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再娶新妇
三鑫公司越办越火红，几年下来，张啸林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大，终于成为“三大亨”之一，在上海滩上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可是，在与军政界大员交往过程中，张啸林蓦然发现，这些有身份的人物出席各种社交场合，身边总有出色的容貌与高雅气质的女人陪伴，而自己的老婆娄丽琴那个黄脸婆，已年近四十，徐娘半老，实在上不得台面，于是，他有了再娶一个女人的想法。
可娶谁呢？这第二房太太，绝对要找一个洋派的，容貌、体形都要一流的，而且要多才多艺擅长交游的，要配得上他的身份才行。众多的相好中，一个叫张秀英的女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张秀英是一位青楼名妓，是丽都花园舞厅的一个名角，能说书唱曲，而且对操琴抚弦也会一套，多才多艺，擅交游，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先生”。其实，不少卖唱的女子经不起举子和达官贵人们金钱的诱惑，兼做起了卖娼的生涯，只是碍于面子，不敢公开行事。因此，门外贴着红纸，写上“书寓”二字，书寓里布置得相当漂亮，有各种各样应时应令的摆设，成龙配套，和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讲究；更讲究的，墙上还得挂有当时的名人字画，并且还有鸦片烟请客人吸。其实，书寓也即青楼，寓中人俗称“女先生”，也就是旧时上海最高档次的妓女的称谓。
旧时上海的妓院分为若干等级，最高一级叫“书寓”，那里的妓女必须要会唱“楼会”、“长亭”之类的小曲，以陪酒弹唱为主，用艳色招待客人，一般不卖身。其次叫“长三”，妓女不必唱小曲，但得加一个茶碗，要品茶的，这里的妓女卖唱也卖身。再次叫“么二”，牌子挂“堂”，陪客留宿，一般收费2元。再往下就是“烟花馆”，在销售鸦片的烟店里，雇用一些女子，名为给客人装烟，实则秘密卖淫。还有钉棚，开在棚户区里的妓院，妓女多老丑不堪，故都在晚上暗中接客。最下等的就是“野鸡处”，这类妓女没有固定妓院，也没有营业执照，一般在马路上“游击”拉客。
每当晚上八九点时，“书寓”里的这些女先生们打扮得妖艳出众，登台弹唱，勾引一些游客来书寓茶会。
张秀英是地道的苏州姑娘，父母卖唱为生，为了求得更大的发展，来到上海淘金。不幸的是，在来上海的途中，全家人走散，张秀英被卖到了四马路的一家妓院。
张秀英长得清秀，眉目间蕴涵着无限的情致，又自幼耳濡目染加母亲的悉心指教，唱腔练得婉转悠扬，如诉如泣，使人听了心醉神迷。被卖到了书寓后，追随的游客如云，得赐赏彩金难数，成为当时名角。
张啸林是从小报上得知张秀英的，见报上吹捧得如此，便决定去看一看这个大红美女。
这天晚上，张啸林与何丰林的手下军警头目俞叶封来到丽都花园舞厅。张秀英一出场，一种异样的情感蹿上张啸林的心头，是从头看到脚，越看越喜欢。
张秀英唱罢，回了书寓。
张啸林当即喊来老板高鑫宝，说道：“我如果把她讨回去做姨太太你看怎样？”
张啸林的直率令高鑫宝颇感意外，随后笑言：“需要我做啥，张老板尽管吩咐。”
“今晚这头牌归我了。”
高鑫宝赶紧领着张啸林去了书寓，看到张秀英头发蓬松，一脸的倦容，刚才台上那副花枝招展转眼成了一副病美人的姿态，张啸林不禁看傻了眼！
“张老板，匆匆闯进有什么事吗？”张秀英回头看看，开口含笑招呼道。
“没什么，只是看你需要什么！”张啸林搭讪着。
说了会儿话，张啸林与张秀英便跳起舞来，跳了一曲又一曲。最后跳累了，早有侍者送上茶点果品，整个晚上，两人边喝茶边聊天，聊得十分投机。
