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在月色的笼罩下慢慢行走于花园中,夜色笼罩中的花园极美,我确无心欣赏。莲儿跟在身后不言不语,神情有些紧张,看了她一眼,暗暗摇头,这些年随着我得宠,莲儿也不如从前般谨小慎微,气焰越来越高,渐渐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对其它奴才更是动不动就出言呵斥。平时虽有所耳闻,但总念着她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就今天的情景来看,若是任其发展下去,早晚会惹出祸患。心有所思,随意坐在一块山石上,指着斜对面的石头对莲儿说道:“坐吧,咱们有些日子没聊天了,今晚月色不错,咱们好好说说话。”莲儿微一躬膝,告了罪,顺从的坐下。
略微想了想,开口说道:“莲儿,你跟随我多年,对我的性子应该很了解,我从不以尊卑为念,所以在我心里,你我虽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所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紫禁城里处处心机,步步算计,即使我今天荣宠非常,也常觉得如履寒冰,说破天我并不似真正的金枝玉叶,稍有差错,恐怕也性命难保,若真到那个时候,怕也不能护你周全。”
虽没有将话说透,可莲儿本是个极聪慧的女子,闻弦声而知雅意,慌忙起身,跪在我面前:“格格的话,奴婢明白。可是奴才里多是些拜高踩低,墙倒众人推的主儿,格格性情谦和,对待下人宽厚,这虽是好事,但正所谓奴大欺主,若没人弹压,长久下去难保底下的奴才不仗着格格好性,偷懒耍滑,欺负格格。莲儿所作所为只是一心为了格格,怕格格委屈呀!”
看着莲儿,仔细想想她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若真遇到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我如此管教,也确实不妥。微微一笑,伸手扶起莲儿:“你的心意,我怎会不知。只是担心你失了分寸,惹出祸端。现在看你心中有数,也就安心了。”随即别有深意的看了莲儿一眼,“你说的很有道理,奴大欺主!”语气揶揄。
莲儿听出我话中所指,玉面“腾”的红了,语气娇嗔道:“格格。”
看着莲儿羞愧的样子,不再逗她,笑着吩咐道:“不管怎么说苏隐娘今天救了我,不然躺在那的就是我了,一会儿你让小厨房做些膳食,让她用过以后在吃药。”
“是。”莲儿应道,“格格不住府里吗?”
“不了,我今天回宫,明天还有事要办呢?”看着莲儿迷茫的样子,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次日一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睁开朦胧的睡眼,伸了伸懒腰,翻身坐了起来。
梳洗完毕后,特意换了件水粉色的宫装,对着镜子整理好妆容,便去小厨房准备康熙的早膳,不知不觉,入宫已经近四个年头,很多事情都已成了习惯。
康熙早上起得很早,他有个习惯,早朝之前总是要练练字,平静心绪,陶冶性情。
我府邸正门上缺少一个匾额,昨天胤祥提起时就打定主意,要掏摸康熙的字,记得在现代时有一次去嵩山少林寺游玩,导游介绍正门上“少林寺”三个字就是康熙御笔亲题,就价值论可算的上一字千金,当时就心痒难耐,如今既然天赐良机,又怎能轻易放过。
御书房,康熙用过早膳后,令人点上檀香,铺开宣纸,手执朱笔,聚精会神的练字。
我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眼珠转了转,琢磨片刻,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没有说话,他此时整个心思都在练字上。快步走到他身边,笑着道:“皇上在练字,奴婢给您磨墨。”说着拿起江南供墨,添了些水,仔细的磨起墨来。
趁康熙写完一幅字,歇息时,我凑过去看了看,夸张的惊叹道:“皇上,您的字写的既漂亮,又非常大气,简直可以说是气吞山河,气势磅礴啊!”
康熙右手握笔,撇我一眼,笑着道:“你这小丫头没事又拍什么马屁?”眉头一皱,“不会是又闯祸了吧?”
我听后,故意垮下脸,撅着嘴:“皇上,奴婢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会闯祸呢?再者,我可不是拍马屁,而是拍龙屁,也不能说是拍龙屁,因为我说的是事实嘛。”康熙听后摇头不语。偷眼瞧了瞧康熙神色,见他额头舒展,此时定是心头大悦,忙趁热打铁:“皇上,奴婢有个小小的要求,可又不敢说。”
康熙故意长叹一声,指了指我,摇摇头:“朕就知道你这小丫头一大早来这里,好话一车一车的,肯定有事,说吧。”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心翼翼的说:“奴婢斗胆说了。皇上,您的字写得这么好,随便给奴婢一张,让奴婢做成匾额挂在家里的大门上,好不好?”
