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杰森看着仿佛飘荡在黑暗里的眼睛,心一下紧了起来。
“是谁?”
那双眼睛没有回答,恶狠狠地瞪着他。
接着,一双,两双,又一双,四双奇怪的绿色眼睛,仿佛是脱离了主人般,浮游在黑暗里。
杰森感受到了从这些诡异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恶意,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到底是谁?”
杰森刚想大喊,忽然觉得身后有风破开的声音,他警觉地一闪,什么冷冰冰沉甸甸的东西砸在了自己肩膀上,疼得他大叫了起来,而袭击,这一次对准了他的膝盖,他一下摔到了地上。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杰森一倒地,几双脚便凑了上来,又踢又踩。
杰森艰难地躲着,借着来人手中灯光,看清楚了是几个男人,戴着只露出眼睛的帽子,鄙视厌恶地怒目瞪着自己。
杰森哀号起来,但那几个人似乎丝毫没有停止暴行的意思,直到警笛声在巷子那头响了起来,由远及近,袭击者才终于放弃了杰森,分头逃窜。
一辆行驶在空中的电车停在了杰森面前。
警灯驱赶了这条街的黑暗,也照亮了杰森的周围。
有人从警车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杰森,而后再环顾了一下四周,侧耳听到几声隐约的犬吠,显得很忧虑,他走到杰森身边,把遍体鳞伤的杰森扶了起来:“嘿,你没事吧?”
杰森从打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张陌生的东方面孔,想说什么,但打伤的嘴巴一牵动就疼。
“你还真幸运,遇上的不是魔王,否则你早没命了。”
魔王?是什么东西?
“你是谁?”
“警官关远锋,暂时负责四十一街第二区。”男人立正,给杰森行了个军礼,拍拍自己的警服,“看你伤得很重,我带你到绿豹护理区吧?”
绿豹护理区?什么玩意儿?
坐在警车上的杰森心里嘀咕。
电车在空中穿越了几条街道,停在了一间寻常人家的住宅前,叫关远锋的警察把杰森扶下了车,穿过院子,走进房子,看到的是一双年迈的夫妇。见到关远锋与杰森,他们并不惊讶,只点点头,于是关远锋带着杰森来到了其中一间房间,那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只有一间破旧的电梯,两人走进电梯,电梯便徐徐地往下降了下去。
杰森心里一阵惊异,直到电梯停下,出现在眼前的是与地面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一条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大街,布满了商铺,住宅,以及形形色色的人,而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绿色的皮肤。
跟自己一样,他们都是绿豹。
这里是?
似乎看出了杰森的疑惑,关远锋笑了:“欢迎来到绿豹家园。”
七
在杰森被袭击者打倒在地大声哀号起来的时候,离那不远的杰森家里趴在地上的巴克,猛然爬了起来,竖起了耳朵,收集着被风带过来的残存的声息,极力辨认着方向,而后拔腿冲了出去。
巴克很快地冲过了几条街道,渐渐接近不断发出杰森惨叫的那个地方,从它头上,有辆车忽然呼啸着鸣笛而过,巴克一下停了脚步,而后叫了一声,追在电车后面跟了上去,就在离杰森倒下的地方第三个路口,向前冲的巴克忽然听到了一声低吠,狗的天性让它不得不停了下来。
是双绿色的眼睛。
不,是只有绿色眼睛的狗。
不,不,正确地说是有着绿色眼睛的几条狗。
有着如黑夜毛发的狗。
巴克看着有着与自己不同眼睛的同类,恐惧压过了惊奇,本性让它的警惕性提高了不少,眼看势不寡众,它忍不住吠了几声,全身弓了起来,进入随时攻击状态。
那几条绿色眼睛的狗,慢慢散开了,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把巴克围了起来,其中一条还嗅了嗅巴克的鼻子。
巴克下意识地也嗅了一下,随后全身的神经都进入了亢奋状态,龇牙咧嘴地便朝眼前的第一只冲了过去,撕打在了一起。
战争一经挑起,便势不可发,四条狗一下扑到了巴克的身上,一阵撕咬。
按理说,那可怕的四条狗应该借着巨大的优势折磨死巴克才是,但它们没有。
它们在咬进巴克的肉体后,一只一只地,退了下去。
巴克如同他此刻遭受袭击的主人一般,瘫在了地上,愤怒地有气无力地低吼几声,看着那四双眼睛同时望天,竖起的耳朵不知道在聆听着什么,而后不约而同地如狼般长嗷起来,接着都盯着巴克,缓缓地,一只一只,从巴克身前经过,消失在巷子的黑暗之中。
巴克勉强地爬了起来,刚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那警笛声又响着回来了,巴克抬头,望着电车从自己头上急驰而过。
它嗅到了主人的气息,叫了几声,但声音很快淹没在警笛声里。
巴克无奈地哀鸣了一声,转身,悲戚地孤身走了回去。
八
“这是谁干的?魔王?”
