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诡刺!
事情诚如瞿浪所料,断魂岭虽然连连告危,但却依然固若金汤,蛮族的铁骑不得寸进,死死的僵持在了断魂岭外。
但如此局势更是让朝中众多文官心惊胆颤,终日生活在恐慌之中,唯恐哪一日蛮族突进,将马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皇帝瞿昌在经过一段时间‘忧虑’之后,渐渐恢复了常态,每日安坐金銮殿上,对边关局势表现的似乎是一点也不担心了。
玄黄历1543年的春节,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悄然而走。
黑狱之中也难得热闹了起来,一伙伙的囚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块,喝着酒、划着拳,享受着短暂的安逸。
瞿浪独自靠在草地上,眯着朦胧的醉眼,前尘往事一一在眼前划过,从出生,到后来的征战边关,再到如今的黑狱之灾,恍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缓缓回顾。
母亲的容颜,战友的欢笑,如今……一幕幕离自己远去,留下的只是永恒的回忆,以及渗透进骨髓的伤痛。
“怎么了,我的大将军,又在密谋什么阴谋呢?”
薛放拎着一个酒坛子,坐在了他的身边,打了个酒嗝问道。
“我在想你啊,想你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呵呵”薛放又喝了一口酒,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迷茫:“我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瞿浪,现在边关战乱,朝中人心惶惶,这不是咱们出逃的最好时机么?为什么你要阻止呢?”
薛放喝了一口酒,略显诧异的问道。
“时机啊”瞿浪敲了敲脑门儿:“事情刚过半年,你以为瞿昌会这么快放下戒心么?少则也得三五年啊”
“呵呵,也好,这黑狱啊,没别的好处,就是磨炼人心啊”
语气有些惆怅,大胡子有灌了一口酒,沉沉睡去,嘴中还模糊不清的叨咕着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忧心事,即使他的外表再坚强,人,终究是人!
瞿浪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平日里凶悍的囚犯,如今也都是一个个醉意朦胧,宭态毕露。
“兄弟,干杯”
瞿浪拿起酒瓶,将清醇的酒水,泼洒在自己的身前,眼中蕴含着点点的水光,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一群粗阔的汉子,陪着自己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而如今……。
“吱呀”黑狱的厚重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几个身穿狱卒铠甲的士兵走了进来。
瞿浪双眸之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也装作醉倒在地,满面潮红,他的身边,正是屠!
“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呼吸悠长深远,满身杀气内敛,瞿昌动作好快啊,好诡异的算计啊”
瞿浪心中不免赞叹,“春节正是一个人心里最虚弱的时候!”
屠似乎是也有所感应,肌肉一动,就欲挣扎而起,无数次的生死徘徊,练就了对危险的敏锐直觉。
瞿浪隐藏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的碰了一下屠,瞿昌既然决定试探,那就让他一次性死心好了。
如若屠此刻暴起发难,瞿昌定会在谋定计的。
屠似乎是也感受到了瞿浪的意思,身体微微放松,但全身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随时蓄势待发!
士兵走到那些囚犯的身边,随意的叫了两声,见一个个如同死猪一般,一动不动,嘴角挂起一丝冷漠的微笑。
举目四望,很快便发现了抱着一个酒坛子,哼哼唧唧的瞿浪,踏步走了过去,左手的长刀,随着手指的推动,缓缓的露出一丝冷芒。
“三王子殿下,对不起了,要怪的话就怪你的父亲吧”
那人念叨了一句,‘镪’的一声拔出长刀,对着瞿浪的脑袋便砍了过去!
瞿浪却是恰巧不巧的翻了一个身,恰恰躲过了致命的一刀。
“刺啦”一声,刀斩在了瞿浪的背部,一条横贯整个背部的刀疤,赫然在立,鲜血急速涌出。
而瞿浪则是一声嚎叫,手中的酒坛,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许多囚犯都瞬间睁开了双眼,虽然对于危险的直觉没有屠的感知那般敏锐,但这些人好歹也是淘汰剩下来的强者,一瞬间便感觉到了蕴含的杀意!
