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那几天里,我做什么事都特别没精神。
说来奇怪,自从失恋后进入这家婚介所,我内心的黑洞有点被填塞充实起来的感觉。一份份经过我手里的冷冰冰的那些电子形式的资料,在我的眼里却是各种鲜活无比的生命个体,他们在求配偶的目标上或多或少地表达了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这些思想跃然纸上,或者说应该是跃然于屏幕之上。一个人可能在自己的地位、背景、收入上说谎,但是唯独在求偶标准上绝对是诚实的,而且是怀有美好的希望的——我想绝没有人会在这一栏里填上“随便”这种话。
而且与同事们的感情在一点点建立起来——在这之前一大段时间里,我好久没有和人接触了。现在的生活仿佛带我走回了校园,让我回到了我还有前桌后桌左桌右桌,还有一群值得我关心的并且关心我的人。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婚介所或多或少都在影响着我的生活,并且把我往充满希望以及乐观的道路上引导。我在慢慢疗伤、恢复、蓄力,到前几日甚至萌生出那种写作的欲望以及灵感了的时候——那位女子却消失了,带着我的希望和乐观,离开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那个谭人杰并没有差别。还没达到彼岸,却都被同样的女子所抛弃。就算我对她的了解比谭人杰对她的了解深得多,但是毕竟还是没有碰触到她的尽头。
“我看你这么萎靡,干脆不要来上班了。”这一日下班的时候,婚介所只剩我和曲向男没有走。他在电脑上输入着文字,估计又在劝说一般客人做年费会员了。“你现在这个状况根本就不适合工作。我要是老板就让你卷铺盖走人吧。”他继续刻薄地说道。
“你说的非常对。我明天就向王老爷辞职。”我丧气地摇了摇头,“不能再拖累了你们。”
曲向男斜眼看着我,道:“懦夫。”我默然不语,曲向男又接着说:“我有一件一直觉得奇怪的事,那就是,为什么你从来不反驳我?或者是回击我?”
“因为我觉得你说的话的确都在理。”我又摇了摇头,“听说上次报警的叫救护车的也是你吧。”
“若是我不打电话一样会有人打的。”曲向男丝毫没有动摇,“就像你走了依然会有新的员工来取代你的位置,即使你的工作根本就不重要。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在里面,不是你发挥了主观能动性就能改变什么的。”
“既然都是没有意义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努力?”我消极地问。
“因为总得有人去尝试、去成功。因此社会底层的都是某种程度上的懦夫,而站在高层的绝对都是勇者。”曲向男仰着头蔑视着我,“就比如你。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就沉沦了,但是我可以肯定你要是不去主动寻找答案的话,你将会一直活在无知以及苦痛中。”
曲向男的话说得一点都不错。我的确是个懦夫。我有着萌荫一切的联系方式,却一直都拒绝与她联系。她在病房逃走以后,我没有追过,因此从柏拉图主义上来说,在精神层面上逃避的人却是我,并非是她。
“明天见。”这是我对曲向男的告别,也是证明了自己的决心。
当天晚上我就又一次来到了萌荫的公寓。
她眼睛却是和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一样——是红肿的,身上穿得虽然是随便的睡衣,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她出来替我开门的时候仿佛并不是那么意外,反而选择了冷静的方式告诉我她已经预料到我一定会到来的。
“去阳台说话吧。我想抽烟。”
我跟着她走到了屋子的深处,这套房型不仅有一个豪华的客厅,居然还有一间宽敞的阳台。但是这间阳台让人觉得极其空,没有一般性阳台上应该有的晾衣架、盆栽等等,只有一张大躺椅摆在中央。
“介意吗?”她举起MILDSEVEN香烟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用手压住了她掏烟:“什么时候开始抽的?”
“没多久之前。”她看我阻拦也就放弃了抽烟的念头。
“烟不是什么好东西。”
“爱情和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萌荫慵懒地笑道,“可是女人还不是必须拥有他们、接受他们。”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柏拉图爱情观的客观实在性。既然一种哲学存在并且延续了下来,那必然是有它存在的合理性。所以我上次回答你的答案我自己都不是非常满意。”我非常认真地望着萌荫。
“你为什么要用唯物主义的性质去解释唯心主义的东西?”
“所以在我也发现了这个误区的时候,我就停止了这个方向的思考。如果肉体和精神都能够交融的话,那就等同于唯心和唯物也是统一的,哲学就崩塌了。”
“那你来我这里就是寻求答案的么?”萌荫用挑战的眼神看着我,“你希望了解我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吗?”
“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理解柏拉图爱情观的。那就够了。”我真诚地回答。
萌荫双手依靠着阳台上的栏杆,并没有看我,抬头看着星空。我也用她一样的姿势靠在旁边的地方。春夏交际的夜晚带给人既有春夜的惬意还有夏夜的浪漫。时间静静地流淌着,满天的星空昭示着万里无云的绝妙天气。在这种景色之下人类一般只会欣赏,而不会去思考。应该说是,在夜与星的迷蒙璀璨之下,卑微的存在都会丧失正常的思考能力。
“呐,我说,我们做吧?”萌荫依然在看着星空。
我转身轻柔地伸出手臂抱住萌荫,她的身躯可比我的动作更柔软多了。我让她也转过身来对着我,我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曾在无数个夜里哭红了的眼睛——心里没有半分犹豫,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并且伸出舌头往她嘴里去渴求着,她积极地回应着我。
接着我想就这么和她“纠缠”着想回到房间时,萌荫指了指那张大躺椅。我简捷地褪去了她身上一切可以褪去的东西,并且也迅速地把自己变回初生婴儿时的形态。“没套要紧吗?”萌荫摇头。我在躺椅上进入了她体内,我猜她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但从她的表情看出她还是特别疼的。接着我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柏拉图式的爱情”这首歌,随着歌曲的律动,我的身体在动,萌荫也是随之而动,并且有柔媚的断续的呻吟。我好几次险些一泄而出,但我就像是在梦里的溺水者,而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岸边灯塔的微弱淡黄的光芒,若是忍不住,我也回不到现实里来,却是沉入了海底去彼岸了。可事情终究得结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们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动弹。我累瘫地抱着萌荫,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这里。
“我喜欢你,萌荫。”
“我也是。”萌荫在我怀里默默地抽泣起来,“但是过了今晚。不要再来找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