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传过“铿锵……铿锵”的火车声，听得出，男人正坐在火车上王富康压低声音问：“林翠花，怎么了你？火气那么大，吃枪药了咋的？”
“问我怎么了？王富康，我问你，你是不是在外头没少干坏事？”
“干啥坏事？”
“女人！女人的事。”
“没有啊。”
“还嘴硬？那套子是咋回事儿？”
“套子怎么了？”
“好好的咋就少了六个呢？”
“我也不知道啊，会不会是被那帮小子拿去了，就这点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吗？”
“我才不信呢，你一定没少做坏事，就连看女厕所那事儿也少不了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存心干的！就等着蹲大牢吧你！”
“你就别跟着胡搅蛮缠了，还嫌不乱吗？好了，火车上说话不方便，你自己看着办吧。”男人说完扣了电话。
林翠花收起了手机，扭头坐到了床沿上。
一通发泄后，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平静了许多，呆呆地揣摩着：也许自己真的有些过激了，是冤枉他了，富康怎么会是那样的男人呢？一个平日里不敢拿正眼看女人，就连跟陌生女人说个话都要脸红的男人，他能够疯狂地把别的女人搂在怀里吗？他能放开胆子，跟那些花里胡哨的女人乱来一气吗？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量他王富康也没那个胆儿。
听到外面门响了一声，知道是儿子回来了，赶忙扎紧了腰带，梳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打起精神出了里屋门。
儿子从外面走进来，看上去沮丧的狠，满脸委屈，眼角还挂着斑驳的泪痕。
“怎么了儿子？谁欺负你了？”
方硕紧绷着嘴，不说话，进了自己房间，把书包扔在了墙角，蹲在地上放声哭号起来。
刚才还是周身沸腾的林翠花瞬间冷却了下来，跟进来，拧着眉问儿子：“怎么了？儿子。”
儿子方硕只是哭，瘦弱的双肩一耸一耸，泪珠顺着脸蛋吧嗒吧嗒往下滚，哭得很伤心。
林翠花向前一步，蹲下来，手抚着儿子的头说：“方硕，告诉妈妈，是谁欺负你了？妈妈找他算账去，饶不了他们！”
方硕这才拖着哭腔说：“同学们都，都说咱们一家都是流……流氓，还……还说我是小……小流氓……”说着哭声更响了。
林翠花低头沉吟一阵，想到一定是因为坷垃叔与富康爷俩偷看女厕所的事，闯下了祸端，同学们把恨发在儿子身上了。
“他们还……还脱我的裤子，非要看看我的小鸡……鸡，说……说要弄明白，看我的小鸡……鸡是不是也分叉了……呜呜……”方硕用手背擦着眼泪，哭得都要背过气去了。
林翠花百爪挠心般地难受，恨得直咬牙根，暗暗骂着：****的王家，怎么就半道里出了王坷垃这样的败类？老不死的，遭千刀刮、万雷劈的！
等方硕稍稍缓了哭声，林翠花问道：“你没找老师吗？他们那样，老师就不管吗？”
“我找……找班主任老师了，他看都没看我，只说了一句，你裤子不是穿得好好的吗？裤子坏了回家找你妈去！”
“她是那么说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转身走了。”
林翠花气得浑身直哆嗦，喊道：“傻孩子，那你怎么不找校长去？”
“我……我不敢……”方硕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林翠花拥着儿子，半天没说话。
此时此刻，她意识到事情远非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再随之任之下去，不但搞得李家大人身败名裂，还会影响到孩子的身心健康，甚至是一生的前途命运。这可是最最痛心的事情——孩子是自己的心肝！是自己的未来！是自己一切的一切啊！
吃过午饭，儿子执意不去上学了，林翠花连哄带骗把他带到了学校。本想借机去找校长好好谈一谈的，但这时候毕竟白天华日、人多嘴杂，会引出更多的非议和麻烦。
她在校园大门外驻足了片刻，终归还是退却了，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苦熬了一个下午，晚饭过后，林翠花安顿好了儿子，自己把那两瓶好酒揣在腋窝下面，锁了门，一个人走进了夜色里。
林翠花边走边在心里琢磨着：不就是隔着臭烘烘的粪水看看女人那些黑乎乎的地方嘛，嫩是嫩了点儿，可再嫩用眼睛也伤不着啊，看了又不等于动了，又不是用手摸了，更不是用那个啥给办了……值得大惊小怪吗？值得这样惊天动地的去折腾吗？
她想去跟校长当面理论理论，把事情仔仔细细掰扯掰扯，把中间的疙瘩给解了，再替罪魁祸首坷垃叔和自己家的男人赔个不是，求校长放他们一马，毕竟坷垃已经不是个健全的人了，甚至从遭人暗算后他就不是个清醒的人了，整天神经兮兮的，就别再跟他计较啥了。
林翠花觉得这次非豁出去不可了，人逼到份了也就有了胆量。
看起来是小事情，可闹来闹去，小事情照样会闹大，照样会把好端端的日子给搅得七零八落。
当然，林翠花心里还隐隐多出一个念想，那就是她这时候去学校，兴许会遇上一个熟人，虽然只是一面之交，但有种温呼呼的滋味始终荡在心里头。
林翠花直接进了办公室，屋里的灯很亮，几个老师在埋头写着什么，林翠花瞄了一圈儿，校长不在，也没看见新来的那个大学生老师范良，心里就有些发虚。
靠门口的一个上点岁数的老师提起头问她：“你找谁？”
“我找校长呢。”
“哦，校长他大概在宿舍呢。”
“校长……他……他的宿舍在哪儿呢？”
上岁数的老师抬头瞟一眼，说：“就是最后一排房子，往里走，最角上的那个门就是。”
林翠花道声谢，退出了办公室，按照老师的指点找到了校长的住处。大门紧关着，林翠花小心地敲了几次，都没有回应。等了片刻，这才用劲推了推门板，寂静的夜色下，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这才听到里面有人直着嗓子喊一声：“谁啊？”
林翠花压低声音应道：“是我，林翠花。”
不打一会儿功夫，里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校长从里面开了门，一张脸夹在门缝里问道：“你有事吗？”
“有，有事，校长。”说着，下意识地亮了亮怀里的两瓶酒。
校长开了门，林翠花刚想抬脚迈进门槛，却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把林翠花吓了一跳，多亏及时往旁边一闪，不然正好撞个满怀。
擦身而过的当空儿，女人紧盯着林翠花看了一眼。
夜色下，那张脸看上去惨白，很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