距离最近的屠,更是在刀斩下的瞬间便爆发而起,锤爆了无数人脑袋的拳头,闪耀着缕缕金芒,直接轰向那人的胸膛。
那人倒也没多少吃惊,黑狱之中强者如林,若是这样的响动都还没有人反映过来,那黑狱也就不叫黑狱了,见一击不中,立马抽刀回防,青色真气运转,一片绚烂的刀芒在胸前灿烂绽放。
“砰”的一声,屠的拳头,撞在了刀幕之上,爆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受巨力撞击,那人借势而退。
人在半空身子弓起,一个翻转,落在地上,看了一眼瞿浪,那人毫不迟疑,只两个纵跃便消失在了黑狱之中。
屠紧随其后,见已经消逝的人影,已经完全金属化的两只拳头,只能无奈的轰击在黑狱的大铁门上,打出两个深深的凹陷。
其余人也纷纷而至,但皆不敢踏出大门一步!只能看着那条人影渐渐远去。
黑狱狱规,凡踏出黑狱半步者,皆视为逃逸!
满脸紧张的薛大胡子,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到了瞿浪的身边,探了探鼻息,看了看伤口,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额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冷汗,只觉整个人仿似都虚脱了一般。
看了看已经‘晕死’过去的瞿浪,脸上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成了一团,眼角还有明显的泪痕,大胡子只能在心里高呼:“妖孽啊,这父子俩都是妖孽!演戏能演到这种程度,真是绝了!”
不一会黑狱之中便来了大批的士兵,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探了探瞿浪的伤势,便草草了结了。
不得不说瞿浪的戏,演的很成功,至少是瞒过了那个刺客。
“你确定,那只是个巧合么?他真的神志不清?”
通天帝国主宰者,瞿昌的书房内,那名刺客恭身而立,听着瞿昌的发问,万分肯定的说道:“我确信!在我刀芒斩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里没有出现一丝的波动!陛下,您这是对一名玄阶中段高手的侮辱!”
那人虽然还是低着头,但身板却是拔高了不少,语气虽然恭敬,但却充斥着一股不屈!
武力值越是高深的武者,对自己的尊严也就越是看中!据说达到天阶的高手,可以不受法制,见帝王也不用行礼,平礼而待!
由此可见武者的高傲,当然了,天阶武者在整个玄黄大陆上来讲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到了那个等级的武者,根本就不屑于参与世间的种种纠纷。
“恩,退下吧”瞿昌也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挥了挥手。
“是”那人,行了半礼,恭身退下。
空旷的御书房里又恢复了宁静,良久才传来一丝不屑的声音“尊严?哼,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第十一章三年
“六月酷暑寒风过,转眼又是一年春”幽暗的牢房里,瞿浪拿着石块,在地上又是深深的刻上了一道痕迹!
在黑狱之中,没有任何证明时间在流逝的东西,只有通过出去角斗人员的时间,来确定一天的时间。
而瞿浪每一天都会在地面上刻画上一道痕迹,这些瘢痕,时刻都在提醒着瞿浪,心中那刻骨的伤痛!
“三年多了吧?”
薛放走到瞿浪的身后,注视着那斑斑痕迹,出声说道,声音之中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还差三天三年半”
瞿浪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三年来过的倒是安逸,瞿昌只是在那次刺杀之后,便在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似乎是彻底遗忘掉了他一般。
“有想法了?”
“有了”
瞿浪扔掉手中的石块,看了一眼薛放,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就等东风了”
“东风?”
捏了捏自己的胡子,薛放疑问出声。
“没错,就是东风!”
瞿浪目光之中爆出璀璨的光辉,拍了拍手中的石屑,一个人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老薛,告诉屠他们都准备准备吧,好戏就要开场了,另外……发挥出你能发挥的最大力量,记住,是最大!我要的是能够笼罩整个紫晶城的混乱!”
瞿浪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慎重。
诧异的看了一眼瞿浪,感受着犹如实质的威压,薛放凝重的点了点头,看来好戏要开场了,只是……计划能够成功么?