给杰森包扎伤口的是个漂亮的女人,她跟杰森一样,都是绿豹。
绿色的皮肤,黑色的斑点,就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
杰森忍不住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叫艾米丽的女人:“谁是魔王?”
“看来你不是被魔王袭击的,是猎豹者。”艾米丽很肯定地说,回头看关远锋将刚对话完毕的对讲机塞到了腰间,察觉到他神色不妙,“又出事了?”
“对,又一起袭击事件,死者跟之前的受害者一样,喉咙被撕开,身上多处犬齿咬伤。”
“魔王干的好事。”艾米丽皱起了眉头。
“嘿,能不能有谁告诉我,谁是魔王?”向来被忽略却无谓的杰森此刻在佳人面前不满起来,“魔王袭击谁了?之前你也问过我是不是魔王干的?我记得最近好像有多宗绿豹被害的连环罪犯,魔王是幕后黑手吗?”
“魔王,是一条狗。”艾米丽说。
“一条狗?”杰森诧异。
“不,魔王是一条狼。”关远锋纠正。
“狼?”杰森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好吧?魔王是一条狼比魔王是一条狗有说服力多了,狼是很凶狠,可它怎么会是魔王?”
“人类怎么会变成绿豹?”关远锋反问。
“这——”杰森答不上来。
“同样的道理,既然人类会转变成绿豹,那狼会成为魔王并不奇怪,对吧?”关远锋说着,大踏步向电梯走去。
“嘿,你打算把我留在这吗?警官?”杰森看着陌生的绿豹世界,摊开双手,看载着关远锋的电梯升了上去,无奈,转身走回艾米丽身边。
“你害怕呆在这里?”
“当然不是,可是,看,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这个陌生的地方,所以——”
“可这里是你的家,这里是所有绿豹的家。”
“是,我注意到了,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地方?”杰森迟疑着,问,“难道说,这些人,都是接受救济后的,绿豹?”
“没错。”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你在上面的处境不正解释了为什么吗?被正常的人类拒绝进入他们的圈子,被他们歧视能力低下,更重要的是,我们的肤色,已经不一样了,所以他们视我们为陌路人。对了,即使我们不是绿豹,住在贫民窟里的人也都是被正常社会歧视的吧?就好像是,我们是瘟疫,即使我们成为了绿豹,还那么地敌视我们。”
“对,对。你刚才说,猎豹者,袭击我的是猎豹者,对吗?他们是什么人?”
“上面的人群里反对猎豹救济的激进分子。最仇视我们的人,觉得我们放弃了人类的身份已经沦落成为怪物,是人类的退化,所以经常袭击我们。”艾米丽愤恨地说,“他们打伤我们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了。”
“可刚才的关远锋警官不是绿豹,也——”
“对,他是例外的。虽然上面的人群里还是有很多愿意接纳绿豹的人,但只有关,是特别的。”
“特别?”杰森尝到了自己喉咙里涌上来的酸意。
“关来自一个神秘机构。”
“什么机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这个机构发源于同样神秘的东方大国,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它的分支遍布世界各国,而关,也是最近才派到我们这里来的,为了解决魔王。”
“魔王?那条狼?”
“对,魔王是关给那条狼起的名字。”
“看来,连一条狼也捉不到的警察官,也没太了不起。”
“你可别这么说,等你遇见魔王的时候,可就知道了。”说起魔王,艾米丽心有余悸。
“管他是狼是狗,我是时候回家了。”杰森忽然拍了拍脑袋,“巴克还在等着我呢?”
“巴克?你家人吗?”
“对,我的家人,也是我的魔王。”
“巴克是——”
“巴克是我的狗,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