
甘霖却似乎根本没听见甘夫人的话,他快步走到玉玲珑的桌前,急切地问道:“千娇,你为什么骗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清清楚楚,她亲口告诉他,她的名字是玉千娇。
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不知煎熬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一个宛如天仙般的女孩来救他。
他记得清清楚楚,黑暗中,她曾经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跟着我。
他没有告诉过她,这个声音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一瞬间坚强了起来,只因为,有她在。
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在他以为不可能有人会找到他的时候,在他以为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时候,她如同飘落凡间的仙女,来到了他的身边,把他从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他喜欢她的沉稳,她的坚定,以及她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尽管她是那样的冷漠傲然,可是他靠近过她,感受过她身上那带着馨香的温暖,这感觉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这一刻,他知道,此生他一定要得到她。
回了甘府,他用尽了理由,才说动父母亲自去玉府提亲,得到了玉将军的允诺后,他兴奋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想着将会再见到她,永不会再和她分开。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他,她不是玉千娇!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骗他!
此刻,他的感觉如同从云端被打落到深渊,除了紧紧盯住眼前这个面容冷淡的少女,他别无他法。
好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甘霖眼神绝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告诉我,你是玉千娇,好不好?”
见他还是不肯接受现实,玉玲珑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孩怎么这么执拗!
迎着他痛楚的眼睛,玉玲珑静静地说道:“甘公子,与你有婚约的女子就在那边坐着,请你自重。”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是她之前能预料到的,当初救下甘霖,完全是阴差阳错,她那时满脑子都想着凤轩辕和虞烈阳的事,对甘霖的追问只是随口说了个名字,谁知道事情竟然会演变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并无心伤害眼前这个男孩,可是世间的所有事,一旦涉及到了感情,就很难保证不受伤。
甘霖的视线看向甘夫人身边的玉千娇,白皙的脸庞露出憎恶的神情。
蓦地回过头,甘霖决绝地说道:“我、要、退、婚!”
他不可能娶一个从不曾见过的人,他只想要她,那个曾经给过他温暖和力量的女子,那个曾将他带出黑暗的女子,那个面容冷漠心性果决的女子。
他想要的,他就一定要得到!
甘霖的话一出口,宾客满堂的内厅立时发出一片惊讶的低呼声。
退婚可不是能随便说说的话,在这些官宦家族中,如果有两家议定了婚事,那么除非有天大的事,是绝对不能退婚的。万一退了婚事,那么议亲的两家将会从此决裂,对退婚的双方都会有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女子,一旦被退了婚,这辈子估计都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