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已容不得苏沐退却。他低下头略微沉思一番,半响才淡然一笑,直视白玉道:“好!”
一个好字瞬间便将大厅推向了火爆,也不等谁发号施令,众文士便自发挪出一处空地,聚贤客栈又备下了文房四宝,一张方桌,两张太师椅。
白玉公子收好折扇,冷笑道:“苏公子远来是客,您先请吧!”
苏沐下了楼,略看了一眼,便走到右手位置上坐了下来。
众文士见了,暗暗颔首。其实在这斗文仪式之上,也有讲究。一般说来,自古而今,左右席上以左位为尊。苏沐即甘居于右位,实则是在礼仪上礼让了一番。且在斗文仪式之上,一般左位尊气更重,如今苏沐让了左位,在形式上已然处了下风。不过这种胸怀,反倒更让人心慕神怡。
感受到这些投向苏沐的赞许目光,白玉面上有些不大好看。不过片刻之后便已回复,虽说苏沐在人心上取了上风,可是自己即得了先手,如今便是先行占得了一丝胜机,若是平常文斗,这位左位右自然无关大局,可是眼下二人比斗乃是高手过招,便如武人比武,一招半招便足可定胜负!如今,占得这手先机,胜算自然大大增长。
即然苏沐入了座,白玉公子自然不会客气,几乎同时落了座。这才打开折扇,抿嘴笑道:“与苏兄这等风流人物斗诗,自然少不了佳人为伴。况且文斗之时必有见证之人,依在下之见,不如便请这位姑娘作为证人裁定两人诗文高下?”
苏沐看了一眼白玉所指证之人,却是方才出言针对自己的那位银纱少女。若是寻常也便罢了,今日文斗却非比寻常,一来明日春试便将开始,二来又当着这众多文人才子、名士武生的面斗诗。只怕今日文斗,明日便会搅得这冀州城内满城风雨。胜者自是名利双收,败者不仅声名扫地,只怕一身气运也会因此大大折损。
他望了一眼白玉公子,只见他嘴角噙笑,显然自信满满。不过苏沐却是浅笑一声,不置可否。这白玉公子有备而来,又导演了今日这一出,只怕早就对打压自己做了十足准备。可他苏沐又岂是怯战之人?
“即如此,便如公子所言!只是不知姑娘何意?”
银纱少女没想到白玉公子竟会指定自己作为此次文斗的公证人,她毕竟也不是简单人物,只稍一想便将白玉公子的目的猜个七八分。
文人才子自古风流多情,若是能讨得美人欢心,不免传得一段佳话。另外便是方才之事只怕也已落入他的眼中,只怕在他看来自己被苏沐落了颜面,如今又承了他的恩情,接下来斗诗时难免会偏向他这一方。
想通这些,银纱之后,少女脸上浮现出些许鄙夷。不过嘴上却道:“即然承蒙两位如此厚爱,漱玉焉能不从命!”
“漱玉,莫非便是《漱玉词》的词作者漱玉先生?”白玉公子惊奇道。
听他这样一说,大厅中许多喜欢诗词的文士立马应和起来。
“《漱玉词》,莫非便是近两年红遍京城,深受内闱女子喜爱,争相传颂的那部《漱玉词》?”
“不才,正是小女。”
听到肯定回答,大厅之中顿时引起一阵骚动。众文士平素里便久闻这漱玉先生的大名,如今得见真人,岂不动心。不由得纷纷上前见礼,反倒是让原来剑拔驽张的文斗变得黯淡下来。
“想不到这冀州城内竟然能得见漱玉先生,白玉实是有幸!”白玉公子亦起身向银纱少女施了一礼。
“白玉公子客气了,小女不过也是久闻冀州苏白之名。为一睹苏白风采,故而从京华之地远到而来!”
白玉公子听了,顿时一股傲色涌上面庞,十分得意。至于苏沐不过淡淡看了银纱少女一眼,却没有任何表示。
苏沐的表现落入银纱少女眼中,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须臾方道:“时下已不早了,两位之文斗现在便开始吧。”
“好!”白玉公子差点忘了这事,连忙答应下来。
苏沐自是没有意见。
“嗯,即然如此。此时已是春试在即,又已将夜。两位便已春试为主旨作诗词一首,如何?”
“好,即应景又合时宜。漱玉先生心思玲珑,果然不愧女词宗之名!”白玉公子称赞道。
“哼,我家小姐文名早已名满天下。又岂需你这个锈花枕头胡乱点评!”
不知何时,那雪儿却是走了出来,一脸鄙夷的看着白玉公子道。
此语一出,白玉公子瞬间尴尬无比。女词宗之名的确是名满天下,比之他这个冀州一地的秀才名气不知高了哪里去了。他却偏以为方才漱玉先生只为抬举自己,倒也没甚在意,却没成想在漱玉先生侍女口中却成了一个攀名附利的人。读书人最重名声,岂不愤恨!
“哪来的野丫头,我与你家小姐说话,又岂容你插科打诨?”白玉公子暗恨道。
雪儿娇嗔了声,怒道:“哼,不过是个冀州小才子,有什么了不起。竟敢以小姐平辈自居,你可知已逾越了名份吗?”
的确,其他才子结交时都是自称不才、小生此类的谦语。可是白玉公子却口称女词宗,语气中丝毫没有半分谦逊之意,是有些倨傲之嫌。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半路杀出了一个小小侍女。偏偏这位侍女天真无邪,毫无心计,更是妙语连珠,一时间竟辩得白玉公子郁结于胸,口不能言。
“文章诗词不过小节,诗词名号不过虚妄,又何须在意。漱玉先生,还请继续宣布规则吧!”没成想,一旁的苏沐却是对两方口舌之争毫无兴趣,反倒有些不耐起来。
银纱少女略看了沈瑜一眼,暗暗心道:一番词理倒是通彻,可是身为文人雅士,心急乃是大忌,莫非这位苏公子当真只是浪得虚名?念及于此,她微微一笑道:“即然苏先生已等不及了,那文斗继续开始吧。以一柱香时间为限,诗词成文便传与在场诸位视之,以众人评判为准。时限之内未能成文则判定为输,如何?”
白玉公子虽然仍是郁结于胸,不过好歹也是一府名士,很快便调整好心态,应道:“我无异议!”
苏沐也摇了摇头。
“好,即然如此,那便开始吧!”
闻言,聚贤客栈早已搬出一个香炉,点燃香烛,比赛正式一始。
白玉公子不负一府名士之名,略一思考,提笔便写。反观苏沐却是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一般。
忽然,一阵晚风袭来,吹得书页簌簌作响,顿时大厅之中乱作一团。
“有了!”苏沐忽然睁开了眼睛,提笔沾墨,笔走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