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有些冷风,寒意特别浓。。
路上满目尽是行色匆匆、为了生活而奔波的人。这正是上班的高峰时间,人如潮,车如潮,无数汽车排成了一字长龙,各种钢发出的声音组成奇怪的音响,像大海发出的阵阵涛声。
都市的繁华,都市的喧哗……
人,在各种高耸的楼宇底下和钢铁的流动中显得格外的疲惫和渺小。
高跟鞋、黑丝、谜底群,满街的红衣素袖、浓妆艳抹,各种品牌、各种档次的服饰和化妆品使得这个都市分外妖艳,各色人物在现实的物质世界或者精神世界里或快乐或苦涩或麻木的沉浮。
沈飞应该是属于苦涩或者麻木的那一类,很多年了,他跟快乐沾不上边。
迎着冷风,他叹了口气。为什么降生在这个时代?一个物欲横流的拼爹的时代。
没房没车没女朋友,一辈子庸庸碌碌的老爸也在几年前去世。终日为了一份微薄的薪水而奔波,这就是沈飞,一个毫无过人之处、年近三十的路人级现代大龄剩男。
路边摊买了些早点,胡乱吃了几口,和大多数单身汉一样,沈飞不修边幅,爱疏忽小节,还比较懒,他很少自己做早餐,总是睡到接近上班时间,才匆匆起床,从家里到公司,再回家,两点一线,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单调的生活,单调而寂寞。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个人若是贫穷,就往往过得有些寂寞,寂寞总是伴随着贫穷,而贫穷也岂非正是寂寞的一种?你若曾经是一个大富翁,忽然之间中落,可能更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当你有钱的时候,寂寞往往是很容易打发的,因为你的身边总是围绕了一群或真心或假意的朋友,而当你一贫如洗时,寂寞就像你的影子般如影随形,踹都踹不走。
幸好沈飞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寂寞。
这一日的天色格外的好,碧空无云,呈现出一副深邃的幽兰,显得空旷而平静,平静得就像他的心,寂寞而平静,平静如水,五年了,他的心都没有再起过一丝波澜。
“赶紧找女朋友结婚,我也好抱孙子!”近年来,沈母逼婚逼得紧,多次替他安排相亲,本是一番好意,却弄得他心烦意乱,不胜其烦。
并不是沈飞不向往爱情,他也希望能好好的恋一次爱。他愿爱人,也愿被人爱,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说得简单点,叫爱无能。
大学时代,他曾经有过一段初恋。也正是,那一次,他伤得太深。
那甜如蜜糖却又苦涩的初恋,一直是他心头的阴影,一想起这事,他的心便仿佛被被抛入了冰冷的湖底,比这秋风还冷。
“我们分手吧。”这是毕业那天,女友和他说的话。传说中毕业日也就是分手日,原来是真的。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我不够爱你吗?”他有点措手不及。
女人沉默了一会:“但你爱不起。“
他愣住。
“在校期间,我还没有太多考虑钱方面的事,出了社会就不一样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现实生活中我见到太多的例子了,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我不想冒险。”女人说的话很残酷,但句句属实,“你只是个三流大学的学生,成绩也一般般,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而且你还没什么上进心,玩心太重,不够成熟,我对你很失望。”很多人在分手的时候都有一种本能,一种把过失完全推卸给对方的本能。
沈飞只剩下了苦笑,忍不住质问:“那这几年我们算什么?过家家?”
在校期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更多是出于年轻、冲动、寻找激情,但激情不会是永恒。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很多,男女在一起,多是出于欲望,离开,则是因为更大的欲望。
“我知道你要回老家,而我准备去深圳闯,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相处了几年,我要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以后还是这样,那你遇到的别的女人,也是会离你而去的。”
这是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到如今已经一别五年,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这是一个俗套但却经常发生的故事。
“但你爱不起。”前女友的这句话时不时地在他耳边回响起,最让他受伤的,其实是这句话,这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穷人连去爱的资格都没有?他领会到这一点,不由心如刀割,而这一点远比失恋更让他心酸百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爱情成了商品,可以用钱买,可用钱买来的爱,真的是爱吗?
过客匆匆,只是他和她之间,到底谁是谁的过客?
