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即将冻死在寒冬中，此刻你只期待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淋在指间，突然，一团烈火塞在了你的手里。
烧灼得你的双手剧痛，痛的双眼发黑。
我感觉得到，我的双眼猛然睁大，即使如此我还是看不透，猜不透。
我只是望着他，像个被抽空的木偶，也像个傻子一样杵着，空洞地望着他。
我想说话，可是感觉喉咙里塞了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块，堵得我发不了声。
所以我只是望着他，那一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狂喜还是哀伤的。
“噗。”张子铭笑出了声，望着我吓傻的模样，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
“瞧你吓得，我跟你开玩笑呢。”
“……”我紧接着把双眼垂了下来。
“为什么是这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我很吓人嘛？”张子铭开始对一直自信阳光的脸庞产生了怀疑，指间摸上了嘴角，眼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失落。
“没有没有，”我连忙说到，“你很好看。”他愣了一下，眼睛弯了起来，有些笑意。
我抿了一下嘴唇。
瞧你，杨李。
一个玩笑而已，你看看你自己，还在那里紧张得不知所措。
像个白痴。
呼吸声被冬日的寒风吹乱了。连着肩上的围巾也被吹了起来，凌乱着摇摆着就像我的思考逻辑，张子铭望了我一眼。
他走了过来，把吹乱的围巾整理了一下，指间无意间擦过了我的下巴。
他最后还歪着头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嘴角带着笑，我又不争气的脸红了。
“我以为我这么说你会开心……”他的双眼黯淡着，又马上笑了出来，“不过只是个玩笑而已。”我轻轻攀上灰色的围巾，往里拢了拢。
我不自然地抬眸：“车来了，走吧。”
不过只是个玩笑而已。
在车上我们都在笑，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总比一路的沉默好啊。
我的脑海里回响的东西，乱糟糟的，乱的我直皱眉。
我其实也在想，为什么我没有回应他。如果……这不是一个玩笑的话，我现在应该去庙里烧一柱高香吧，可是在那一刻我犹豫了也凌乱了，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杨李…不是吗？
我的注意力完蛋了。
“杨李，”英语老师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还没反应过来，新月用手肘撞了我一下我才“噌”站了起来！
“……”我看见她狠狠地皱了一下眉毛，嘴角有些抽搐地问：“这个句子里的‘that’有什么作用？”
我咬了咬嘴唇。
新月小声地提醒：“…引导从句…引导从句啊…”老师斜了斜眼，她吓得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引导…从句。”我抬眼说着。
“good…but，下课还是得到我办公室来，行，坐下吧。”
我刚一坐下，新月就说到：“杨李啊，这次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就等着去闻那老师的满嘴大蒜味吧……”
下课的时候，不少人都趴在了桌上，疲惫地样子就像熬了一个月的通宵。
我也挺困的，但是……
“报告。”我站在办公室门口。
“进来…”我走到她办公桌前面，看见英语老师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恋爱了？”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连忙摇头：“没有！”
“那你是生病了，头晕？”太过温柔的语气惊得我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不是…”嘟嘟囔囔地小声回应着。
“还是说你想家了？”
“也不是…”话音未落，终于等来了火山的剧烈颤抖以及狂烈的爆炸！
“那你走什么神？！上个课搞得像灵魂出窍，你想做什么啊杨李，就凭你现在的状态，上一中都悬！你有什么资格走神啊！”声音大得连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看我，还有着点点的余音在回响，我低着头，脸烫的要命简直可以煎蛋了，真丢脸啊杨李。
我吸了口气：“对…不起…”
老师把茶杯一放，音量不减：“别和我说对不起，你该跟你的父母说对不起！”
我一直低着头，愧疚几乎将我吞没。
她不知怎的突然停下来要命的训斥，像是累了，喝了口水。
“杨李，供你养你的人不是我，我只不过是你人生的一个过客，在一定的时候给予你一些在这个社会更好地生存下去微薄知识。但你连这个都不想要的话，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大不了擦肩而过，放弃我本该给你的。所以杨李…”她的话让我一度失神，就像在捶击着我的心，一字一句，沉重地让我有点无法承受。
“请不要错过任何一个过客教你的东西。”
深深地点头。
她看了我一眼。“走吧。我相信你能有所改变。”我转身出了办公室的门，突然一阵馨香袭来，我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擦身而过，再看一眼，只有背影映入眼帘，浅浅淡淡的，惊心的动人。
“啊，郭尧，进来吧。”有个老师轻声喊着，“比赛成绩不错啊，拿着，荣誉证书。”