康熙放下手里的笔,皱着眉,沉着脸,佯怒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敢让朕给你写匾,以为朕是刀笔先生吗?”
我跟随康熙多年,对他的性子还算了解,别看他现在阴沉的脸,可双眼中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既然康熙有意逗我玩,我又岂能让他失望,忙装作慌张的样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不停摆着手:“不是不是,奴婢怎么敢呢?奴婢是真心喜欢皇上的字,奴婢知道皇上的字是一字万金,不敢奢求,纸篓里写废的就行。”
康熙被气乐了,笑骂道:“你倒还挺知足。”
我尴尬的笑笑:“知足者常乐嘛。”
康熙对我的态度颇为满意,不住点头:“说得好,知足者常乐。起来吧!朕今天就赏你这个天大的面子。”
“谢主隆恩。”叩头谢恩后站了起来,嘴角轻扬,露出阴谋得逞后的得意笑容。
康熙提起笔:“铺纸。”
麻利的将康熙刚才写的字收起来,又重写谱了一张白纸,康熙在砚台里沾了墨,略微沉思了一下,提笔写下了“月馨雅阁”四个字。
我看康熙写好了忙上前去拿,康熙朝我手上打了一下,阻止道:“忙什么,这墨还没干呢?弄坏了朕可不给补。”忙将手缩回,退至一旁,伸了伸舌头。康熙看着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九月初十,钦天监选中的好日子。这天一大早,马尔汉夫妇就登门了。面对他们,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毕竟我这个锦月是个西贝货,万一被看出什么,就会有大麻烦了。
可我这两位跨越时空平白的来的父母,给我的感觉却很奇怪。马尔汉见到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闲话,便出去招待客人。那个额娘更离谱,作为母亲,与亲生骨肉一别数年,好不容易再次相见,不说非得泪眼婆娑,最起码也应该嘘寒问暖吧,可她倒好,只是随意夸了我几句,对我的饮食起居没有半分关心。
心里不禁犯起嘀咕,虽说我被封了格格,按规矩和他们已有君臣之分,可法理不外乎人情,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就有不合规矩处,也不会有人深究。他们怎么会如此冷淡呢?好像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和那个额娘呆呆坐着,生疏的聊着些不找边际的话,实在无聊,没心思陪她干耗,吩咐莲儿将她带到福晋、命妇呆的地方。自己则甩下众人,跑到花园里面躲清静。
花园里,花香阵阵,景色怡人,走在这里能让人暂时忘记红尘的纷纷扰扰,获得前所未有的清静与安详,怪不得但凡高雅之士都会选择隐居,这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的确令人神往!
“姐姐!”身后传来墨轩的呼唤,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笑,墨轩快步走到我身边,“哪里都找不到姐姐,原来姐姐跑这躲清静了。”扭头四处看了看,“不过这里倒是极美的。”
看得出墨轩喜欢这里,笑着邀请道:“反正你在京里也没有住处,搬来与我作伴好不好?”
墨轩挠挠头,颇为为难:“我倒是想,可十三爷安排我进西山锐健营了,明天就去报到。怕是不能陪姐姐了。不过,但凡有空,我一定会来看姐姐的。”似乎怕我不高兴,墨轩拍着胸脯保证。
我点点头,猛然想起慕容峰,于是问道:“慕容先生现在住在哪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墨轩身子往后一仰,靠着树干,神情慵懒:“他呀?腿疾犯了,哪都去不了,只能卧床休息。”话音一转,有些抱怨,“姐,你说慕容先生奇怪不?腿都那样了,还不肯住进贝子府,非要住在城外的清凉寺,你说这不是有病吗?自己找罪受!”
我听后瞪了墨轩一眼,教训道:“少胡说,对先生不许这么没礼貌。”墨轩撇着嘴耸耸肩,不置可否。突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
花园里安静非常,我因为心中烦闷,加上不喜欢应酬,便离开大厅躲到花园里,谁知碰巧遇上了同样躲清静的墨轩。
我和墨轩正随意的聊着些家长里短,突然,只听“砰!”的一声。我们两个心中奇怪,对视一眼,向声音处走去,想要查了究竟。
刚走出花圃,便看见不远处面对面站着马尔汉和苏隐娘,他们的脚边散落着茶杯的碎片和托盘,不用想,刚才的声音就是这几个茶杯造成的。苏隐娘此时垂头背对着我,看不见神情,而马尔汉则是面色惊惧,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阿玛。”轻轻唤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走上前去。看了一眼苏隐娘,“阿玛,你认识苏婶?”
马尔汉神色一时有些慌张,侧过头去不敢看我,故作镇静道:“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