爱情,就让它随缘吧。
迎面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身白裙,身材高挑,婀娜多姿,肤色胜雪,齐耳的短发整齐的向后梳,使她那张秀气的瓜子脸整个露在外面;两道清朗的弯眉,一对如梦如雾的眼睛,带着一种令人怜爱的忧郁。
不得不说,她是个足以令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男人喜欢的气质美女,像这种女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男人瞩目的焦点。沈飞也微微打量了她几眼。是的,她很美,这一点沈飞无法否认。但或许真的是前女友带来的阴影,又或许是他已经过了青春期那个容易冲动的年龄,他不会很快就对一个女人动心。
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应该是个非常阳光温暖的人,只是现在,她低着头,神情凝重,愁眉不展,似乎心事重重,有些丧魂落魄,显然,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世界,好像这个现实的世界与她毫无关联。
她竟未注意到十字路口已经亮起的红灯,在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她直接往中央走了过去……没人知道她为何如此,可这一幕已然发生,一辆大卡车呼啸而来,径直朝她撞了过去!眼看一个美女就要命丧车轮,路边众人都不由一齐惊呼。
“小心!”沈飞一个箭步猛冲上去,将她拦腰抱住,猛然向后一闪!
那大卡车就在距离两人半步的地方擦身而过!隐约还能听到卡车司机惊惶而恼怒的声音:“妈的不长眼啊,急着投胎别找我!”
“你没事吧?”沈飞问道,他自己亦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白衣美女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显然惊魂未定,半天才缓过神来,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
她吐气如兰,漆黑的眸子在惶恐中还带着几分迷离,而他分明闻到了那淡淡的年轻女子的幽香,他本意是救人,并无唐突佳人的意思,但此刻不禁还是有些面红心跳。
她忽然脸色绯红,低声道:“你快放开我……”
这时他才注意到他还搂着她的腰不放,他的手掌分明能感受到她腰部肌肤的柔软与滑腻……而大庭广众,这姿势未免太过暧昧和唐突了,他注意到周围好些人愣愣地看着他们,于是忙不迭地松手。
“以后小心点……”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白衣女子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此时又一辆出租车呼啸而来,她朝它挥了挥手。
“今天我有点急事,谢谢你,”她上了公交车,车子启动了,她忽然将头探出窗户,挥手说道:“再见。”
“再见……”沈飞也冲她挥挥手,低低地回了一句,望着愈来愈远的汽车,他心中竟突然有一阵莫名的怅然。这感觉令他自己吃了一惊——对于她的离去,他竟然有些不舍……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好遥远……
沈飞是去上班,但他是步行,公司离家并不远,而且他对自己日渐上升的体重很不满。
痛下决心减肥是在两个月前,那一天,他对这镜子里的自己,他发现了自己越来越鼓的小肚腩,曾经的俊朗有型的自己已然不再,几年的办公室生涯,让他还未步入中年的他,身材已经有些发福,他的脸型较之原来已经大了一号,还微微有些双下巴;腰围变得和臀部差不多粗;双腿看起来不再修长……这哪里还有什么型男的样子?男人这东西,只要和肥胖沾上边,就注定与帅哥无缘。
进了公司的大门,沈飞心中还在想着方才邂逅的白衣女子,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段未了缘,哪怕隐藏,哪怕淡忘,也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实则是已然动心。他的脑子了还在浮现出那人的影子,想得有些出神,背后驶来一辆奔驰,司机猛按喇叭,刺耳的声音令他烦躁无比。
他知道那是公司董事长马国斌的车,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按你妈个头!有两个钱就得瑟。”或许他这人仇富心理挺重……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他还是闪到了一边,并对车内之人哈腰道:“董事长早。”毕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些年,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他看到副驾驶室座位上的马国斌,面无表情,整个人斜躺,似在闭目养神,他一动不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沈飞的话。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风度翩翩,面部线条刚毅,五官棱角分明,他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五的样子,平时看起来有些深沉,但一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里带着些霸气和野性,沈飞听说,公司里有好些女同事都暗恋他,老的、少的都有。沈飞心里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意……
富豪!富豪!女人心里全他妈都是富豪!
奔驰车一下就从沈飞身边经过了,留下一团黑色的呛人的尾气。
走向办公室,迎面走来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同事,正兴致勃勃得谈论着周末和男友一起逛街看电影的情节。
擦肩而过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沈飞隐隐约约感到其中一个女同事瞟了他一眼。
多疑、敏感而又自卑的心,令他感到这目光中仿佛充满了轻蔑,他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声:“瞧这家伙,来公司也几年了,职位没有变,工资也一分不涨。怪不得连个女朋友也没有……”
“老子是宁缺毋滥,我可是居家过日子型的好男人!”他心中暗骂,“像你们这种脑袋空空如也的女人,除了消费和做爱,人生还有什么理想和追求?就是白送给老子,老子都不要。”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理平衡多了。
他不但仇富,还有些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