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循声看去,只见沈璞正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自信和从容。玉鸾知道他是使用传音之术对自己说话,不由自主地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地牢中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从墙壁的缝隙中透入几缕光亮。沈璞与玉鸾各自的手脚都被铁链捆绑且又被点了几处大穴,关在同一间牢房中。
沈璞道:“对不住,是在下给姑娘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玉鸾道:“不,说起来还是我的出身害得你蒙受不白之冤了!”
沈璞淡淡一笑道:“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不过朱护法既不点咱们哑穴,还把你我关在一起,必是故意方便咱们说话,他好在暗中监听,甚至还有别的用意亦未可知,所以咱们说话要小心一些了!”
玉鸾点点头,看着沈璞,眼中一片钦佩之色。
沈璞轻声道:“玉鸾姑娘,如果他们追究起天缺棘来,你打算如何应付?”
玉鸾微微一笑道:“那就让他们到孙无忌的尸身上吸啊,纵然他的体内真有天缺棘,如果不知窍门任谁也吸不出来的!”
沈璞道:“那他们如果据此认定是你无中生有又怎么办?”
玉鸾道:“我可以亲自吸出天缺棘来,那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沈璞奇道:“可是孙无忌的体内何来天缺棘呢?”
玉鸾笑道:“我的总管大人,我为何不能无中生有呢?到那时候我自会寻机先射一枚进去,然后再把它吸出来,这不就天衣无缝了吗?只不过我也不会白做事的,我自会提出我的条件。”
沈璞道:“玉鸾姑娘的智谋果然不输须眉!”
玉鸾蓦地鼻子一酸淌下两行珠泪,哽咽道:“玉鸾自幼生活艰难,与人交往必须处处用心机,自非寻常女子可比!”
沈璞一愣,眼中亦是不禁泪光闪动,歉然道:“对不住,是在下失言了!”
说着取出手绢递给玉鸾,玉鸾颇为感动,眼中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沈璞脸一红,稍稍低头道:“如此说来姑娘真的有天缺棘了?”
玉鸾凄然道:“如果我不是得到了几株天缺棘,恐怕我们师徒三人早就被我师叔折磨死了!”
顿了顿又道:“其实万马堂的堂主厉云珠就是我的师叔,她也是当年的日月教主的二弟子,而日月教主的掌门大弟子便是我师父。师祖死前已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师父,谁知有一天厉师叔突施暗算抢了师父的掌门玉扳指,归入金龙会做了万马堂主后又以掌门之名强迫师父搬到了万马堂后山的玉鹫峰上,还强迫师父加入万马堂,师父宁死不从她才死了心。我师父一生未嫁,而且生性淡泊不喜纷争,收养我跟师姐以后更是不问世事。然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师父虽然早已参透了迷心大法的修炼之法却因它并非正派武学而不愿练习,可师叔不得其门而入却反而对此梦寐以求,所以十多年来师叔为了得到修练迷心大法的秘决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每日都在师叔及其弟子的欺凌下生活。师父最后只得帮助师叔练到了第九重迷心大法,这才能把师姐和我拉扯长大!”
说到此处,玉鸾早已泣不成声。
沈璞“哦”了一声道:“厉堂主练成了第九重迷心大法,那么敢问姑娘练到第几重了呢?”
玉鸾抹干泪水道:“我已练成了最高的第十重,不过即使只比拳掌功夫,我亦不会输给她的!”
沈璞道:“原来贵门中竟有如此秘辛,无怪姑娘与天马堂中人都无甚走动了!可是既然令师都不愿练那迷心大法,姑娘又为何会练?而且姑娘又是为何来到此地的呢?”
玉鸾苦笑道:“那时我们实在不堪忍受师叔的折磨,我与师姐就暗地里偷了师父珍藏的迷心大法的修练心法自己练了起来,希望练成此功使师叔不敢再欺负我们。没想到过了几个月还是被师父发觉了,不过师父见我俩已经有了小成放弃确也可惜,才不得不教会了我俩。后来又蒙上天垂怜,让我在一处峭壁上发现了几株天缺棘,我们有了它就更加不怕师叔了。正好那时师叔从万流堂手中争得了这里的“金枝苑”和赌场,于是她就千方百计地迫我来此。一来她是想用我的迷心大法为天马堂赚钱,二来把我支走以后,她就不用担心我师父和师姐两个人会找她报仇了。咱们师徒三人毕竟无法对抗整个天马堂,最后师父只得同意让我来到这里,而这也正是我虽然无比厌恶师叔和天马堂,却不能说与其毫无关系的原因。”
沈璞道:“原来如此!玉鸾姑娘,谢谢你肯告诉在下这么多!”