此后，张啸林频频出入张秀英的书寓，为张秀英购买了大量高档服装首饰，频频带张秀英出入各种社交场合。不久，张啸林对娄丽琴说要娶张秀英为妾。娄丽琴虽坚决反对张啸林纳妾，但由于自己不曾生个一男半女，反对起来自然便少了许多底气，不过，她的反对也是有理由的：“她可是妓女，不生孩子的。而且‘青楼女子，玉体魔王，杀尽男人不知防’。”
张啸林却执意要娶，娄丽琴也只能听之任之。好在张秀英单独居住，倒也眼不见心不烦，而且娶个青楼女子，百分之百也是生不了娃的，对自己威胁不大，总算相安无事。不过，后来娄丽琴想到张秀英既然百分之百生不了娃，对自己威胁不大，就把她接入了张公馆，给张啸林做了二房。
张啸林对张秀英是倍加宠爱，而娄丽琴自张秀英进府后多了一个解闷的人，自然也欢喜，结果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第二节）开开洋荤
张啸林自娶了张秀英之后，舞厅便成了他常去光顾的地方。旧上海的十里洋场，素有“东方不夜城”的美称，灯红酒绿的背后，少不了夜夜笙歌，每当夜幕降临，舞厅的霓虹灯此亮彼暗地闪烁起来。
1840年上海开埠后，西方的交谊舞厅开始传入。交际舞又称“舞厅舞”，一种西方人喜爱的社会交谊手段，它是随着侨民一起进入上海的。早期被上海人译为“跳戏”，后来才改称“跳舞”。上海最早开业的营业性舞厅是“黑猫舞厅”、“月宫舞厅”等，自20世纪20年代起，上海舞厅业发展迅速，南京路上的“七重天宾馆舞厅”，长乐路、茂名路口的法国“总会舞厅”等相继开张，从此，交谊舞在上海盛行起来，舞厅蜂拥而起，独领上海滩风骚。舞厅作为独立对外经营的娱乐场所，最有名的是后来居上的“百乐门”、“仙乐斯”、“丽都”和“大都会”四家，号称旧上海舞厅业的“四大金刚”，其规模设施，豪华奢侈，舞女年轻貌美，技艺娴熟，只有显赫的社会名流才能光顾得起。张啸林经常光顾的是“丽都舞厅”。
那时，跳舞是一项时髦的娱乐活动，但会跳舞的人不多，敢在公共场合男女相拥跳舞的更少，愿意在舞厅跳舞的男性较多，而敢于去舞厅跳舞的女性很少，于是舞女就作为一种职业产生了。所谓舞女，是以伴舞为职业的女性，人称为“龙头”，舞客则被称为“拖车”。舞客邀舞女伴舞，行话称“拖车配龙头”。
当时舞女的收入颇为丰厚，当年曾有这么一句话：“一个小姑娘，花上8英镑，买一个锦绣前程！”这里的8英镑就是说如果一个女孩子有一副标致面孔的话，用8英镑就可以获得一份“计时舞女”的差事，而最走红的舞女更是富豪大亨们争抢的对象，可以说是身价百倍。其实舞女的生活也不见得有多好，舞女的收入一般以舞票为主，每次以舞票多少与舞厅老板拆账，然后拆账后的钞票，还要遭受“舞女大班”的“提成”，就像是工厂里的女包工头。经过层层克扣，最后到了舞女手中的钱也就不多了。更惨的是，如果没有舞伴，也就没有一分钱的收入。大多数舞女步入舞厅犹如跌进火炕，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还有的舞女沦落为娼妓。当然，对于走红的舞女，凭着过人的色艺，倒也收入颇丰，因为舞客会送钱给她。有些舞女经过系统有序的培训后，集才艺与美貌于一身，实在令人艳羡。而且，那些营业性舞厅里当红舞女的行踪、家世、服装，尤其是隐私，一直是小市民茶余饭后的绝妙谈资，就像如今的影视明星一样。很多舞女都是趁着年轻貌美走红时，嫁一富庶的男人，以便终生有靠。
舞女往往主宰了舞厅的命运，按规定，舞女必须领取从业执照，方能在公开舞厅中伴舞。上海领有执照的舞女最多时达1000多人。比如“百乐门”就订立了严格的陪舞制度，规定只有经过考核并发给伴舞证的舞女才能进入“百乐门”伴舞，这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舞女和跳舞者的利益与安全。
舞厅分级较多，除了“四大金刚”外，还有二等的如南京西路的“大沪舞厅”等，三等的如“大世界舞厅”等，当然也有西洋风味的外国舞厅。
另外，商贩、中小工厂的老板、职员等这些人想跳舞，怎么办？于是一些小型舞厅也应运而生。这些小舞厅收费低廉，舞女伴舞五至八次才收费1元。
