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说,有缘之人,在手腕处有一线相牵。
我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二天早上,我再次见到阿香。
那是一个雨天,由于下雨,我便躲在青楼里看戏,甄公子也来了。又因为下雨,阿香来躲雨。她身着玄衣赤裳,虽被打湿,长发如有珍珠点缀,犹如仙女下凡。
她没注意到我,低着头向前走着。我想要上前与她说说话,突然记起从前发生的事,想想,我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可甄公子却叫我起身,朝阿香旁边的一个男子跪拜,说道:“参见王上。”
阿香看见我,微微愕然。
男子拉着我们不让跪下,又按住甄公子的话,低声说是不要把事情传出去。我才看到阿香的身边有一个男子陪着,还有一个小孩跟在后面。
想必这位男子就是王上了。不过阿香怎么跟在王上的身后?她做了宫女?
王上与我们坐了下来,阿香和小孩在他身后候着。别人看着青楼的戏,我偷偷看阿香,阿香低着头什么也不顾,两眼不闻窗外事。
王上摇头晃脑看了一会戏,瞅见甄公子坐下来也不放手他的琵琶,就说:“这龙纹骨琵琶,没想到这么多年,卿仍爱不释手。”
甄公子笑说:“有什么方法呢?这是最顺手的琵琶了,而且这琵琶可是……怎舍得变卖?”
我这才仔细打量甄公子的琵琶,琴箱有龙纹,琴柱缠一龙。这琵琶是宫廷之物!想必是王上送予甄公子的,由此看来,他们交情匪浅。
虽然甄公子说,王上因为算命师而辞退他,可能会拒绝救师父逃出魔爪,但我觉得他们俩感情这样好,提出请求应该不顾忌这些那些。便想要问问王上,看看可不可行。不行的话见师父一面也好,说不定能够像刘辉一样劫狱!
“王上,”我说,“不知道祭祀的大事举办得怎么样了?”
王上微微倾身,左顾右盼,道:“不必叫孤为王上,呼孤为王兄就好了。”
“那祭祀……”
“孤全权交由国师去办了,孤对此一切不顾。”王上把头摇得连头冠都险些摇松了,似乎很不想理这件事。
“那祭祀中有一人献祭,王兄你知道吗?”我还是问了下去,即使甄公子打了手势让我不要继续。
王上迟疑了一下,反问我:“有人献祭么?”见我点头,他竟吓得从椅子上跌落在地。
甄公子放下琵琶,忙扶他起来,为他拍灰。
我又继续问:“王兄不想去见见那个要献祭的人吗?”
王上听到这句话,跑到阿香身后,竟是把阿香当做了母鸡,躲在后面瑟瑟发抖,嘴里唸唸道:“孤……孤要阻止国师。”甄公子把琵琶靠在桌边,跑到阿香后面,顺了顺王上的背,才使他渐渐镇定下来,坐回凳子上。甄公子回到座位上,用眼神睨我,貌似是警告我。可是师父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吧。
不过阿香也是奇怪,身为宫女,居然不安慰王上。
这时杨戬和伏岺过来了。伏岺跟我说,潭相随去了一个地方去练第三只眼,而杨戬想尽快找到琉玉瓶,所以他醒来后找她以便来找我。伏岺说完,然后就走开忙别的了。
杨戬好像想要说什么,我止住他,让我先问完王上再说。
“王兄,你能不能救出那个献祭的人啊,他是我的师父。”
王上扯着阿香的袖子,道:“孤不知道……甄公子,孤还是先走了,孤,孤要去阻止国师。”
说着,王上扯着阿香慌慌张张得出了门。外面还有些小雨,他便随手抢了门边看戏人的伞,阿香回望了一眼,渐渐淹没在人海中,消失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孩拿出钱袋子,递钱给被抢了闪的人,挤出人群跟了上去。
杨戬却在这时,拿起甄公子的琵琶,一边观摩,一边说:“这琵琶……啧,在下似乎哪里见过,却忘了。”甄公子抢回他的琵琶,一脸警惕地眺着他。杨戬把目光转向甄公子,一面捏着自己的下巴,说觉得甄公子的脸也让他觉得熟悉。
我拍拍杨戬的肩膀,打断他对甄公子上下求索:“你有何事?”
“昨天说好的,在下要教你使用第三只眼。”
“不行!”甄公子突然叫道。
杨戬奇怪:“怎么不行了?”我也奇怪,学好了还能找到我师父和琉玉瓶呢,就不必靠别人了。六目相对,甄公子颤抖了几次唇,还是说不出其中的所以然。
这么下去,杨戬没了耐性,拉着我,扭头就要走。甄公子手疾眼快,按捺住我,不让离开。可我夹在中间,这滋味确是不好受。无论我劝哪一位,都关乎了我的师父,因此我也只好定在地上了。三个人就赌气般得僵持着。
“松手!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卫姐……”甄公子松了一下手,又紧抓回来。终究却是被卫姐盯得发毛了,败了下风,垂首走到卫姐的身后。
卫姐身着素衣,扎起的头发样式繁复,金丝缠头,发髻盘上盘,耳边插有一朵白花。这副模样,本应该属贤良淑德之类,但她相貌平淡,反而平生威严之相。
我见卫姐把甄公子制服了,便要告辞,跟杨戬走。没料到,卫姐又止住我,说有要事商议,把我拉到一角落。
“我家弟弟总是害羞,说不出口。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有外人在场,”卫姐嫣然一笑,这平平无奇的样貌竟让人心神荡然,“是关于些终身大事的。”
终身大事么?听闻此事多指婚姻。虽然我不是和尚了,可我师父现在在牢中,怎么能答应。
我立刻推托道:“身边没有长辈,更没有什么定所,不能随口诺言,所以……”
卫姐眸光一转,给甄公子打了个眼色,然后执我的手说:“这有什么,你与甄澧是兄弟,我是他的干姐姐,我替你做主。至于居住,姐姐我可是有一两个多余的小钱,要赁或买都行。”说着说着竟与甄公子一同架起了我。
杨戬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跑过来想解救我。但卫姐和甄公子仿佛脚底抹了油,迅疾如风,已然把我抬出青楼的门,出了小巷。
他们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