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很好,岳小倩在屋中闷得发慌,便让夏荷扶她到院子里晒太阳。她坐在石墩上,任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享受之余不禁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竟然伏在石案上睡着了。
谁知过了没多久,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一旁的夏荷不知出了何事,连忙上前道:“姑娘可是做恶梦了?不如奴婢去泡壶热茶让你醒醒神吧?”
岳小倩摇了摇头又哭起来。
这时忽有一个无比清脆悦耳的声音道:“今日天气这么好,姐姐理应心情畅快才对,不知为何如此伤心?”
岳小倩主仆一看,只见叶天扬与向海蝶疾步而来。岳小倩毕竟也只是二十出头不到的少女,看到向海蝶如同见到亲人一般,竟然起身扑到了向海蝶的怀里。
向海蝶轻拍她的后背,笑着道:“姐姐,我们坐下说话。”
坐下后,向海蝶取出自己的手绢递过去,柔声道:“姐姐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假如信得过小蝶不妨说出来听听,或许我可以替姐姐出出主意呢。”
岳小倩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可是愣了好一会,依旧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叶天扬忽有所悟,立道:“我去别处转转,你们慢慢说!”
说完便要起身往外走,岳小倩银牙一咬道:“叶少侠请留步!”
叶天扬正自一愣,岳小倩道:“如果叶少侠无甚十分紧要之事,可否留下来听听小倩的过去?这些事情是小倩平生最大的恨事,它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头,只要一想起这些往事就让我无地自容,就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每每梦回之时更是令我痛不欲生,所以现在我决定将它连根拔出来!”
叶天扬与向海蝶知道她是要将自己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吐为快,用这种方式将缠绕在心头多年的枷锁彻底砍断。
叶天扬正色道:“姑娘如不介意,在下自当从命。”
岳小倩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又喝了口茶平复一下心绪,才缓缓地道:“小倩幼时本是一个弃婴,有幸被白眉老人发现,抱上山去收录门墙。”
向海蝶突然低呼一声,脱口而出道:“白眉老人,武林中尊称其金剑白眉,曾经凭着一支金剑独败号称打遍中原无敌手的大漠十三鹰,中年即已归隐山泉。原来姐姐竟然是这位老前辈的弟子,怪不得年纪轻轻,武功却已是如此了得!”
然而岳小倩的美目中登时泫然欲滴,凄然道:“只可惜师父一世英雄,他唯一的弟子却助纣为虐有辱师门,我实在是对不起他老人家十多年的淳淳教诲和养育之恩!”
说着不觉潸然泪下。
不过很快就停了下来,深深一叹道:“师父平生只收了我这一名弟子,所以一直视我如同亲孙女一般,不仅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而且对我期望甚殷。我十七岁艺满出师,当日师父告诉我江湖中出现了一股逆流,他命我下山打探出这股逆流的源头,然后回去禀告于他。我下山以后女扮男装一边游山玩水除暴安良,一边打探江湖中的消息。这样过了一年多,我虽然闯出了小小的万儿,却没有打探到关于师父所说的那股逆流的任何消息。有一天中午,我正在一家酒馆中吃饭,忽然走来一个身着锦衣玉带的男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向海蝶与叶天扬正听得入神,不料她却停了下来,脸上竟然泛起了一片红晕。
叶天扬二人正感奇怪,岳小倩接着道;“此人长得仪表堂堂,对我再三打量,我以为是登徒子,但他既无其它不轨我只好忍着气不去理会。不料对方突然开口了,他说昨日看到我从一班流氓手中救下了一名少女,对我好生钦佩。当时我少不更事不惧有它,两人就这样说上了话。他说他叫风玉郎,家里是做丝绸买卖的,可他只爱舞枪弄棍,后来随一位隐世高人学艺,最近才艺成下山。回到家中却对爹娘的商人习气更加无法忍受了,就索性出来四处游历。我见他的经历与我有些相似,说话又彬彬有礼,对他的防备之心渐都化为了乌有。吃完饭后我正欲告别而去,没想到他说与我甚是投缘,竟要与我一同游剑江湖。我大吃一惊正要回绝,忽然来了一帮山贼模样的人向他寻仇,他说日前为救一名客商打跑了这些强盗,所以才惹上了这场麻烦。他不愿连累我催我快走,可是江湖中人侠义为怀,此时我还如何会走。。”
向海蝶忽道:“其中恐怕有诈!”
岳小倩蓦地睁大了眼睛,道:“妹妹何以见得?”
向海蝶沉声道:“这个风玉郎自现身起,说的每一句话都似针对姐姐而言,所以只是寥寥几句话便轻而易举地打动了姐姐的心,可是知音若是如此易得,古人又怎会有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之慨呢?因此我敢说,此人多半是有为而来!”
岳小倩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哽咽道:“妹妹说得对极,只可惜我却没有妹妹这份才慧,否则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光景了!”
重重地叹了口气,续道:“我与他两人联手,很快就打跑了那伙人。不料风玉郎忽道可惜他亦是男子,若是女儿之身便可以身相许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岳小倩道:“我说人在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平常之事,我又何需你的报答,然而他说受人滴水之恩必要涌泉相报,除非。。”
说到这里蓦地停了下来,面色戚然。
向海蝶道:“除非什么?”
岳小倩叹了口气道:“接着他说了一番话让我大吃了一惊。。”
叶天扬不觉冷冷一笑,岳小倩道:“叶少侠莫不是已经猜到了?”
叶天扬道:“他是否要与你结拜?”
岳小倩一怔,幽幽地道:“你们二位皆是才慧过人,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错,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要与我结拜为异姓兄弟,他说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帮助。我立刻婉拒了,可是他叹了口气说本想与我结拜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彼此作伴,若是那伙人还要纠缠不休,我要相助他也不会拒绝,但如今他是再也无颜请我相助了。”
叶天扬与向海蝶对视一眼,向海蝶哼了一声道:“果然狡滑如狐阴险至极,他这般处心积虑地设计姐姐必定没安好心!”
岳小倩惨然一笑,又道:“他如此一说,我想到那伙人退去时确曾扬言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考虑再三只好答应与他同行。然而晚上我们到客栈打尖又遇到了一件麻烦之事,开房时他偏要抢着付帐,可是全身一摸竟说银子丢了。我说我来付账他却不愿让我多破费,竟然提出只开一间房说要与我抵足而眠,这样也好省些银子。我不答应,他又说我俩索性都别睡了,一起小酌几杯秉烛夜谈,最后见我始终不肯他才只得作罢。谁知我次日醒来就感到全身酥软,头也是昏昏沉沉的,但最让我震惊的是我发现自己已是身无寸缕,而那风玉郎居然赤身裸体地躺在我的身边!”
说到此处已不禁双手掩面,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