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就在谢艾权衡利弊的时候,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艾不由得抬头望去,对上的正是女儿那双明亮的双眸。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眸子中却有着一丝陌生的坚定。
“不是这样的!”谢妤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那句话,确切的说是刚刚从冯蘅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咬着牙又说出了这句话。
“阿蘅,带小姐去休息吧。”不知道为什么,谢艾有些心虚的不敢直视女儿的双眼,急忙示意冯蘅将谢妤带离此处。
可谢艾还是低估了女儿的决心,在李援眼中的“爱哭鬼”此时正挺直着腰身,圆睁着明亮的双眼,一板一眼的说道:“这次本就是齐思贤寻衅滋事在先,云姑娘逼不得已才出手伤人的!”
“谢先生可真是有个好女儿啊。”卢健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谢艾,等待着他最终的答复。不管是卢健,齐思诚的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渐渐变冷,正和女儿炽热的眼神给了自己截然两极的感观。
“卢先生谬赞了。子云,你和阿蘅一起带小姐回家休息。”谢艾长叹了一口气,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父亲!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这是您从小教导我的!”谢妤瞪大着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她想不到,在自己心目中刚正不阿的父亲为什么会听信齐思贤的鬼话做出如此的决定。
“你要是再多嘴就回定康去赔你母亲!”谢艾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
而第一次被父亲如此斥责的谢妤登时愣在了原地,眼眶微红,没多久两行清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看着哭泣的女儿,谢艾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攥住了一般,隐隐作痛,可放下形势他只能咬碎钢牙,挥手让冯蘅和小唐管事唐子云将谢妤带出屋去。待看到女儿那无力的消瘦背影,谢艾心中又是一紧,只能安慰自己女儿一向通情达理,定能体会自己的苦衷。
等谢妤离开,齐思诚开口说到:“看来谢先生心中已经有了定数了?不过谢先生也不用为难,此事仲明也有些责任,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们齐家也退上半步,大家就当于是发生过如何?”
这话表面上是对着谢艾说的,可真正的目标却是给李援传递一个信息,我现在给你了个台阶,你最好赶紧借坡下驴,你要是继续打算给脸不要脸,那可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了。
齐思诚的话确实让谢艾轻松了不少,既然齐家肯退让半步,相信那小李掌柜也是个识时务的,不会吃着眼前的大亏:“此言甚妙,不知小李掌柜意下如何。”说完还没忘了给李援打眼色。
可李援甚至看都没看谢艾一眼,单手托着腮帮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河东巷,悠悠的说道:“不知道谢先生听没听过一句话?”
对于李援的无礼举动谢艾自然是有些不满,可还是耐下心来问道:“什么话?”
李援的目光转回屋中,扫视了在座的一圈人,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见面不如闻名,这话送给谢先生你正合适。”不等谢艾鬼话,李援终于坐正了身体,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如何,这就是我的回答。”毕竟是那傻丫头的父亲,李援觉得自己还是要给些面子的,要不然那句“如你马勒戈壁何”恐怕就要重现江湖了。
“呵!看来你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卢健心中大快,正愁没机会教训教训这个小子呢,可他竟然把搭好的梯子给拆了,这就不怨他得理不饶人了。不光说卢健,就连一旁的齐思诚也是笑出了声来,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蠢笨之人,这么好的机会他都要放过,难道他就想凭着这几位“歪瓜裂枣”就能对抗齐家和卢家两个上品家族?
其实齐思诚的想法和李援已经十分接近了,只不过差别就是齐思诚眼中的“乌合之众”所指有些偏差而已。
唯一发愣的就是谢艾了,虽然这是他和李援的“第一次”见面,但通过往日里贺掌柜和小唐管事的汇报中描述的印象来说,谢艾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如此的“不识时务”。
“怎么,又要开始用你们最熟悉的那一套了?不过也是,用拳头讲道理怎么也比用嘴巴来的省心省力。”李援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由的让云柳想到了那天王晚上,李援面对着夜叉第一次显露出杀意的那一刻。
猛然间,谢艾忽然明悟了过来,李援可能并非真的“不识时务”,而是有人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让他和两个家族针锋相对!“想通”了这点的谢艾心中忽然有些焦急,不知道该如何去提醒这两个人。尤其是卢健,作为三山派在南朝联的重要线人,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天“试探”的职责,或者说如果没有他的“拉偏架”,事情也不会发生到如此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而齐思诚则完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根本不在乎这事情的起因正是自己的弟弟,只等时候一到,好好让这帮不知好歹的平民知道一下什么叫士族的威严不容侵犯。
“希望一会你还能如此的牙尖嘴利。”卢健站起身来,长剑已经握在了手中,几近天门境的威势混杂着杀意显露无疑,就连谢艾心神也是失守了片刻。
而对面众人的反应却让卢健没有那么开心,李援还是眯着眼睛看不出表情的变化,黑衣的少年也是那副万年不变的面瘫表情,那对姐妹的表情有些复杂,卢健甚至在其中捕捉到了一丝失望,而坐在角落中的那个瘸子青年也没什么特别,只有怀中的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正鼓着腮帮子,愤愤的瞪着自己。为什么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能直面自己的气势?这让卢健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不过只是转瞬即逝,将原因归结给了孩童的无知无畏。
“卢世叔尽管动手便是,想来谢先生不会在意些许桌榻小利的。”齐思诚则是大手一挥,替着谢艾许下了一笔“人情”,而被逼无奈下的谢艾只能一边祈求着只是自己想多了,一边点头应到:“这是当然,只不过还是请卢先生手下留情,不要闹出了性命反而耽误卢先生的要事。”
谢艾用尽自己所能,希望能让卢健想起自己的“职责”,可卢健终究还是让谢艾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也别说老夫我仗势欺人,一人让你们一招,如果能伤到老夫分毫,老夫保证现在就转身离开,不再插手半分。”说罢卢健就讲手中长剑一横,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架势。
“废话说完了?”就在李援准备一拳打飞这个老装逼犯的时候,云柳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紧接着一块极为精致的玉佩划过太空,飞向了卢健。
“我先走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云柳就要起身离开。
“一起一起。”不知道云柳为什么会拦住自己,不过既然人家已经表态,李援也没那么多废话,这种气氛让他呆上一秒都嫌多。
既然李援都发话了,小黑、楚雄和方哲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可齐思诚带来的仆人们哪会放他们说走就走?三五人横肩并列,便组成了一堵墙,挡在了几人的面前。而卢健在拿到玉佩之后,更是心头一惊,瞪大了眼睛,颤抖着问道:“你和这玉佩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捡的。”云柳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便推开阻拦的人群想要离去。
“让他们走。”卢健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劲来,少女说的只是敷衍还是确实如此已经不重要了,将这块玉佩带回定康之后,自会有答案揭晓。
李援几人离去后,卢健飞快的把玉佩收入了怀中,让想过来凑个热闹的齐家兄弟不由得有些失望。
而谢艾则是稍微幸运一些,透过微弱的烛光,谢艾看到了玉佩背后的刻字,两个字,“宁俭”。而这两个字足够让谢艾有了和卢健一模一样的震撼感,他也知道了卢健为何如此震惊的原因。
因为那玉佩的另一面刻字,谢艾就算不看也知道,一定是上二下一统共三个字。
“南海”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