张啸林喜欢舞厅，喜欢那梦幻般的灯光，玫瑰花图案的地板，浪漫的爵士音乐，光滑如镜的弹性舞池。张啸林下舞厅自带舞伴，那就是他的小妾张秀英。不过，有一次杜月笙为他新娶的二老婆陈帼英过生日，宴会请的都是上海滩名流，场面宏大。张啸林与老婆张秀英跳了两曲之后，陈帼英轻轻地飘到他身边，做了一个俏皮而轻柔的邀请动作：“大哥，请！”陈帼英本是舞女出身，出于礼貌，她陪舞不断。陈帼英是一个亭亭玉立、丰乳细腰肥臀的女子，舞客们人见人爱。那天她穿了件无袖印度绸旗袍，奶白色底子上缀着一朵朵嫩黄的小菊花，高叉旗袍正好露出整条丰腴的大腿，一对丰满的乳房高耸着。
张啸林搂着陈帼英的细腰慢慢步入舞池。四壁灯光慢慢转暗，镶在犄角旮旯的脚灯放出淡淡的激光，几盏宇宙灯开始旋转了，乐队奏起了一支中四步的舞曲。张啸林面对陈帼英的细腰和那对在眼前晃动着的丰满的乳房，如魂牵梦萦一般，随着那动听的乐曲，飘飘欲仙，结果脚下一滑，一下四脚朝天跌倒在地上。舞场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哄笑。
张啸林在陈帼英面前这样出丑，令张秀英很不高兴，以后就再也不愿陪张啸林去舞场了。
张啸林只好单独去舞厅，不过换了一个外国的，这舞厅在英租界的礼查饭店。这里是洋人和富人的世界。这里有玻璃地板舞场一处，板下有五色电灯千盏，奏乐时交互流动发光，设舞踏其上，脚下五色灯光会随舞乐节奏变化，当遇到快步舞节奏时，灯光红艳闪烁；如奏响慢舞曲时，色光遂变灰蓝流窜。加上那些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的洋女人，张啸林觉得这样更新鲜、更刺激，就成了常客。
洋妞那种炽烈奔放的情感，张啸林感到自己快被融化了。有一天，一个洋婆子坐在了张啸林的身边，知道他是上海滩大亨张啸林后，邀请他跳舞。
张啸林搂起了洋女人，他镇定地发挥着水平，与那洋女人配合默契。跳舞时，洋女人告诉他：“我的名字是依侬·莫尔·简！叫我莫尔吧！”她边跳边说，边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身子也与他的身子黏在一起，她的脸蛋先在他肩上轻轻地摩擦，而后移过来依偎在他的腮旁。他觉得自己也该做些什么了，低下头来，吻那女人。她微微踮起脚尖仰起头亲他的脸，又对准他的嘴唇，没命地吮吸了起来。
一曲终了，人们纷纷归座。
可莫尔依然紧搂着张啸林不让他动，两人紧贴着站在舞池中央。张啸林说：“小姐，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莫尔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算是表示同意了。
张啸林和莫尔一起来到包房时，莫尔轻轻地解开了旗袍的纽扣，又自己动手解开了胸罩上的纽扣，把胸罩轻轻地挣掉。张啸林张开两臂扑向莫尔，莫尔倒在张啸林的怀里。张啸林一伸手，突然发现这女子的裙子里已没有了短裤。他惊住了，眼前这美妙绝伦的场景使他五脏六腑都空了，尤其是洁白躯体上那葡萄似的乳头使他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年来他时常摧残的处女！
当夜，两人就在那间房子里住下了，在地板上滚了一夜。
莫尔告诉张啸林，她是生在印度加尔各答的英国人，丈夫亨利与她感情不合，正准备离婚，现在遇到了上海滩大亨张啸林，她对他一见钟情。张啸林是个精于此道的老手，莫尔迷上了张啸林，一日不见，便要失魂落魄。
莫尔的丈夫亨利知道他们的奸情后却也无可奈何，因为知道张啸林的身份，得罪不起，但也不想就此认输，于是便提起自己有一个仇人，亨利请张啸林除掉此人，不但老婆给他，还付给一笔钱。张啸林乐得做个顺手人情，杀死个把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是又得洋女人，又得钱，一箭双雕。