也不知道他所言的计划,是指谁的计划。
无论怎么说,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一股凝重的气氛,压抑在整个黑狱之中,若是一个普通人走进去,恐怕光是这股凝重气氛,便能够使他屁滚尿流。
紫晶城,京都守备军统领王良的府上。
面对着两个牌位,王良深深的鞠了三个躬,又上了几柱香,对着众多牌位同样感慨着:“三年多了,兄弟们,你们的嘱托我做到了,但将军还是没有一点动作,而我……我也可以解脱了”
他露出一丝释怀的微笑,三年没见,这个原本英气勃勃的中年人,似乎是变得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
几缕白发在他那三十多岁的头上,特别的显眼。
此刻他不停的摩擦着一把刀,那是在南蛮战场上时候使用的战刀!
略显森然的地下室里,除了那两个黑色的牌位,就只剩下他磨刀不停发出的吱吱声音,显得格外阴森,与……寥寂!
而那些牌位上,刻的名字则是,勾魂与夺魄!
三年前,瞿浪大闹紫晶城,三百铁骑踏京都!
王良没有参加那次战役,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金魂使的话如今犹在耳边“王良,你不能,因为你是最后的希望,如果,如果将军没出现什么意外的话,你就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有我们三百人,足够了,虽然这样对你很残酷,但目前看来,只有你能够抗下这个重任了”
王良收回了自己的刀,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当他听到瞿浪战败,三百黑骑被斩首的时候,他几乎急的快要发疯!
但有什么办法?为了将军,我忍!
当时的他听闻瞿浪被判入黑狱,任人嘲讽的时候,他差点忍不住扛起自己的刀,去把那些兔崽子杀个干净。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信!不信那个曾经风靡全国的天才将军会就这么陨落!
兄弟的仇没报,母亲的仇没报,还有向他一样的兄弟在眼睁睁的看着他呢,他怎么可能就一蹶不振呢?!
说不定是在预谋着什么计划呢,将军不就是爱绝境翻身么?
所以,他等!
可是事实让他彻底心碎了,三年多了,瞿浪每天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既没有联系他,也没联系其他的旧属!
他绝望了,彻底的绝望了,哀大莫过于心死,瞿浪对他的点点滴滴都成了他心中的毒药,毒的他彻夜不宁!
三年,他却恍如过了三十年!
今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或者说是他不忍心看到瞿浪在继续被人当猴看。
同样的,三年,也是他给自己定的期限,时间一到,他就会不顾一切闯进黑狱,救出将军!哪怕是失败了,也问心无愧!
至少我不用再受这样的折磨了,至少我死之后能够挺直了腰杆去见众多的兄弟了!
默默的将早已准备好的自己牌位放在了勾魂夺魄的下面,将另外一个刻着瞿浪名字的牌位摆放在了最上头,他穿起了自己的铠甲,右手缓缓抚过冰冷的刀锋,两滴晶莹在他的眼角闪现,露出一丝放松的微笑,王良走出了地下室。
在外面是他的二百心腹!
两百名士兵,穿戴整齐的立在统领府的练武场上,粗重的长矛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森冷的寒意。
“跟我后悔过么?”
走上前去,王良看了看众多的士兵,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语气略显萧索的问道。
“此生无悔!”
士兵们纷纷怒吼出声。
“和我一起战斗你们怕死么?!”
王良的声音略提了许多。
“并肩到死!”
王良点了点头,说道:“曾经我的将军也这么问过我,而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回答的,可是,到最后我的将军生死不知,我的战友浴血奋战,而我,却躲在了最后放,眼睁睁的看着……”
王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觉语气有些哽咽,长长的吸了口气,带着一丝坚毅和一丝洒脱的微笑说道:“我的一切都是我的将军赐予的,现在是我还给他的时候了,并肩,一直到死!”
最后的一句,却是他自己的喃喃自语。
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王良看着面前的二百人,高声喝道:“第三小队听令!屠尽统领府,然后……进军黑狱!”
语气之中,说不出的决然!
“是!”三百士兵,齐齐一跺脚,带着同样的决然,便欲执行军令。
但,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双手托着一封信件,跪到王良的面前“统领大人,您的信”
王良皱起眉头,语气略显不快的道:“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打搅么?!”刚欲发飙的他,却忽然见到了信角上一处不起眼的血红色骷髅头。
他的神情先是呆滞,而后又变成惊喜、激动、感慨、欣慰!神色瞬息万变,而后‘扑通’一声,王良跪在地上,痛苦流涕,脑袋深深的埋进了双手之中,眼泪汹涌而出!
多年的辛酸,似乎都在这一刻得到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