她走了进去我却还痴痴地望着，但又有些自嘲地笑了转回了头。
郭尧这个名字像是把钥匙，打开了许多东西。一瞬间像洪水一样涌现了出来。
冲刷着自己，冲去了依附在身形轮廓周围的浅薄的意识。
郭尧……
回教室时新月见我一脸淡然，吃惊地问：“我以为你会哭得梨花带雨般回来，毕竟咱们英语老师口才那么好……喂，你没事吧？被大蒜味熏傻了啊……”然后一巴掌拍在我肩上。
我只是一直盯着黑板没有说话，被她猛地一推一下子如梦初醒：“啊，别人今早上吃的二师兄鲜肉包，只有肉味儿……”
新月挑了一下嘴角：“嘁，吃的那么奢侈！”
“你嫉妒啊…”我弯着眼睛。
“下次我就算我手里拿着鸡蛋壳，我都要狠狠地眼气（方言，意思是让别人眼红）她！”
我顿了一下，没再说话。好像是有一个东西咚地锤在了胸口。
“哇你不是吧，黑板都要被你盯出洞了！”
我转了下头，笑着：“没事。”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口翻着滚烫的想法，像是煮沸的醋，酸得我两眼一黑。
我现在开始认真的思考了，思考我一直忽略也不想面对的问题。
问题的中心，张子铭。
放学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从窗口走过的人，心里更不是滋味。
“走了，发什么愣？”张子铭在窗口喊着，“杨李！”
我把书包收拾好，应了一声。
“不是在车站等吗，怎么到班上来了。”我走了过去与他并肩，新月表示理解的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一脸红晕地去找人了，至于是谁，我猜测应该是那个接受新月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平安果的人。
“就是想来找你了。”他说着，眼睛望向别处，“你不高兴？”
“高兴。”我淡淡地应着，不愿意多说什么。
“哦…嗯。”他好像有点惊异我的冷淡，脸庞有点阴，但也瞬间就恢复了脸色。
一路的沉默，一路的不安。我就一直看着车窗外，我想瞎子也能看出我心里的不悦吧。
“拜拜。”我转身对着跟着我也一直默不出声张子铭说着，他可能对我突然地出声有点惊兀迟钝了许久。
“啊，你到家了…拜拜。”
“嗯。”我慢慢地走开了，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同时与我背过身去，渐行渐远。
“啪”地打开了灯，黑暗被冲散，卧倒在床上，软软的床垫让我把脸深深地陷进去。
我不想这样的，特别是看到张子铭那种失神的表情的时候，我真是想抽自己两巴掌，可是…
我真的有点生气，因为我不想，变成一块随地捡来的鸡蛋壳，充当一时，安慰自己，象征性的来抵挡心中的情绪……东西。
什么情绪……或许是嫉妒吧。
记忆回到那一刻，郭尧的秀发被公车带起的风微微扬起，随着陆感，双手，十指缓缓相扣，全部都，全部都映进了张子铭的眼里。
瞳孔缓缓地放大，嫉妒涌进了他的眼睛，染红了他的眼睛，然后他就失去了理智，然后……
“杨李我有话要和你说。”不……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全都是假的，一个可怜的玩笑！只是个玩笑而已，还好只是个玩笑……
想到这里，我连肩膀都在颤抖，抖得厉害了，好像在哭，可是我没有。
我吸了口气，站到了窗外。看着小区里的绿化带在夜晚的深色中摇曳不定。稀稀落落的灯光，白色的，米黄色的，暖红色的……
“杨…李啊，你能告诉我你昨晚上干什么了吗？”新月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啥？”我抬起倒在桌面的脑袋，亮出了大大的明媚动人的黑眼圈，眨巴两下肿眼睛又咚地倒了下去。
今早发了短信给张子铭，我告诉他不用等我了，因为班上要提前打迟到我提前出发了。多好的理由。曾经多么想要的靠近却被自己缓缓推开，全都是自作多情的报应吧。
新月看出我心里有事也没有再多问了。
一天的课浑浑噩噩，但是英语课还是强打精神的瞪着眼珠子在听，我真的希望永远别下课，我做着笔记想，因为也许，我又会对他撒一次谎。不过只是块鸡蛋壳，何必担心即将捏碎你的人心也会碎……
我不得不承认学校的放课铃声很有格调，经典名曲，贝多芬的《MoonlightSonata》，缓慢的钢琴抒情曲音调起伏不大，却像一柄散发着寒意的匕首，一点点地没入心脏。
在车站，我实在忍不住，抬头对着新月的眼睛：“我心里有事，堵得我很难受。”
“嗯，你说。”
我们默契地移到边上栏杆旁，人很少。幽幽的河景，水流慢慢地淌着，两岸的树草都化为了剪影被霓虹映衬。
“前天，他跟我说，说让我做他女朋友。”我小声地喃喃。夜色很浓，她看不清我脸上的神色。
“真的嘛？这不挺好的，你……难道拒绝了？”她的眉毛蹙起，疑惑吗？
我低低头：“你不知道，那只是个玩笑。”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而且，他的前任也在那里。”我呼了口气，“一个人要是嫉妒了，什么傻事都做得出来，就像是，把我这个鸡蛋壳摆在门面上，别人看见了，也会知道他其实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一块鸡蛋壳。充当一时的，替代品吧。”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心里还是有点酸，嘴唇也变干了。
新月吸了口气：“杨李这会不会只是你的猜想啊，要是你自己想多了就…”她突然住嘴了，拉在一起的手也顿时紧了几分，眼神里满是吃惊。
我愣了，朝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那里。
心脏骤停了一拍，张子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