（第三节）两雄争宠
张啸林纳了二房，杜月笙不愿居其后，张灯结彩地迎娶了陈帼英，也纳了二房，而且迎娶陈帼英大约一年后，杜月笙又娶了第三房太太孙佩豪，有两位佳人相伴，乐得优哉游哉。
张啸林与杜月笙情场得意，黄金荣也没闲着，他也在恋爱，而且爱得死去活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不过，他的恋爱很麻烦！
这天晚上，黄金荣一个电话打到杜公馆，要杜月笙喊张啸林一道去黄公馆，说有要紧事协商。
两人不敢怠慢，待赶到黄公馆一看，黄金荣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今晚在共舞台，我们的人把卢筱嘉打了。”
“为啥？”张啸林立马瞪起了豹子眼。卢筱嘉是卢永祥的公子，当初张啸林为三鑫公司烟土走私攀上的淞沪护军何丰林，便是浙江督军卢永祥的心腹干将，卢永祥从淞沪护军使升任浙江督军时，提携何丰林继任护军使。张啸林腰缠巨万好不容易打通了关节，攀上了卢永祥、何丰林这班权贵，三鑫公司才会有今朝这般景象。如此背景之下竟然把卢公子打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如今黄金荣打了卢永祥的公子卢筱嘉，关系到的不仅仅是黄金荣一人，还有三鑫公司的生意。
“他卢筱嘉太不仗义，竟然给露兰春喝倒彩！”黄金荣愤愤不平地说。
“妈了个×！”张啸林一声怒骂，心里又在暗骂黄金荣：“为了一个女戏子，打了鼎鼎大名的卢公子，岂不是天下头号大浑蛋！”
但在黄金荣面前，张啸林终究不敢造次，只是气鼓鼓地再也不开腔。杜月笙听说此事，同样倒抽一口凉气，但他只是心平气和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露兰春，江北人，原名不详，自幼被法租界巡捕房翻译张师领为养女。张师是黄金荣的学生，露兰春小时候常到黄公馆玩耍，亲热地管黄金荣叫“黄公公”。她圆脸俏眼，相貌乖巧，活泼可爱，很招人喜欢，黄公馆上下都戏称她为“粢毛团”，就连黄金荣也对她宠爱有加。露兰春长大后就到黄金荣开的戏院里听戏，偶然学哼几句，居然中拍合节，韵味十足。在一次家宴上，小姑娘唱了一段助兴，赢得满堂喝彩。黄金荣见这是个可造之才，便让张师请了老师教她学戏。小丫头果然有天分，几年下来很快就青出于蓝，文武老生包括青衣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有一次，被黄老板看到，小丫头已出落成了大姑娘，艳光四射，把个黄金荣给迷得晕晕乎乎的，心中燃烧起了爱情的火焰，便决定捧红她，就让她到老共舞台登场亮相，结果一炮走红，成为台柱子。
民国十年（1921年），黄金荣五十四岁。他开设在郑家木桥附近的老共舞台戏馆，黄金荣首先安排露兰春到舞台挂了头牌，为露兰春排演连台本戏《宏碧缘》，再找来三位色艺俱佳的坤伶登台和她搭档，并在报纸上大做广告，其中“露兰春”三个字，据说个个都有鸭蛋大小，可以说是不惜血本。毫无意外的，露兰春一炮而红，继而大红大紫，瞬间风靡上海滩。据说，经她唱红的《宏碧缘》，十多年风行大江南北，经久不衰。
露兰春为黄金荣赚足了钞票，也使这位该知天命的老人返老还童，情愫萌动。但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不管再忙，天天晚上都会奔赴共舞台，亲自为露兰春捧场，表现出的是对露兰春体贴爱护，无微不至，尽可能表现出老爷爷对小孙女的爱。黄金荣派保镖跟随露兰春左右，派车子管接管送，上海滩上大大小小的流氓对于露兰春的美貌，即便有人觊觎，也只能是经常去共舞台走动走动，过过眼瘾，没人敢捣乱，倒是有不少想巴结黄金荣的混混送了不少花篮，以博得美人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