玉鸾幽幽一叹道:“是啊,其实自我懂事以来,还从未跟一个男子说过这么多话,更加从未谈过这些事情。”
沈璞抱拳道:“承蒙姑娘如此青眼,在下实在惭愧!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解。”
玉鸾道:“总管请说。”
沈璞道:“那朱护法声称在下极有可能与万马堂有关,姑娘为何还要倾囊相告呢?”
玉鸾笑道:“因为我知道总管的身份,你不是!”
沈璞不由得全身一震,但却立刻恢复了正常,淡淡地道:“姑娘说笑了,在这“金枝皇后”之上,在下的身份自是人人皆知。”
玉鸾笑笑蓦地传音道:“不,我说的是你真正的身份!”
沈璞更是面色剧变,双眼看着玉鸾一声不响,而玉鸾竟也非常配合地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整个地牢中登时显得更加阴寒和寂静。
不一会,沈璞轻轻地吁了口气,顾左右而言它道:“姑娘居然早已冲开了被点的穴道,而且还能施用传音之功,在下实在佩服之极!”
可是玉鸾根本不吃他的,偏偏又道:“沈总管,你相信玉鸾知道许多关于你的事情吗?”
沈璞心乱如麻,因为他从玉鸾的口气和眼神中不得不相信玉鸾已经知道了一切,要是搁在以前只要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番话,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出手灭口,此刻他却觉得双臂如同重逾千斤丝毫都提不起来,可是为何如此他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心里有个声音说事关大局必须除掉玉鸾,还有一个声音却告诉他玉鸾知道此事绝不会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任何不利的影响,如果对她下手无异于滥杀无辜。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心中激烈交战,他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玉鸾发现了他的紧张,自也明白了他心里的挣扎,立刻也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当即情不自禁地传音道:“不过请你放心,我不仅绝不会破坏你的计划,还可以帮你一起做你们要做的事情。请相信我,沈大哥!”
她一急之下不免真情流露,“沈总管”立即变成了“沈大哥”,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沈璞。沈璞的心中又惊又喜,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玉鸾的眼泪突然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下来,不过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经哭得稀沥哗啦,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玉鸾颤声道:“好吧沈大哥,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请你动手吧!”
沈璞这才如梦方醒,咬咬牙道:“不,玉鸾姑娘,我相信你!”
玉鸾的眼泪立时簌簌地落了下来,人却纵身扑到了沈璞的怀里,异常激动地道:“太好了沈大哥,谢谢你肯相信我!”
沈璞的眼圈也红了,轻轻搂着她拍拍她的后背。谁知这玉鸾猛地一声惊呼,弹身跃了开去,把沈璞吓了一大跳。
沈璞道:“玉鸾姑娘,你怎么了?”
玉鸾红着脸道:“对不住沈大哥,方才我实在太高兴了!”
沈璞奇道:“怎么了?你为何道歉?”
玉鸾低着头道:“我这张脸贴得你这么近,有没有吓到你?”
沈璞先是一愣继而摇头道:“不,玉鸾,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对你只有尊敬!”
玉鸾不禁眼露迷茫之色道:“是吗?那为何师父总是告诫我和师姐说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让我们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话!”
沈璞忍俊不禁地道:“玉鸾姑娘,我方才说的都是心里话。咱们汉人有一句诗叫作“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人之相交贵在知心,更何况在这乱世之中,若能得一知己已是足慰平生!”
玉鸾将这句诗反复地念了几遍,道:“大哥,那你喜欢我吗?”
沈璞道:“嗯,喜欢啊。”
玉鸾猛地大声道:“真的?我长得这么丑你也喜欢我?”
沈璞微笑着点点头。
玉鸾道:“那么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沈璞一怔,道:“这。。”
玉鸾面色一寒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
沈璞轻叹一声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眼下我实在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想娶妻生子这等事情。”
玉鸾撅起嘴道:“不,你必须回答我!”
沈璞略一沉吟道:“我可以答应你,等到了江湖平定的那一天,如果我还侥幸没死,就一定娶你为妻!”
玉鸾突然泣不成声地道:“真的吗大哥?你真的肯娶我这么丑的女子为妻?”
沈璞哭笑不得,只好不住地点头,并且举袖为其擦去泪水。玉鸾顺势偎入他的怀里,顿有一股无比强烈而奇特的少女幽香直往他的鼻孔里钻来,沈璞不由得心神一荡,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不料玉鸾陡然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道:“大哥,请你暂且转过身去。”
沈璞虽然不知道她又会有何惊人之举,不过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便只得依了她。